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常妈妈思虑再三，朝车外道：“既侍卫，可否劳驾稍停一下。”
车外没有应答。
“既侍卫，可否将马车稍停？”常妈妈提高了嗓门。
“王爷吩咐，未到地点不许停车。”
“那既侍卫就边赶车边听老身唠叨两句吧。”
常妈妈往外坐了坐，与既明仅一帘之隔。
习武之人不喜将后背亮给别人，何况是这样近的距离，既明下意识警惕起来。
“我与阿久的关系，想必既侍卫是知道的。阿久并非我亲生的女儿，她八岁被我带进王府，一直同我在小厨房帮工。她自知不算王府的人，生怕给我添麻烦，一直过得谨小慎微。一个月前得蒙王爷赏识，能够近身侍候，可我也懂得，这……不算是个好差事。”
常妈妈顿了顿，“老妇说话直，既侍卫别不爱听。其中滋味如何，想必你比我更清楚。”
车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既明一边赶车，一边分神留意背后的动静。
“阿久小时候过得拘束，我最大的心愿便是希望她下半生能自在一些。阿武的病的确让我挂心，可若治愈阿武的代价牺牲阿久，那我情愿带着阿武一了百了，好叫阿久断了牵挂，为自己而活。”
常妈妈絮絮叨叨说了一堆话，既明听得云里雾里，正想着她为和同自己一个外人讲这些时，一把匕首冷不丁隔着帘子刺了出来。
既明反应极快，他闪身一躲，随即用左手勒住缰绳，右手将车帘一把拽下。
遮挡物不见了，常妈妈手握匕首再一次扎了过来。
既明侧目，躲也不躲，右手快速握住常妈妈手腕，用力一捏，常妈妈便吃痛地松了手。
几乎是下意识，既明抓起掉落的匕首，反手一别便将凶器抵上常妈妈喉咙。
蓦地，他停住了。
“既侍卫，为何不刺？杀了我，再杀了阿武。”
马车停了，既明扭过头面带疑惑：“你要寻死？”
常妈妈方才出手的速度不快，方位也不准，更像是故意引起既明的反击。
“我们母子二人是阿久的牵挂也是她的负累，既侍卫今日杀了我们，是帮阿久解脱了呀。”
既明收回手，不愿去看常妈妈挂着泪痕的脸。他整理缰绳打算继续上路。
“既侍卫，即便今日你不出手。日后到了医馆里，老身也会想别的办法。”
“解脱不了。”
“你说什么？”
“常久，解脱不了。你们是常久所亲所爱之人，你们死了，她会独活吗？”
这大概是既明这两日说得最长的一段话了。
常妈妈如梦初醒，脱离般靠在马车壁上：“既侍卫，咱们继续上路吧。”
客栈内，小憩后的严正卿状态尚佳。
“寻死？”严正卿嗤笑，“好一个舐犊情深！吩咐琼音，看好他们母子。若能将常武治愈，要几座宅子本王便送几座。”
“是。”既明领命。
“剑柄上的彩绳很别致。”严正卿洞若观火，眼底闪过一样的神色。
既明下意识将彩绳拽了下来，藏在手中。
严正卿轻笑：“你喜欢就戴着吧，倒显得你有些人气儿。”
“笃笃”进门的是阿久，她端着一盘绿李：“奴婢瞧着街上的绿李十分新鲜，买了一些。绿李清甜，王爷吃两个解解乏。”
严正卿拣起一颗端详：“模样圆润可爱，不知滋味如何？”
“奴婢自小在后厨帮忙，看果子还是有些经验的。王爷喜只管放心吃。”阿久抿嘴一笑，“奴婢还听说，豫中一代的红枣干似蜜甜，届时奴婢也买来给您尝尝。”
严正卿细细打量着阿久，杏眸粉唇，哭起来梨花带雨，笑起来顾盼生姿。
可是严正卿觉得还不够，他想，她若开怀大笑是什么样，若羞恼娇嗔是什么样……若她看向情郎呢？看向荣毅呢？那双眸子里是否藏着似水柔情？
严正卿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顿觉自己连日奔波精神都恍惚了。
“行了，李子放这，你们下去吧。”草草遣退二人，严正卿盯着手中的果子许久，缓缓将它送到了嘴边。
“既明你看。”合上门，阿久神秘地掏出东西。
既明定睛一瞧，是两颗绿李。
“咱们一人一颗。”有了上次送彩绳的经验，阿久不等既明反应，直接塞了一颗给他，“快拿着啊，怪不得惜言说你‘木头’。”
翠绿的李子是温热的，想来阿久藏了有一会儿了。
既明左手藏着彩绳，右手握着李子，嗫嚅道：“多谢。”
阿久猜到他大概是不好意思，便道：“你我共事一场，我便如同你杀敌时的伙伴，无需客气，以后也不用。”
说完又如同那夜一般，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严正卿一行人两天后终于到达了豫中地界。
沿途庄稼肉眼可见的萎靡，沟渠河道也几近干涸，如此境地若天不降雨人不作为，不出六月，豫中必将大乱。
“王爷，前方山路被堵，咱们恐怕要绕道而行。”前去探路的既明带来一个坏消息。
“绕路到驿馆要多久？”
“天黑之前恐难赶到。”
严正卿略微皱眉道：“附近可有村落？”
“附近有一安宁村，十几户人家。”
“你去安宁村，找里长打点一番，让他安排三人住宿即可。”
既明正欲领命而去，却听阿久道：“王爷，不如让奴婢一同前往。既侍卫不善言辞，奴婢可从旁帮衬。”
阿久说得在理。
严正卿应允，又嘱咐道：“荒村野岭，你跟紧既明，别乱跑。”
安宁村位于半山腰，村户不多，看样子是以耕田和卖山货为生。
村口有个孩童用小木棍和泥玩，阿久正想搭话，一妇人走了出来，看见孩子和泥，斥道：“你这个小混蛋，现在水这样金贵，还和泥玩？看我定要打你一顿！”
可那孩子非但不怕，反而笑嘻嘻道：“娘亲莫急，娘亲莫急，我用的是尿哈哈哈……”
那妇人一听，更气了，随手抄起洗衣杵便要冲过来揍他。
阿久见状赶紧迎上去，顺势拦住了妇人的动作：“娘子，娘子莫气。”
“你是何人？”
“问娘子安，我与兄长途经此地，见山路堵住了，便想在此借宿一宿。故而想找里长商议。”
妇人神情有些古怪，却还是伸手指道：“往前数第五户便是里长家，你们去问问吧。”
此时里长侯三家中坐了五六个人。
“诸位你们几家是咱们村中有年轻女儿的，也是能救咱们村于水火的。”
“里长，不是我推脱，可我家中是独女啊。你可怜可怜我，我和老伴活了大半辈子就这么一个女儿，没了她可叫我怎么活啊！”说话的老汉红黑皮肤，沟壑纵横的脸上尽是沧桑。
“里长，老马说他家是独女，那我家呢？我女儿刚满十三，你看着她长大的，昨日还喜滋滋给你家送了鸡子来，说与侯伯伯投缘。你怎么忍心啊！”鳏夫徐二也跟着哭诉。
“是啊，里长，这村里的孩子哪个不是我们看着长起来的？”
面对众人的围攻，侯三也是面露难色：“如今这态势，再不下雨咱们村谁也别想好过。我也是没办法，若我有女儿，自当第一个祭天。”
“要我说，这祭天就是瞎胡诌！”一直沉默的王五义愤填膺。
他这一句立刻引来众人的说嘴。
“哎呦，王兄弟可不敢胡说。前两天那老道你也看见了，是有些道行在身上的，能通神！”
“呸呸，可别瞎说，当心触怒了神灵，到时候祭天也于事无补了。”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怎么也商量不出结果来。
“屋内有人吗？”是阿久清亮的声音。
屋内众人瞬间安静了，他们听得出来，这声音不是村里的女子。
侯三起身小声道：“我出去瞧瞧。”
屋内众人不吭声，转转眼珠，各怀鬼胎。
“您可是里长大人？”
“我是里长侯三，你们是？”侯三来回打量着他们，见他们穿着不俗，定不是普通人家。
“我与兄长路过此地，见天将黑想借宿一宿，还望里长帮忙安排。”
阿久说完，示意既明递出银两，“钱财好说，只是我还有一兄长有些挑剔，需住得稍微舒适些。”
侯三此时心思百转千回，他觉得是天上掉了一个大馅饼要砸晕他。
“你们一共几人？”
“我们兄妹三人。”既明见侯三犹豫，又塞了一锭银子。
侯三强压住兴奋之心，客套道：“我们村子一向好客，二位先在偏房稍等，容我去安排一下。”
再次回到里屋的侯三，脸上笑开了花，他迫不及待要同屋内众人分享自己的计划。
他极度兴奋，又不得不压低了嗓音：“你们知道外面来的是谁吗？”
众人见他的样子，就猜到有好事发生，也满脸期待。
“是个小娘子！”
众人哂笑：“小娘子如何？难不成你要讨过来？”
“你们呐，就是短见！”侯三得意洋洋道，“方才你们一个个鼻涕眼泪同我哭诉，不舍得自家女儿。如今这现成的年轻女子不就来了吗？”
经侯三一点拨，众人恍然大悟。
“可是我们这样不成了杀人了吗？”有人担心。
“杀人？谁杀的人？是老天爷朝咱们要人，这是天罚！”侯三一张脸正义凛然，“村里的女儿我们都不舍得，这小娘子正巧上门，不是天意是什么？”
其他人大概还有顾虑，并未第一时间附和他。
侯三见状往凳子上一坐，沉下脸来，慢悠悠道：“这毕竟是咱们村的事，若你们不愿，我也不强求。那咱们就按原先说的，挑自家女儿来祭天。”
一听这话，在场的五六个人坐不住了，又你一言我一语地商量起来。
“里长，那小娘子还有两个兄长。若明日问咱们要人，怎么说？”
“只说提前去路上等他们了，等他们一走远，咱们便开始。即便他们再返回要人，也来不及了，人早就成灰了。再说了，咱们这么多人，还怕那两个白面书生不成。”
“还是里长聪明，今晚就安排那小娘子去我家暂住，明日一早我便将她扣来。”说话的是方才哭诉的徐二。
王五争道：“别以为大伙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一个鳏夫，自不可能安排到你家去。”
“好了好了，听我的。那两个男的安排在我家，女的就住在村头王寡妇家。如此一来，他们戒心低，咱们也好下手。”
众人顿觉有理，又奉承了侯三几句，便欣然离开。
在偏屋等了许久，见还没动静，既明打算再去问一问。
刚起身便瞧见侯三满脸堆笑着迎了上来：“二位贵客，已经安排好了。两位男客便住在我这里，女客住在村头寡妇家，也好让二位安心。”
说实话，当侯三见到贵气逼人的严正卿时，他心里直打鼓。
起先来的二位倒是能看出富贵，可这位眉眼间俱是雍容，是上位者的傲气。
他将严正卿与既明送进屋，左思右想了一会儿，打算再去找徐二商量商量。
车外没有应答。
“既侍卫，可否将马车稍停？”常妈妈提高了嗓门。
“王爷吩咐，未到地点不许停车。”
“那既侍卫就边赶车边听老身唠叨两句吧。”
常妈妈往外坐了坐，与既明仅一帘之隔。
习武之人不喜将后背亮给别人，何况是这样近的距离，既明下意识警惕起来。
“我与阿久的关系，想必既侍卫是知道的。阿久并非我亲生的女儿，她八岁被我带进王府，一直同我在小厨房帮工。她自知不算王府的人，生怕给我添麻烦，一直过得谨小慎微。一个月前得蒙王爷赏识，能够近身侍候，可我也懂得，这……不算是个好差事。”
常妈妈顿了顿，“老妇说话直，既侍卫别不爱听。其中滋味如何，想必你比我更清楚。”
车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既明一边赶车，一边分神留意背后的动静。
“阿久小时候过得拘束，我最大的心愿便是希望她下半生能自在一些。阿武的病的确让我挂心，可若治愈阿武的代价牺牲阿久，那我情愿带着阿武一了百了，好叫阿久断了牵挂，为自己而活。”
常妈妈絮絮叨叨说了一堆话，既明听得云里雾里，正想着她为和同自己一个外人讲这些时，一把匕首冷不丁隔着帘子刺了出来。
既明反应极快，他闪身一躲，随即用左手勒住缰绳，右手将车帘一把拽下。
遮挡物不见了，常妈妈手握匕首再一次扎了过来。
既明侧目，躲也不躲，右手快速握住常妈妈手腕，用力一捏，常妈妈便吃痛地松了手。
几乎是下意识，既明抓起掉落的匕首，反手一别便将凶器抵上常妈妈喉咙。
蓦地，他停住了。
“既侍卫，为何不刺？杀了我，再杀了阿武。”
马车停了，既明扭过头面带疑惑：“你要寻死？”
常妈妈方才出手的速度不快，方位也不准，更像是故意引起既明的反击。
“我们母子二人是阿久的牵挂也是她的负累，既侍卫今日杀了我们，是帮阿久解脱了呀。”
既明收回手，不愿去看常妈妈挂着泪痕的脸。他整理缰绳打算继续上路。
“既侍卫，即便今日你不出手。日后到了医馆里，老身也会想别的办法。”
“解脱不了。”
“你说什么？”
“常久，解脱不了。你们是常久所亲所爱之人，你们死了，她会独活吗？”
这大概是既明这两日说得最长的一段话了。
常妈妈如梦初醒，脱离般靠在马车壁上：“既侍卫，咱们继续上路吧。”
客栈内，小憩后的严正卿状态尚佳。
“寻死？”严正卿嗤笑，“好一个舐犊情深！吩咐琼音，看好他们母子。若能将常武治愈，要几座宅子本王便送几座。”
“是。”既明领命。
“剑柄上的彩绳很别致。”严正卿洞若观火，眼底闪过一样的神色。
既明下意识将彩绳拽了下来，藏在手中。
严正卿轻笑：“你喜欢就戴着吧，倒显得你有些人气儿。”
“笃笃”进门的是阿久，她端着一盘绿李：“奴婢瞧着街上的绿李十分新鲜，买了一些。绿李清甜，王爷吃两个解解乏。”
严正卿拣起一颗端详：“模样圆润可爱，不知滋味如何？”
“奴婢自小在后厨帮忙，看果子还是有些经验的。王爷喜只管放心吃。”阿久抿嘴一笑，“奴婢还听说，豫中一代的红枣干似蜜甜，届时奴婢也买来给您尝尝。”
严正卿细细打量着阿久，杏眸粉唇，哭起来梨花带雨，笑起来顾盼生姿。
可是严正卿觉得还不够，他想，她若开怀大笑是什么样，若羞恼娇嗔是什么样……若她看向情郎呢？看向荣毅呢？那双眸子里是否藏着似水柔情？
严正卿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顿觉自己连日奔波精神都恍惚了。
“行了，李子放这，你们下去吧。”草草遣退二人，严正卿盯着手中的果子许久，缓缓将它送到了嘴边。
“既明你看。”合上门，阿久神秘地掏出东西。
既明定睛一瞧，是两颗绿李。
“咱们一人一颗。”有了上次送彩绳的经验，阿久不等既明反应，直接塞了一颗给他，“快拿着啊，怪不得惜言说你‘木头’。”
翠绿的李子是温热的，想来阿久藏了有一会儿了。
既明左手藏着彩绳，右手握着李子，嗫嚅道：“多谢。”
阿久猜到他大概是不好意思，便道：“你我共事一场，我便如同你杀敌时的伙伴，无需客气，以后也不用。”
说完又如同那夜一般，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严正卿一行人两天后终于到达了豫中地界。
沿途庄稼肉眼可见的萎靡，沟渠河道也几近干涸，如此境地若天不降雨人不作为，不出六月，豫中必将大乱。
“王爷，前方山路被堵，咱们恐怕要绕道而行。”前去探路的既明带来一个坏消息。
“绕路到驿馆要多久？”
“天黑之前恐难赶到。”
严正卿略微皱眉道：“附近可有村落？”
“附近有一安宁村，十几户人家。”
“你去安宁村，找里长打点一番，让他安排三人住宿即可。”
既明正欲领命而去，却听阿久道：“王爷，不如让奴婢一同前往。既侍卫不善言辞，奴婢可从旁帮衬。”
阿久说得在理。
严正卿应允，又嘱咐道：“荒村野岭，你跟紧既明，别乱跑。”
安宁村位于半山腰，村户不多，看样子是以耕田和卖山货为生。
村口有个孩童用小木棍和泥玩，阿久正想搭话，一妇人走了出来，看见孩子和泥，斥道：“你这个小混蛋，现在水这样金贵，还和泥玩？看我定要打你一顿！”
可那孩子非但不怕，反而笑嘻嘻道：“娘亲莫急，娘亲莫急，我用的是尿哈哈哈……”
那妇人一听，更气了，随手抄起洗衣杵便要冲过来揍他。
阿久见状赶紧迎上去，顺势拦住了妇人的动作：“娘子，娘子莫气。”
“你是何人？”
“问娘子安，我与兄长途经此地，见山路堵住了，便想在此借宿一宿。故而想找里长商议。”
妇人神情有些古怪，却还是伸手指道：“往前数第五户便是里长家，你们去问问吧。”
此时里长侯三家中坐了五六个人。
“诸位你们几家是咱们村中有年轻女儿的，也是能救咱们村于水火的。”
“里长，不是我推脱，可我家中是独女啊。你可怜可怜我，我和老伴活了大半辈子就这么一个女儿，没了她可叫我怎么活啊！”说话的老汉红黑皮肤，沟壑纵横的脸上尽是沧桑。
“里长，老马说他家是独女，那我家呢？我女儿刚满十三，你看着她长大的，昨日还喜滋滋给你家送了鸡子来，说与侯伯伯投缘。你怎么忍心啊！”鳏夫徐二也跟着哭诉。
“是啊，里长，这村里的孩子哪个不是我们看着长起来的？”
面对众人的围攻，侯三也是面露难色：“如今这态势，再不下雨咱们村谁也别想好过。我也是没办法，若我有女儿，自当第一个祭天。”
“要我说，这祭天就是瞎胡诌！”一直沉默的王五义愤填膺。
他这一句立刻引来众人的说嘴。
“哎呦，王兄弟可不敢胡说。前两天那老道你也看见了，是有些道行在身上的，能通神！”
“呸呸，可别瞎说，当心触怒了神灵，到时候祭天也于事无补了。”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怎么也商量不出结果来。
“屋内有人吗？”是阿久清亮的声音。
屋内众人瞬间安静了，他们听得出来，这声音不是村里的女子。
侯三起身小声道：“我出去瞧瞧。”
屋内众人不吭声，转转眼珠，各怀鬼胎。
“您可是里长大人？”
“我是里长侯三，你们是？”侯三来回打量着他们，见他们穿着不俗，定不是普通人家。
“我与兄长路过此地，见天将黑想借宿一宿，还望里长帮忙安排。”
阿久说完，示意既明递出银两，“钱财好说，只是我还有一兄长有些挑剔，需住得稍微舒适些。”
侯三此时心思百转千回，他觉得是天上掉了一个大馅饼要砸晕他。
“你们一共几人？”
“我们兄妹三人。”既明见侯三犹豫，又塞了一锭银子。
侯三强压住兴奋之心，客套道：“我们村子一向好客，二位先在偏房稍等，容我去安排一下。”
再次回到里屋的侯三，脸上笑开了花，他迫不及待要同屋内众人分享自己的计划。
他极度兴奋，又不得不压低了嗓音：“你们知道外面来的是谁吗？”
众人见他的样子，就猜到有好事发生，也满脸期待。
“是个小娘子！”
众人哂笑：“小娘子如何？难不成你要讨过来？”
“你们呐，就是短见！”侯三得意洋洋道，“方才你们一个个鼻涕眼泪同我哭诉，不舍得自家女儿。如今这现成的年轻女子不就来了吗？”
经侯三一点拨，众人恍然大悟。
“可是我们这样不成了杀人了吗？”有人担心。
“杀人？谁杀的人？是老天爷朝咱们要人，这是天罚！”侯三一张脸正义凛然，“村里的女儿我们都不舍得，这小娘子正巧上门，不是天意是什么？”
其他人大概还有顾虑，并未第一时间附和他。
侯三见状往凳子上一坐，沉下脸来，慢悠悠道：“这毕竟是咱们村的事，若你们不愿，我也不强求。那咱们就按原先说的，挑自家女儿来祭天。”
一听这话，在场的五六个人坐不住了，又你一言我一语地商量起来。
“里长，那小娘子还有两个兄长。若明日问咱们要人，怎么说？”
“只说提前去路上等他们了，等他们一走远，咱们便开始。即便他们再返回要人，也来不及了，人早就成灰了。再说了，咱们这么多人，还怕那两个白面书生不成。”
“还是里长聪明，今晚就安排那小娘子去我家暂住，明日一早我便将她扣来。”说话的是方才哭诉的徐二。
王五争道：“别以为大伙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一个鳏夫，自不可能安排到你家去。”
“好了好了，听我的。那两个男的安排在我家，女的就住在村头王寡妇家。如此一来，他们戒心低，咱们也好下手。”
众人顿觉有理，又奉承了侯三几句，便欣然离开。
在偏屋等了许久，见还没动静，既明打算再去问一问。
刚起身便瞧见侯三满脸堆笑着迎了上来：“二位贵客，已经安排好了。两位男客便住在我这里，女客住在村头寡妇家，也好让二位安心。”
说实话，当侯三见到贵气逼人的严正卿时，他心里直打鼓。
起先来的二位倒是能看出富贵，可这位眉眼间俱是雍容，是上位者的傲气。
他将严正卿与既明送进屋，左思右想了一会儿，打算再去找徐二商量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