渡她三十六
“哈哈，将军谦虚，巾帼不让须眉，国土能孕育出将军这等人物乃是我大燕之幸啊！来，这边请。”
寒暄之语说完，博风尧复而看向一边的鹤镜，眉头一蹙，真切得和亲生叔叔没什么两样，继续探手去碰那捻着念珠的手，“瞅着您都瘦了不少，可是在寺中遭受到苛待了？”
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这博风尧是大燕的异姓王，乃先帝的结拜兄弟所出之子，这般怪异的亲密怎么看怎么不合适，便是亲叔叔来了，也不能这般。
男人眉头轻蹙，下意识就要往旁边再避，只是这回不知是不是有意，那孙大监不动声色地走上半步，将秃头和尚的那退路给堵死了。
眼见碍眼的两爪子就要碰上那只瘦削修长的手。
云瑶迦的脑海里突然晃过几天前不经意瞥见的一幕。
捻着串珠的手掌底下遍布细小的伤痕，原本干净好看的掌纹上多添了这么些伤痕之后，莫名叫人觉着碍眼。
杨青蔻瞅见也监督着玄清给他包扎了好些天。
那伤口才得以痊愈，只留下不细看压根看不出来的疤痕。
心底多了一丝焦躁，云瑶迦眉头压了下去，在那碍眼又丑陋的手即将碰上那白玉一般的时，出声：“王爷，舟车劳顿，想必鹤镜殿下也早已饥肠辘辘，寒暄之语便留到座上说罢？”
鹤镜也适时垂眸道：“王叔，侄儿一切都好，寺中师父也未曾苛待，将军亦是对侄儿极好，现下只因行程遥远，略感疲惫而已，多谢王叔挂怀。”
博风尧一滞，再次尴尬收手，轻咳一声：“倒是本王思念心切，忘了你们舟车劳顿这茬，着实是本王的不是了，那便不多说了，入席罢，老孙，领路。”
“是。”
身后的人皆是静等博风尧先走，博风尧这回没再说什么，率先走在了前头，孙大监紧随其后。
鹤镜慢走几步，与云瑶迦并肩，低声与她道谢，“多谢。”
云瑶迦一顿，回：“不客气。”
她就是单纯觉着那一双手碍眼，碍眼得想让人剁掉而已。
焦躁情绪莫名又起，云瑶迦皱了皱眉头，深吸口气慢慢强压下去。
宴席摆在王府府内廊亭。
凉州王王府很大，但不奢靡，摆设皆是素雅干净，瞧着确是一个两袖清风的清官会住的地方。
宴席设了约莫十几桌，除了云瑶迦等人，还有些许门客，许是王府中比较得脸的座上宾。
云瑶迦等人到时，那宴席上已经基本坐满，除开那几个留给云瑶迦等人的空位。
明面上看着是特意等他们，实则不然，舞姬歌舞已过，累得在那宴席之上的宾客旁伺酒，宾客们席位上的酒水吃食也已经用了大半。
显然凉州王刚才“脱不开身”，怕是在这宴席之上与门客吃酒作乐。
当真是他们凑巧上门不走运赶上不好时候吗？
并不是。
她在绵州做事做得那般轰轰烈烈，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这等子事，位于西蜀的凉州王不会不清楚。
绵州之事，她将府尹交给民众，又将给朝廷传信的人砍了，彻底霸占绵州，交由行伍坐镇，她虽切断了绵州和朝廷的通信，却没有打算瞒着所有人，更别说凉州王了，她巴不得他知道，才又在绵州官道岔道之上轰轰烈烈处理沈霁余，为的就是展示她鬼面阎罗将军之能。
朝廷知道也是迟早之事。
再说那沈霁余，既然在他的手底下做事，一言一行不可能瞒着他，那么从一开始，沈霁余找上她，委托的昆山之行，他皆是清楚，沈霁余利用她之手除掉国舅国师在绵州安插的耳目，恐怕也是他的默许，只是他可能没想到最后关键时刻，沈霁余釜底抽薪失败了。
又或者，他预料到了，并不在乎。
她和沈霁余都是他棋盘上的棋子。
他若是在意，就不会任由她平安到达绵州，或者说，他在借沈霁余之手考量她，他并不想除掉她，更多的是想合作。
这么一颗好用的棋子从绵州到凉州，一言一行又怎么可能没有人监视？
若是不知道她今日会到达凉州，便也不会遣这孙大监于门前等候，还整了一通“下马威”，只是这下马威不着痕迹就是了。
也就是说，他是早就知道他们今日到达凉州之事，之所以这么做，怕是行办宴欢迎之事，做拿捏之实。
明明白白告诉她，即便她很优秀，在这凉州的地盘，也不能翻上天去。
拿捏啊……
云瑶迦翘了翘唇，她还怕他不搞事情呢，若是真人如其名，那这凉州之行得多没意思啊。
步入宴亭，那些男人的招子就若有似无地挂在了她的身上，交颈而谈，嘴角笑容戏谑，视线皆是不怀好意，讨人恶心。
那污秽之语入耳，更是不中听。
天生五感比他人敏锐的一点好处就是，他人说坏话，都能听见。
云瑶迦步伐一转，走到谈论最热烈的那一张桌子面前，歪头发问，“两位在说什么呢？”
煞气森然的面具凑到了他们的面前，上面还粘着未曾彻底洗干净的血迹，经由岁月的洗礼，变了些颜色，蒙上了丝丝缕缕的铁锈，痕迹斑驳，叫人心悸。
谈论正在兴头上的二人闻声抬起头，就撞见此等场景，登时卡壳了，污秽之语半点都说不出来，磕磕巴巴地：“没、没说什么……”
“不，我听见了。”女将军被面具兜盖住的声音里隐有笑意，只是这笑意听得人后背无端发凉，“你们不是好奇本将军这前凸后翘的身子练武重不重，累不累吗？”
“不、不是……”
云瑶迦缓缓抽出剑，“不如我当着你们的面亲自演示一番，好让你们瞧清楚？”
闪着寒芒的剑锋渐渐露出，两人的身形抖成了筛子，磕磕巴巴地下巴都近乎合不上：“这、这是凉州王、王府，断不能、断不能由你这么放肆……”
“本将军做事……”
“就当给本王一个面子。”剑鞘被人在后头一抵，抽不出来了。
云瑶迦扭头一看，是携着一张笑脸的凉州王，不知道什么时候踱步走了过来，“是本王之错，没有约束好属下，叫他们乱嚼舌根惹将军不快了，将军放心，本王这就叫他们给将军道歉。”
说着，厉声朝着面前的两名门客吼道：“脑子里尽长污糟玩意儿的东西，还不快点给将军道歉！”
那嗓门虽大，听起来像是真的发了怒，实际上却是色厉内荏，没有蕴含任何责怪之意。
云瑶迦哪能这么轻飘飘地放过，凉州王的话音刚落，她就开口道：“跪下道个歉吧。”
这话一出，两人面容皆青，便是那凉州王的面色也跟着沉了下去。
云瑶迦却像是看不见他面上的难看一般，继续道：“身为王爷的门客，若不严于律己，往后再到外头犯错，损毁的便是王爷的脸面，这可怎么是好？王爷觉得呢？”
博风尧额头青筋挑了挑，终究还是忍了下来，皮笑肉不笑道：“将军说的是，那便按照将军所言罢，跪下，给将军道歉。”
两人面色难看，却终究没敢说什么，规规矩矩地跪下来给云瑶迦磕了头，道歉：“对、对不起……”
云瑶迦瞧得满意，等他们直起身，便端起桌面上装汤的盅，将汤尽数倒掉，倒了满满的酒液，端了起来，“本将军敬佩二位的能屈能伸，来，敬二位一杯。”
两人目露震惊，顿了顿，终究收起面上的不忿，端起酒杯抬手就要敬云瑶迦，却被云瑶迦持剑的手握着剑身按下去，“哎，是喝这个。”
手端着足足有两三个拳头之高汤盅扬了扬。
两人一愣，就见面前女将军温声道：“来，张嘴，本将军喂你们。”
“不、不用。”
两人忙摆手。
然而，那汤盅凑到其中一人嘴边，身后一个面冷的男人走上来，一掐下巴，将那酒液直接灌了下去，灌得那一双眼翻白，博风尧终究没忍住，出声道：“皆是本王的不对……”
“那看在王爷的面上，就原谅二位了，还请在座各位都积点口德，切莫让王爷蒙羞。”
云瑶迦十分爽快地丢开汤盅，收好剑，像是十分好说话地将此话翻篇了，优哉游哉地大阔步往前走，径自于那高台之下的右首位落座。
一时之间，席位之间的那些不好言论瞬间歇了下去。
自斟满一杯，道：“某敬各位，各位自便。”
说罢，揭开面具一角，一饮而尽。
席位上的虽没敢再往云瑶迦身上投以不好的视线，却依旧没打算放过她。
这一杯酒落下，就有人开口：“将军在战场以面具示人，震慑敌方，是好事，可在私下交友时，特别是在王爷面前再以面具遮面，这就有些不知礼数了吧？”
“某貌丑，恐露面吓到在座各位。”
“貌丑？怕不是将军故意为之吧？”
“哈哈哈，将军莫怕，我们皆是见过世面之人。”
博风尧也笑着附和道：“往后便都是一起共事的，将军莫要见外了。”
寒暄之语说完，博风尧复而看向一边的鹤镜，眉头一蹙，真切得和亲生叔叔没什么两样，继续探手去碰那捻着念珠的手，“瞅着您都瘦了不少，可是在寺中遭受到苛待了？”
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这博风尧是大燕的异姓王，乃先帝的结拜兄弟所出之子，这般怪异的亲密怎么看怎么不合适，便是亲叔叔来了，也不能这般。
男人眉头轻蹙，下意识就要往旁边再避，只是这回不知是不是有意，那孙大监不动声色地走上半步，将秃头和尚的那退路给堵死了。
眼见碍眼的两爪子就要碰上那只瘦削修长的手。
云瑶迦的脑海里突然晃过几天前不经意瞥见的一幕。
捻着串珠的手掌底下遍布细小的伤痕，原本干净好看的掌纹上多添了这么些伤痕之后，莫名叫人觉着碍眼。
杨青蔻瞅见也监督着玄清给他包扎了好些天。
那伤口才得以痊愈，只留下不细看压根看不出来的疤痕。
心底多了一丝焦躁，云瑶迦眉头压了下去，在那碍眼又丑陋的手即将碰上那白玉一般的时，出声：“王爷，舟车劳顿，想必鹤镜殿下也早已饥肠辘辘，寒暄之语便留到座上说罢？”
鹤镜也适时垂眸道：“王叔，侄儿一切都好，寺中师父也未曾苛待，将军亦是对侄儿极好，现下只因行程遥远，略感疲惫而已，多谢王叔挂怀。”
博风尧一滞，再次尴尬收手，轻咳一声：“倒是本王思念心切，忘了你们舟车劳顿这茬，着实是本王的不是了，那便不多说了，入席罢，老孙，领路。”
“是。”
身后的人皆是静等博风尧先走，博风尧这回没再说什么，率先走在了前头，孙大监紧随其后。
鹤镜慢走几步，与云瑶迦并肩，低声与她道谢，“多谢。”
云瑶迦一顿，回：“不客气。”
她就是单纯觉着那一双手碍眼，碍眼得想让人剁掉而已。
焦躁情绪莫名又起，云瑶迦皱了皱眉头，深吸口气慢慢强压下去。
宴席摆在王府府内廊亭。
凉州王王府很大，但不奢靡，摆设皆是素雅干净，瞧着确是一个两袖清风的清官会住的地方。
宴席设了约莫十几桌，除了云瑶迦等人，还有些许门客，许是王府中比较得脸的座上宾。
云瑶迦等人到时，那宴席上已经基本坐满，除开那几个留给云瑶迦等人的空位。
明面上看着是特意等他们，实则不然，舞姬歌舞已过，累得在那宴席之上的宾客旁伺酒，宾客们席位上的酒水吃食也已经用了大半。
显然凉州王刚才“脱不开身”，怕是在这宴席之上与门客吃酒作乐。
当真是他们凑巧上门不走运赶上不好时候吗？
并不是。
她在绵州做事做得那般轰轰烈烈，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这等子事，位于西蜀的凉州王不会不清楚。
绵州之事，她将府尹交给民众，又将给朝廷传信的人砍了，彻底霸占绵州，交由行伍坐镇，她虽切断了绵州和朝廷的通信，却没有打算瞒着所有人，更别说凉州王了，她巴不得他知道，才又在绵州官道岔道之上轰轰烈烈处理沈霁余，为的就是展示她鬼面阎罗将军之能。
朝廷知道也是迟早之事。
再说那沈霁余，既然在他的手底下做事，一言一行不可能瞒着他，那么从一开始，沈霁余找上她，委托的昆山之行，他皆是清楚，沈霁余利用她之手除掉国舅国师在绵州安插的耳目，恐怕也是他的默许，只是他可能没想到最后关键时刻，沈霁余釜底抽薪失败了。
又或者，他预料到了，并不在乎。
她和沈霁余都是他棋盘上的棋子。
他若是在意，就不会任由她平安到达绵州，或者说，他在借沈霁余之手考量她，他并不想除掉她，更多的是想合作。
这么一颗好用的棋子从绵州到凉州，一言一行又怎么可能没有人监视？
若是不知道她今日会到达凉州，便也不会遣这孙大监于门前等候，还整了一通“下马威”，只是这下马威不着痕迹就是了。
也就是说，他是早就知道他们今日到达凉州之事，之所以这么做，怕是行办宴欢迎之事，做拿捏之实。
明明白白告诉她，即便她很优秀，在这凉州的地盘，也不能翻上天去。
拿捏啊……
云瑶迦翘了翘唇，她还怕他不搞事情呢，若是真人如其名，那这凉州之行得多没意思啊。
步入宴亭，那些男人的招子就若有似无地挂在了她的身上，交颈而谈，嘴角笑容戏谑，视线皆是不怀好意，讨人恶心。
那污秽之语入耳，更是不中听。
天生五感比他人敏锐的一点好处就是，他人说坏话，都能听见。
云瑶迦步伐一转，走到谈论最热烈的那一张桌子面前，歪头发问，“两位在说什么呢？”
煞气森然的面具凑到了他们的面前，上面还粘着未曾彻底洗干净的血迹，经由岁月的洗礼，变了些颜色，蒙上了丝丝缕缕的铁锈，痕迹斑驳，叫人心悸。
谈论正在兴头上的二人闻声抬起头，就撞见此等场景，登时卡壳了，污秽之语半点都说不出来，磕磕巴巴地：“没、没说什么……”
“不，我听见了。”女将军被面具兜盖住的声音里隐有笑意，只是这笑意听得人后背无端发凉，“你们不是好奇本将军这前凸后翘的身子练武重不重，累不累吗？”
“不、不是……”
云瑶迦缓缓抽出剑，“不如我当着你们的面亲自演示一番，好让你们瞧清楚？”
闪着寒芒的剑锋渐渐露出，两人的身形抖成了筛子，磕磕巴巴地下巴都近乎合不上：“这、这是凉州王、王府，断不能、断不能由你这么放肆……”
“本将军做事……”
“就当给本王一个面子。”剑鞘被人在后头一抵，抽不出来了。
云瑶迦扭头一看，是携着一张笑脸的凉州王，不知道什么时候踱步走了过来，“是本王之错，没有约束好属下，叫他们乱嚼舌根惹将军不快了，将军放心，本王这就叫他们给将军道歉。”
说着，厉声朝着面前的两名门客吼道：“脑子里尽长污糟玩意儿的东西，还不快点给将军道歉！”
那嗓门虽大，听起来像是真的发了怒，实际上却是色厉内荏，没有蕴含任何责怪之意。
云瑶迦哪能这么轻飘飘地放过，凉州王的话音刚落，她就开口道：“跪下道个歉吧。”
这话一出，两人面容皆青，便是那凉州王的面色也跟着沉了下去。
云瑶迦却像是看不见他面上的难看一般，继续道：“身为王爷的门客，若不严于律己，往后再到外头犯错，损毁的便是王爷的脸面，这可怎么是好？王爷觉得呢？”
博风尧额头青筋挑了挑，终究还是忍了下来，皮笑肉不笑道：“将军说的是，那便按照将军所言罢，跪下，给将军道歉。”
两人面色难看，却终究没敢说什么，规规矩矩地跪下来给云瑶迦磕了头，道歉：“对、对不起……”
云瑶迦瞧得满意，等他们直起身，便端起桌面上装汤的盅，将汤尽数倒掉，倒了满满的酒液，端了起来，“本将军敬佩二位的能屈能伸，来，敬二位一杯。”
两人目露震惊，顿了顿，终究收起面上的不忿，端起酒杯抬手就要敬云瑶迦，却被云瑶迦持剑的手握着剑身按下去，“哎，是喝这个。”
手端着足足有两三个拳头之高汤盅扬了扬。
两人一愣，就见面前女将军温声道：“来，张嘴，本将军喂你们。”
“不、不用。”
两人忙摆手。
然而，那汤盅凑到其中一人嘴边，身后一个面冷的男人走上来，一掐下巴，将那酒液直接灌了下去，灌得那一双眼翻白，博风尧终究没忍住，出声道：“皆是本王的不对……”
“那看在王爷的面上，就原谅二位了，还请在座各位都积点口德，切莫让王爷蒙羞。”
云瑶迦十分爽快地丢开汤盅，收好剑，像是十分好说话地将此话翻篇了，优哉游哉地大阔步往前走，径自于那高台之下的右首位落座。
一时之间，席位之间的那些不好言论瞬间歇了下去。
自斟满一杯，道：“某敬各位，各位自便。”
说罢，揭开面具一角，一饮而尽。
席位上的虽没敢再往云瑶迦身上投以不好的视线，却依旧没打算放过她。
这一杯酒落下，就有人开口：“将军在战场以面具示人，震慑敌方，是好事，可在私下交友时，特别是在王爷面前再以面具遮面，这就有些不知礼数了吧？”
“某貌丑，恐露面吓到在座各位。”
“貌丑？怕不是将军故意为之吧？”
“哈哈哈，将军莫怕，我们皆是见过世面之人。”
博风尧也笑着附和道：“往后便都是一起共事的，将军莫要见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