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雨连绵两日,二人窝这儿足不出户,除了吃饭睡觉,便是腻歪一处,秋英本打算傍晚去趟河道,可宗溯不肯放她,像是头喂不饱的狼索求无度不知餍足。

    算算日子,秋英担心子清会突然回来,万一碰上可就太尴尬了。

    越说宗溯越起劲,这种偷偷摸摸的刺激让他更加变本加厉。

    边办事边嘲弄,带着得逞的呷昵:“放开些,她来不了……”

    话里有话,秋英红着脸,唇瓣扫过耳廓,哼声娇嗔:“坏心眼真多!”

    宗溯浅笑,吊儿郎当放浪形骸:“不使点手段,如何能把你‘哄’到手”。

    ……

    雨停舍内存粮见底,秋英不得不出门,外面寒意渐浓,再加上脖子新添的几处吻痕,秋英只好从为数不多的袍服中扒拉件捂得严实的。

    出门前,秋英千叮万嘱不让其别出门,一来灾疫还没完全过去,宗溯身份贵胄,千金之躯万万不可丝毫折损,二来凭空多一个大活人,若被寨人或族民看到徒增麻烦。

    看她啰里八嗦的样子,宗溯有种金屋藏娇的感觉,瘪嘴不忿:“怎得?孤就这么见不得人?”

    秋英赔笑安抚:“您大人有大量,还请君上委屈迁就一下下。”

    夜幕降临路上无人,一路疾行,赶往河道竟发现一具病尸也无,仔细看地上泥土有新翻的痕迹,明显有人把填埋的活提早干了。

    来不及揣度,匆匆去寨里领了黍米,回来路上顺道挖些野菜,做贼心虚般赶紧偷溜回去。

    回来竟发现人不在,秋英心急又不知该寻去哪里。

    果然,别指望他会委屈自己老老实实待在这儿。

    天色已晚,秋英做好饭围灶台急得来回转悠,吱呀一声门响宗溯信步而来,秋英赶紧迎上前。

    “这是去哪了?”

    宗溯示意她接过手里的东西,秋英低头一看是一团肉,两只鸡,还有一摞炊饼。

    “孤一个大男人怎好游手好闲让女人奔波糊口。”

    秋英又气又笑,一边帮他脱衣,一边问道“可有遇到寨人?”

    宗溯没有接茬,净手径直走到案前敛衣坐下,拾碗喝口热汤。

    见秋英一动不动立在身侧,不管二人好成什么样儿规矩还是要遵守的,无论何时何地君主之礼不可僭越。

    宗溯蹙眉,伸手将她拉到近前一把按坐到大腿上,额头相抵,似笑非笑:“这么懂规矩就不该让孤劳心劳神。”

    秋英似懂非懂。

    “尽早离开这里。”

    见她无回应,他又严肃道:“这里多是野民,教化缺失蒙昧无知,那些佤寨人绝不像你看到的那般醇儒,不值得你挖心掏肺的好心施救。”

    “他们都是些被抛弃可怜人,本就谈不上值不值得,当然凡事不可一概而论,就像雄鹰与禽鸟,眼界不同看到的东西自然不一样。”

    秋英亲昵地揽住他,贴面细语:“君上好意我欣然接受,放心,时疫一过立马走人。”

    宗溯面色稍有松动,勉强嗯了一声。

    秋英蜻蜓点水亲了他一下。

    前一刻还振振有词,下一刻便小鸟依人。

    在她半嗔半娇的撩拨下,宗溯哪还有心思吃饭,急不可耐地仰头去捉她的嘴,秋英笑着躲闪,干净修长五指插入如云的乌发,带着不容反抗的压迫力,四唇相接,甜蜜拥吻。

    情正浓时,只听他在耳畔小声嘀咕一句:“今日遇一老妪,问孤是何人?

    秋英身子一僵,宗溯话说到一半故意停下,凝视一双浸染秋色的眸眼,有种想要占为己有的迫切感。

    事实是,身体总是比心更快一步。

    伴随一声低不可闻的闷哼。

    张口含住圆润精致的耳珠,气息灼热不稳,语气中带着隐隐的炫耀:“孤答——是你的郎君。”

    语落,宗溯再没给她反应的机会,毫不犹豫地堵住那张能言善辩的小嘴,生怕在这个时候说出什么大煞风景的话。

    同样是狂风骤雨,同样惊涛骇浪,颤栗起伏中不知为何秋英总感觉他有些不大对劲。

    事后,她软塌塌地伏在他身上,气喘吁吁,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宗溯心疼地抚着垂落腰间的青丝,将自己的宽袍搭盖在秋英身上,看着她委屈巴巴的样子,懊恼道:“孤放纵了。”

    俩人又不是第一次,他的强悍放纵她也不是没领教过。

    只是刚才的一幕,意乱情迷的他掐着自己的腰肢像一头红了眼的饿狼,非让喊自己“郎君。”

    因为他知道只有这个时候,她最听话。

    秋英脸皮薄喊不出口,他负气似得狠劲折腾,有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被欺负的梨花带雨连句安慰的话也无,云巅峰顶理智全无,最后还是遂了他愿,哭唧唧地喊他“郎君”。

    这会儿他心满意足跟个大爷似的靠在那儿,秋英气就不打一处来。

    知道自己理亏就算不给好脸色,为了几句麻酥酥的“郎君”,宗溯甘之如饴。

    “我们要个孩子吧。”

    毫无防备地甩出这么一句话,不知哪根筋不对劲。

    秋英错愕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立马挣脱束缚爬起来,目不转睛盯视他。

    “给孤生个王儿,可好?”他又重复一遍,声音慵懒又认真。

    秋英语凝,被他突如其来的“商量”给问蒙了,虽然以往每回亲热完会尽可能想法补救,但从来没往更深层面上去设想。

    如今他主动提,她竟然有些茫然。

    显然对于她的反应,他不满意。

    脸色渐渐寒沉,双目半阖,秋英识趣地从他腿上下来,合上衣衫,再无多话。

    她压根不想跟他长久,所以打心底就没想过要为他生孩子,他心里想。

    要知道这世间多少女子做梦都想成为他的人,若能生儿育女又是何等殊荣。

    可她,不稀罕!

    宗溯五脏六腑翻江倒海,是他在自作多情。

    其实方才话到一半,后面一些事儿宗溯不愿让她知晓,今日自曝身份,老妪诧异之余出于好意,闲聊道:“你妻心善对我等有救命之恩,可世道险恶奸恶横行,你一男人怎好让她抛头露面,既然寻来还得多劝劝她,这人长得俊俏难免招人,乍到这里,差点被寨主‘二爹’看上做了夫人。”

    老妪的无心之说宗溯一字不差的听进心里,本就压抑的情绪变得更加躁郁。

    奈何那老妪不会看脸色,又嘟哝不休:“……看样子小两口还没孩子吧?”

    宗溯微怔,点头默认。

    “想我膝下一子年近三十早过了娶妻生子的年纪,无奈家贫娶不上媳妇儿,后来他爹爹从用五头耕牛从南镇换来一家下农的寡妇,乍到我家一门心思往外跑,打也打了关也关了,啥招都使过无用,后来生米煮成熟饭,二人有了孩子,这人一旦有了寄托也就没那门心思,从此安安稳稳跟着过日子,可惜我儿在战乱中病死,也多亏她不离不弃伺候至今……”

    按常理,家长里短的杂碎事儿宗溯压根听都不会听,可不知为何他偏偏听进去了,而且还听得津津有味。

    回来路上反复琢磨,一个从来没过脑子的想法就这样鬼使神差地蹦出来。

    劝她离开的初衷确实如他所言,另一方面他绝不允许任何人打她歪主意。

    于是带着某种不可言说的隐晦情绪,一回来便急不可耐地要了她。

    自从跟她好了,宗溯觉得这哄女人简直比处理军政大事还费心思,秋英娇而不弱,媚而不俗,无欲无求要想投其所好,难哉!

    二人就这么冷着,秋英将凉透的饭食又重新回锅,而后摆到他面前,见他依旧没消气,温声说道:“承蒙君上厚爱我受宠若惊,君乃万民之尊天下之主,屹立万峰之巅追云逐月,此生必定波澜壮阔,而吾乃女流之辈,胸无大志只求安稳,幸得君上垂爱不敢恃宠而骄,更不敢偭规越矩,我既跟了君上便视您为君为主,至于生子……”

    秋英稍顿,声音怯弱:“我阿娘当初就是难产而死,我怕……”

    宗溯一听,又想起那晚她说的噩梦,心中火气骤减不免懊恼自责,赶忙将人揽在怀里安慰。

    “是孤太心急,这事儿咱们日后再议,你想什么时候生便什么时候生,孤年轻可以等。”说完还不忘掰扯旧事:“当初是你鼓励魏人与周人通婚,孤身位国君当作表率。”

    秋英眼泪汪汪,看他一本正经讨好的样子破涕为笑。

    她就有这样的能力,几句话就能令轻易影响自己的情致,明知不可放纵,却无可自拔地沉溺其中,没办法,他不舍得浪费二人共度良宵的光阴。

    “明日,孤便要回无双城。”他突然说道

    “这么快!”

    秋英骤然失落,心里空落落的。

    “汉庄留下,若有事可传信于孤。”

    秋英没有拒绝,至少离开崇明山前确实需要汉庄随护。

    宗溯细嚼慢咽用饭,即使不动声色,秋英能清晰感受到他的失望与落寞,其实,随他走只不过一句话的事儿,那以后呢,幽居深宫仰望高墙,日日盼君承宠?

    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他与她,不能仅靠皮肉维系,再海誓山盟的感情也有脆弱不堪的一面,他们的差距太大,她想要的踏实安稳,只能自给自足。

    世道混浊生存艰难,但必须如此。

    或许有一日,她足够强大,或者说他还能秉持初心,她会义无返顾的奔向他,不离不弃,共抗风雨。

    显然,她还没这个能力,也没这个资格。

    这一夜,二人相拥而眠,耳鬓厮磨有说不完的情话。

    她说,等这边灾疫过去便会离开,先想回趟洛邑老家探望父亲跟族老。冬天来了南下虞池,那里是暖冬,有开遍漫山的梅花,还有绿油油的常春藤,疏影清雅景致极美。

    春来,她想再来仓离山脉尽当初未尽之事,专心探矿研学。

    夏至北上右北,听说那里土地富饶,有全天下最优良的粮种与最好的农耕术。

    若精力充沛,她还想去看经书上描绘的西域海市蜃楼,南洋雾海,北极天光……

    她绘声绘色讲述着,沉浸于美好想象中,可惜这么精彩的未来里没有他。

    他想说,这一切,他都想参与,如果还有机会……

    她说,去年在淮水偶遇一对可怜的祖孙,远乡逃荒北上寻亲,孩子的阿大早年参兵从此杳无音信,不知一家人有没有团聚,若有可能希望凑巧能替她寻回父亲。

    他笑,原来这爱管闲事的毛病早就有的,从她稚嫩单纯的面庞中,宗溯看到了人性最朴实的善意。而这难能可贵的善已不知不觉变成他坚硬盔甲下最珍重的逆鳞。

    她说,一直以来她怨恨魏人,将国破家亡流离失所的罪归咎于魏人,每回读诗经典籍便会愤然发问:烽火不息,征战不休,意义何在?群雄角力争一时之长短,所图为何?踏着淋淋鲜血与皑皑尸骨成就自己的宏图霸业,何其残忍,止戈休战安守一方,换世道安稳众生安乐有何不好……

    他一瞬失语。

    她又说,后来离家远行,这一年发生诸多事,遇到很多人,明白自己只不过是林中鸟井底蛙,这世上善恶无绝对,秩序永远掌握在强者手里,止戈太平不是看敌人多弱,要看自己多强,东周的覆灭是大势所趋,改变不了的事实。

    她的旷达开阔再次令他惊艳。

    他自嘲,世人多凡夫俗子单见浅闻,畏他惧他不仅仅因他王者身份,也因他不是个好人。

    她笃定,某人的确不是好人。

    可他愿意为国为民为我变成更好的人,便是好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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