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夏稷霖原本带着牢骚入宫，接过却迎来一桩大喜事。
“朕金口玉言，当初说好橞州一事平安了结便为你赐婚，皇弟可是忘了？”
夏稷霖自然没忘，若换作以往早该在第一时间要求皇上兑现承诺，可因为牵丝衣一事，他担心阿久对自己生厌，便再也不敢提这件事。
见夏稷霖不说话，小皇帝追问：“反悔了？”
“不是不是，臣弟自然愿意！”夏稷霖回想着这两日阿久态度缓和，应该没什么其他顾虑了。
赐婚的消息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便传到各朝臣耳中。
夏稷铄本已做好门庭若市的准备，结果却无人登门求见。
奇了。
“御旨颁下去了？”
“是，一切皆如主子所料。皇帝迫不及待宣睿王进宫，片刻后睿王便兴冲冲离开，满脸喜色。”既明道。
“满脸喜色？”
阴沉的天下起雨来，几滴雨点跳进来落在严正卿案前的生宣上，晕作一个又一个圆形的水痕，好像白纸无端生出的泪痕。
严正卿想起那夜穿着牵丝衣的阿久，头无力地靠在他的臂弯里，细密的汗水与泪水尽数蹭到他月白的衣衫上，严正卿一向爱干净，可那夜他竟浑然未觉，待第二日梳洗时才发现自己穿着它整整过了一夜。
“我想请王爷促成御前赐婚。”
“为何？”
“想求证一件事。”
“不惜搭上名声，甚至清白？”寡妇再嫁本就遭人非议，更何况所嫁之人是声名狼藉的睿王。
“请王爷成全。”
“本王为何要成全？”
“……奴婢求证之事，与荣毅有关。只要荣毅之仇得报，荣老王爷的遗……”
“够了，你不要以为可以用这件事威胁本王一辈子。”
荣毅荣毅，好似为了那个死人，她什么都愿意做。
“王爷说笑，从头到尾我只想借您的助力报杀夫之仇，何来一辈子。”阿久低着头，语气不咸不淡，她还在为那日的荒唐赌气，“如若顺利，王爷与我很快就不会再有瓜葛。”
不会再有瓜葛？倘若本王非要纠缠不清呢？
“皇帝此刻正在宫中设私宴，长公主的轿撵正在路上，还有晗王。”
“晗王？他近日倒愈发活跃。”
惜言接过话来：“外面人说，晗王妃临盆在即，晗王巴结皇帝，是想给自己的儿孙挣前程呢。”
“挣前程？你们信吗？”严正卿坐起身，惜言将盥洗的铜盆端过来，修长的手伸进水中，搅动阵阵涟漪，“皇家血脉，哪里有甘于平庸之辈。”
甩甩手，严正卿起身：“且让宫里的高兴两天吧，不然怎么挨过几日后的疾风骤雨啊……惜言，吩咐备轿，本王要去花市走走。”
“主子，外面在下雨，不如等雨停？”
“备轿。”
“江大人，日安。”阿久还未开口，只影先行了礼。
“呦，小只影也在这。”江巍然站近些，低声问她，“你家王爷呢？怎么没寸步不离地跟着？”
“江大人也来采买花材？”不理会江巍然的问话，阿久只想找个借口离开，避免与他浪费口舌。
“家里的雀园翻新，来逛逛。”江巍然努努嘴，“听闻这家有北疆来的稀罕花草……阿久可也是为此而来？”
“什么稀罕花草？”
“哎呦，二位贵客，我这里是偶尔有几株北疆草木。但那得碰运气，北疆离京都有上千里，温度气候全然不同，即便是有，到这里也活不了几日。”老李皱巴着一张脸，为难道。
“你这人，可不厚道。月前我瞧见荣王府有一株惠兰，生得叶宽枝茂，一问才知是从你这里拿的。”
荣王府确有一株惠兰，是宫里赏的。后来那惠兰不知何故开始烂叶，还是丁六起死回生，救过来。也因此，荣王府留下了他。
“您可是记错了？我这铺子关了月余，近日才开张，哪里有兰花，何况蕙兰喜寒，现在这时节怕是活不过三日。”
“你们摆弄花草，不都有各种法子吗？冬日点蜡烧炭，夏日堆冰湮土。”江巍然这人，在所求之物上甚为执着，他想要的东西，想方设法不择手段也到弄到手，“钱财不是问题，荣王府里的兰花我也要一株。”
“您这不是强人所难吗？”老李又气又急，额角直冒汗，“我若当真交不出来，您还要毁了我的铺子不成？”
“江大人想到的是北疆兰花，还是荣王府的兰花？”江巍然弯起笑眼，尖尖的虎牙刚好硌在唇畔，“什么都瞒不过你啊。”
“小女不想自作多情，但江大人方才一番口舌功夫，很像演给在下所看。”阿久看向老李，“连带花铺老板也遭了殃，险些被挤兑得关铺子。”
江巍然狡黠一笑：“阿久你人美心善，定不会叫花铺老板遭难。”
阿久淡淡道：“这老板与我非亲非故，你们二人的恩怨与我无关。”说罢拽起只影，“走吧，我们去别家看看。”
“诶！”衣袖被拽住，江巍然在身后拦道，“聊得好好的，怎么说走便走？”
阿久用力拉扯，妄图将袖角从江巍然手中夺走。
“江大人是朝廷命官，当街与女子拉拉扯扯成何体统！”阿久恼道。
“我向来不成体统，是你久居后院孤陋寡闻。”他语带笑意，故意抬高语调，“不然怎会同你的准夫婿过从甚密呢？”
他说的是睿王？
阿久面上气恼，心中却暗自打鼓，江巍然说与睿王过从甚密，可睿王从未在自己面前提及过江巍然，他是有意提防自己，还是江巍然在说谎？
“江大人在说什么？我家公子一年与您见面不过五次，且都是在公宴上，您怎可信口雌黄！”不等阿久质疑，只影已经开口反驳。
“小只影啊，你一个半大孩子，你懂什么？你家公子瞒着你的事还多着呢！”
“我自小追随王爷！”只影一着急，也顾不得隐瞒身份，“我们主仆二人岂容你这外人离间。快放手！别拉着我们姑娘不放！”
阿久与江巍然的僵局因只影的加入而热闹非凡，小小的铺面简直要容不下三尊大佛。
“别吵啦，几位别吵啦！”老李劝着却不敢近身，“哎呦！仔细我的花！”
“下雨天生意还这么好。”
吵闹声淹没这句调侃。
“呲啦！”裂帛声恰到好处响起，阿久一个趔趄，被门槛绊得失去重心向后倒去，只影伸长手要够却爱莫能助。
门外雨声淅沥，阿久先是觉得额上有两点湿意滴落，继而后背一片清凉——她好像落入谁的伞下，摔进谁带着潮气的怀中。
没有片刻停留，阿久离开回身拉开距离：“失礼了。”
她立在雨中，对面的人站在伞下，好似两个天地。
被伞边遮住眉眼的男人轻笑：“自家主子，不算失礼。”
阿久这才抬起头，方才见前襟上的宝相花纹便觉眼熟，她该想到是他。却又觉得他不会来此杂乱之地。
今日下雨，花市的路不说泥泞，但也不甚洁净。
这样想着，垂眸瞥去，果然，严正卿锦靴上已有斑驳泥痕。
花铺因为第四个人的加入而愈发逼仄，老李被挤得缩在花架后面。
他十分后悔今日开张。
“方才为何如此热闹？”严正卿抖抖袖子，甩去潮气。
阿久面无表情道：“他想要荣王府那株惠兰花。”
对付疯子虽好的方式就是和他一起发疯。
江巍然瞪大眼睛，仿佛没想到阿久如此直接地和严正卿说明自己的意图。依他的观察，阿久该是谨小慎微，做一步想三步的。
“好啊。”话到末尾拐了个弯，“十日后你与睿王大婚，本王赠与你作贺礼如何？至于是否转赠他人，由你来决定。”
那株惠兰花是御赐之物，怎可随意送人？若有心之人拿来做文章，便是大不敬之罪。
江巍然在听到这声回答后眼睛睁得更大，严正卿也疯了不成？
一旁的老李再傻也听懂了，左一个大人，右一个王爷，都是他惹不起的人物。他现在只想赶紧关店，躲清静。
“我说，几位贵人……小店快要打烊，诸位不如挪步换个地方说话？”
“十日后大婚？”只影惊呼出声，“姑娘，咱们王爷总算求到了！”她扽了扽阿久那支残破的袖子，比在场所有人都高兴。
十日后大婚，太仓促了。
阿久笑笑，还未出口，江巍然便道：“就这么说定了！”他看向阿久，“阿久人美心善，定会将兰花送给我。”
他长舒一口气：“哎呀，早知如此容易，我何必兜这么大弯子，直接找阿久姑娘要便好了。看来，只要阿久姑娘开口，荣王无有不应啊……”咂咂嘴，江巍然又做出惋惜的神态，“可惜可惜，佳人入了别人怀……往后就是睿王妃了。荣王可得仔细礼数，别失了分寸呐……”
说话间他已踱到门口：“事情谈好，我就先行一步了。这屋里比外面还要湿冷，真叫人喘不上气来！”
花里胡哨的身影走远，严正卿与阿久四目相对，又同时默契地挪开。
被无视的老李，此刻从花架后面挪出来，准备再次尝试赶客。
“老板，给我挑株茉莉，我要带回去。”
只影喜滋滋跟着道：“茉莉，莫离，姑娘将花带回去，有你和王爷亲自养着它，更显情谊隽永！”她说完还用余光瞄了瞄严正卿。
“她可不会养花。”严正卿道。
“没关系，王爷爱花，所以咱们府中的花匠都是数一数二的，有他们呢！”
阿久眼珠一转：“确实，我听说府里有个姓丁的花匠，摆弄兰花是一绝。”
只影面露疑惑：“姑娘从哪听来的，府中从未有过姓丁的花匠啊。”
没有？难道丁六不曾在睿王府？
“许是我记错了吧。”只影的反应不像有假，她没见过丁六。
看来只能从睿王口中亲自探探“绿雪”了。
“就这株。”阿久眼光独到，这株茉莉虽开花不多，但姿态审美，枝叶也蓬勃。
严正卿立在她身侧，一直未出声，直到那株茉莉递到阿久面前，凭空一只手伸过去，将那朵开得最洁净的茉莉采撷下来。
“你！”阿久蹙眉看向严正卿，“王爷是要横刀夺爱？”
“本王方才允你一盆兰花，这会儿摘你一朵茉莉倒不愿了？”
不沾一缕尘埃的花瓣被严正卿捏在指间，将他的手也染上茉莉幽香。
“王爷喜欢便自己买一株。时候不早，告辞。”
幽暗的花铺内，仿佛只余严正卿指尖的莹白，他将那朵娇弱的小花放在鼻间轻嗅，又默默念着方才阿久的话。
横刀夺爱？他是要夺爱，不过夺的不是花。
老李试探道：“您……也买茉莉吗？”
“朕金口玉言，当初说好橞州一事平安了结便为你赐婚，皇弟可是忘了？”
夏稷霖自然没忘，若换作以往早该在第一时间要求皇上兑现承诺，可因为牵丝衣一事，他担心阿久对自己生厌，便再也不敢提这件事。
见夏稷霖不说话，小皇帝追问：“反悔了？”
“不是不是，臣弟自然愿意！”夏稷霖回想着这两日阿久态度缓和，应该没什么其他顾虑了。
赐婚的消息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便传到各朝臣耳中。
夏稷铄本已做好门庭若市的准备，结果却无人登门求见。
奇了。
“御旨颁下去了？”
“是，一切皆如主子所料。皇帝迫不及待宣睿王进宫，片刻后睿王便兴冲冲离开，满脸喜色。”既明道。
“满脸喜色？”
阴沉的天下起雨来，几滴雨点跳进来落在严正卿案前的生宣上，晕作一个又一个圆形的水痕，好像白纸无端生出的泪痕。
严正卿想起那夜穿着牵丝衣的阿久，头无力地靠在他的臂弯里，细密的汗水与泪水尽数蹭到他月白的衣衫上，严正卿一向爱干净，可那夜他竟浑然未觉，待第二日梳洗时才发现自己穿着它整整过了一夜。
“我想请王爷促成御前赐婚。”
“为何？”
“想求证一件事。”
“不惜搭上名声，甚至清白？”寡妇再嫁本就遭人非议，更何况所嫁之人是声名狼藉的睿王。
“请王爷成全。”
“本王为何要成全？”
“……奴婢求证之事，与荣毅有关。只要荣毅之仇得报，荣老王爷的遗……”
“够了，你不要以为可以用这件事威胁本王一辈子。”
荣毅荣毅，好似为了那个死人，她什么都愿意做。
“王爷说笑，从头到尾我只想借您的助力报杀夫之仇，何来一辈子。”阿久低着头，语气不咸不淡，她还在为那日的荒唐赌气，“如若顺利，王爷与我很快就不会再有瓜葛。”
不会再有瓜葛？倘若本王非要纠缠不清呢？
“皇帝此刻正在宫中设私宴，长公主的轿撵正在路上，还有晗王。”
“晗王？他近日倒愈发活跃。”
惜言接过话来：“外面人说，晗王妃临盆在即，晗王巴结皇帝，是想给自己的儿孙挣前程呢。”
“挣前程？你们信吗？”严正卿坐起身，惜言将盥洗的铜盆端过来，修长的手伸进水中，搅动阵阵涟漪，“皇家血脉，哪里有甘于平庸之辈。”
甩甩手，严正卿起身：“且让宫里的高兴两天吧，不然怎么挨过几日后的疾风骤雨啊……惜言，吩咐备轿，本王要去花市走走。”
“主子，外面在下雨，不如等雨停？”
“备轿。”
“江大人，日安。”阿久还未开口，只影先行了礼。
“呦，小只影也在这。”江巍然站近些，低声问她，“你家王爷呢？怎么没寸步不离地跟着？”
“江大人也来采买花材？”不理会江巍然的问话，阿久只想找个借口离开，避免与他浪费口舌。
“家里的雀园翻新，来逛逛。”江巍然努努嘴，“听闻这家有北疆来的稀罕花草……阿久可也是为此而来？”
“什么稀罕花草？”
“哎呦，二位贵客，我这里是偶尔有几株北疆草木。但那得碰运气，北疆离京都有上千里，温度气候全然不同，即便是有，到这里也活不了几日。”老李皱巴着一张脸，为难道。
“你这人，可不厚道。月前我瞧见荣王府有一株惠兰，生得叶宽枝茂，一问才知是从你这里拿的。”
荣王府确有一株惠兰，是宫里赏的。后来那惠兰不知何故开始烂叶，还是丁六起死回生，救过来。也因此，荣王府留下了他。
“您可是记错了？我这铺子关了月余，近日才开张，哪里有兰花，何况蕙兰喜寒，现在这时节怕是活不过三日。”
“你们摆弄花草，不都有各种法子吗？冬日点蜡烧炭，夏日堆冰湮土。”江巍然这人，在所求之物上甚为执着，他想要的东西，想方设法不择手段也到弄到手，“钱财不是问题，荣王府里的兰花我也要一株。”
“您这不是强人所难吗？”老李又气又急，额角直冒汗，“我若当真交不出来，您还要毁了我的铺子不成？”
“江大人想到的是北疆兰花，还是荣王府的兰花？”江巍然弯起笑眼，尖尖的虎牙刚好硌在唇畔，“什么都瞒不过你啊。”
“小女不想自作多情，但江大人方才一番口舌功夫，很像演给在下所看。”阿久看向老李，“连带花铺老板也遭了殃，险些被挤兑得关铺子。”
江巍然狡黠一笑：“阿久你人美心善，定不会叫花铺老板遭难。”
阿久淡淡道：“这老板与我非亲非故，你们二人的恩怨与我无关。”说罢拽起只影，“走吧，我们去别家看看。”
“诶！”衣袖被拽住，江巍然在身后拦道，“聊得好好的，怎么说走便走？”
阿久用力拉扯，妄图将袖角从江巍然手中夺走。
“江大人是朝廷命官，当街与女子拉拉扯扯成何体统！”阿久恼道。
“我向来不成体统，是你久居后院孤陋寡闻。”他语带笑意，故意抬高语调，“不然怎会同你的准夫婿过从甚密呢？”
他说的是睿王？
阿久面上气恼，心中却暗自打鼓，江巍然说与睿王过从甚密，可睿王从未在自己面前提及过江巍然，他是有意提防自己，还是江巍然在说谎？
“江大人在说什么？我家公子一年与您见面不过五次，且都是在公宴上，您怎可信口雌黄！”不等阿久质疑，只影已经开口反驳。
“小只影啊，你一个半大孩子，你懂什么？你家公子瞒着你的事还多着呢！”
“我自小追随王爷！”只影一着急，也顾不得隐瞒身份，“我们主仆二人岂容你这外人离间。快放手！别拉着我们姑娘不放！”
阿久与江巍然的僵局因只影的加入而热闹非凡，小小的铺面简直要容不下三尊大佛。
“别吵啦，几位别吵啦！”老李劝着却不敢近身，“哎呦！仔细我的花！”
“下雨天生意还这么好。”
吵闹声淹没这句调侃。
“呲啦！”裂帛声恰到好处响起，阿久一个趔趄，被门槛绊得失去重心向后倒去，只影伸长手要够却爱莫能助。
门外雨声淅沥，阿久先是觉得额上有两点湿意滴落，继而后背一片清凉——她好像落入谁的伞下，摔进谁带着潮气的怀中。
没有片刻停留，阿久离开回身拉开距离：“失礼了。”
她立在雨中，对面的人站在伞下，好似两个天地。
被伞边遮住眉眼的男人轻笑：“自家主子，不算失礼。”
阿久这才抬起头，方才见前襟上的宝相花纹便觉眼熟，她该想到是他。却又觉得他不会来此杂乱之地。
今日下雨，花市的路不说泥泞，但也不甚洁净。
这样想着，垂眸瞥去，果然，严正卿锦靴上已有斑驳泥痕。
花铺因为第四个人的加入而愈发逼仄，老李被挤得缩在花架后面。
他十分后悔今日开张。
“方才为何如此热闹？”严正卿抖抖袖子，甩去潮气。
阿久面无表情道：“他想要荣王府那株惠兰花。”
对付疯子虽好的方式就是和他一起发疯。
江巍然瞪大眼睛，仿佛没想到阿久如此直接地和严正卿说明自己的意图。依他的观察，阿久该是谨小慎微，做一步想三步的。
“好啊。”话到末尾拐了个弯，“十日后你与睿王大婚，本王赠与你作贺礼如何？至于是否转赠他人，由你来决定。”
那株惠兰花是御赐之物，怎可随意送人？若有心之人拿来做文章，便是大不敬之罪。
江巍然在听到这声回答后眼睛睁得更大，严正卿也疯了不成？
一旁的老李再傻也听懂了，左一个大人，右一个王爷，都是他惹不起的人物。他现在只想赶紧关店，躲清静。
“我说，几位贵人……小店快要打烊，诸位不如挪步换个地方说话？”
“十日后大婚？”只影惊呼出声，“姑娘，咱们王爷总算求到了！”她扽了扽阿久那支残破的袖子，比在场所有人都高兴。
十日后大婚，太仓促了。
阿久笑笑，还未出口，江巍然便道：“就这么说定了！”他看向阿久，“阿久人美心善，定会将兰花送给我。”
他长舒一口气：“哎呀，早知如此容易，我何必兜这么大弯子，直接找阿久姑娘要便好了。看来，只要阿久姑娘开口，荣王无有不应啊……”咂咂嘴，江巍然又做出惋惜的神态，“可惜可惜，佳人入了别人怀……往后就是睿王妃了。荣王可得仔细礼数，别失了分寸呐……”
说话间他已踱到门口：“事情谈好，我就先行一步了。这屋里比外面还要湿冷，真叫人喘不上气来！”
花里胡哨的身影走远，严正卿与阿久四目相对，又同时默契地挪开。
被无视的老李，此刻从花架后面挪出来，准备再次尝试赶客。
“老板，给我挑株茉莉，我要带回去。”
只影喜滋滋跟着道：“茉莉，莫离，姑娘将花带回去，有你和王爷亲自养着它，更显情谊隽永！”她说完还用余光瞄了瞄严正卿。
“她可不会养花。”严正卿道。
“没关系，王爷爱花，所以咱们府中的花匠都是数一数二的，有他们呢！”
阿久眼珠一转：“确实，我听说府里有个姓丁的花匠，摆弄兰花是一绝。”
只影面露疑惑：“姑娘从哪听来的，府中从未有过姓丁的花匠啊。”
没有？难道丁六不曾在睿王府？
“许是我记错了吧。”只影的反应不像有假，她没见过丁六。
看来只能从睿王口中亲自探探“绿雪”了。
“就这株。”阿久眼光独到，这株茉莉虽开花不多，但姿态审美，枝叶也蓬勃。
严正卿立在她身侧，一直未出声，直到那株茉莉递到阿久面前，凭空一只手伸过去，将那朵开得最洁净的茉莉采撷下来。
“你！”阿久蹙眉看向严正卿，“王爷是要横刀夺爱？”
“本王方才允你一盆兰花，这会儿摘你一朵茉莉倒不愿了？”
不沾一缕尘埃的花瓣被严正卿捏在指间，将他的手也染上茉莉幽香。
“王爷喜欢便自己买一株。时候不早，告辞。”
幽暗的花铺内，仿佛只余严正卿指尖的莹白，他将那朵娇弱的小花放在鼻间轻嗅，又默默念着方才阿久的话。
横刀夺爱？他是要夺爱，不过夺的不是花。
老李试探道：“您……也买茉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