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茗莞尔一笑:“你就这么怕见我呀?”

    “都消失快一年了,现在突然冒出来,谁知道你安得什么心。”梁秋秋嘟嘟囔囔道。

    她无法描述自己的心态,但一年之前,她也是真切盼望着眼前这个人消失的,似乎身边所有的不幸都是因她而起,姐姐的离去,梁家的混乱,心上人的无奈,皆都是因为秦茗的存在。但如今,时过境迁,很多事她也终于懂了。

    那时候的秦茗,自己也不过只是一个小姑娘。纵使她对冯业有意,也不会想用自己父亲的性命来交换。最后会走向那样的结果,也只是世事无奈。

    换做是她,她尚且连梁家都不敢反抗,更何况是至高无上的皇命。

    “不过,我现在也不怪你了。”梁秋秋期期艾艾地说:“家里已经在为我看亲了,虽然依旧不能让我自己择婿,但家里人已经答应我了,就算是他们看中的人,也一定要经过我点头答应才行。”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她至少在某种程度上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而活。而这一切也只是得亏于秦茗。

    秦茗走后,她突然就意识到自己围绕着冯业而做的一切有多么可笑。她感慨于秦茗的痴情,也感叹于自己的可悲。

    回到梁家后,表哥也曾因为观世居人的事找过她。她利用着表哥对观世居人的在意让他帮自己在亲事上说了话,这才有了现在的结果。

    梁秋秋说着,忽而又想起了什么,抬头看向秦茗:“你可知我表哥也在看亲了?”

    “邱子殷吗?”秦茗摇摇头:“不知道。”

    自从边关大胜后,她有意降低了与邱子殷的交流频率,甚至对方一连来了几封信,她也只是回去一封,寥寥几笔将对方敷衍而过。

    “我表哥出身名门,为人心高气傲,家里给他相看了好多个,他一个也没看上。”梁秋秋边说着,边试探道:“如果他知道你就是观世居人……秦茗,你没想过跟他相认吗?”

    “相不相认又有何关系?”秦茗淡淡道:“他就算知道了,也不过只是多了几分诧异罢了。”

    梁秋秋不说话了。

    但她心里清楚,如果邱子殷知道了观世居人的真实身份,他绝不会如秦茗口中那般轻飘飘的一笔带过。

    这段时日以来,邱子殷已经无数次找她逼问过观世居人究竟是谁,甚至有意试探观世居人究竟是不是个女子。她从小跟邱子殷一同长大,还是第一次看见邱子殷如此推崇一个人,那般的热烈与向往。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不会说的,她才不会帮秦茗呢。

    “不提其他事了,”秦茗道:“今天找你确实是想要你帮个忙。”

    她提起身侧的包裹,放到了桌上。

    “这是什么?”梁秋秋问。

    “苏州丝绢,还有一些我以前的绣品。”秦茗道。

    梁秋秋露出疑惑的神情。

    “我知道你善刺绣,也很会模仿他人的绣品。我想你帮我绣一幅祝寿图,圣上的大寿将至,我要将此作为礼品献给圣上。”秦茗说。

    梁秋秋微微一愣:“你,你怎么会知道……不对,你为何不自己亲自绣?你又不是不会。”

    她也见过秦茗的绣品,虽然称不上多出众,但也勉强还算不错。

    秦茗轻轻抚上自己的肩膀,上次战场之后,江慕的那一剑终究还是伤到了她的筋骨,每到阴雨天气,受伤的部位连同手臂都会隐隐作痛。然而原身以往每一次献给圣上的庆寿礼都是自己亲手绣的祝寿图,现下的时机又过于敏感,秦茗实在不想这时候给自己惹上不必要的猜疑。

    至于为什么会找上梁秋秋,其实也是因为在原书中梁秋秋曾经为了陷害原身,私下模仿原身的绣品绣出了一副鸳鸯手帕,以此来诬陷原身与他人定了情。

    “绣不绣取决于你,不过你还欠我几笔债务,你别忘记了。”秦茗取上帷帽戴好:“除了今日的荷香露,还有早先如荪花的债。当初是你亲自去买的花,寻月楼的账本上记得清清楚楚。你若是不怕我让寻月楼的人去梁家找你要债,自然不必帮我这个忙。”

    “你!”

    梁秋秋气的脸色发青,过去的事秦茗竟然还记在心上,更可气的是,她依旧被拿捏得死死的。

    秦茗没有再与她纠缠的意思,径直走了。

    出了茶楼,已经是下午,街道上围观大军的人群早已各自散开。

    秦茗在茶楼外等了一会,没过多久,春纪就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小姐,你,你猜得真对。我找人打听过了,今日的朝堂上,枢密使大人和镇南王因为高息国的事吵起来了。”她气喘吁吁的,说话间上气不接下气。

    秦茗轻拍她的后背安抚她,半响后,春纪终于喘过了气,小声问道:“不过小姐,你要我打听这个做什么?王爷不在了,朝堂上的事你过问太多,要是让太后知道她会不高兴的,我们好不容易才回一次都城。”

    秦茗笑了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走吧。”

    “去哪?”春纪问。

    “去找冯业。”

    *

    从宫中出来,冯业满心疲倦。他坐在马车里,微垂着头,思索着今日朝堂上的纷争。

    作为当朝的丞相,有些事他不能立马做出决断,但又不能冷眼旁观,听之任之。

    马车慢慢停了下来,小厮站在马车旁低声说了一句:“大人,到了。”

    冯业嗯了一声,下了马车抬步往府里走。

    只是没走几步,身后的小厮与门房低头说了几句后,快步追了上来。

    他神情莫测,像是遇到了什么难以启齿的事。

    “大人,”小厮吞吞吐吐道:“门房说,文仪郡主来了,下人们本不想让她进去,但碍于她的身份,实在拦不住。现在她正在正厅等您。”

    秦茗?

    冯业脚下略微一顿,但很快又恢复了往常的冷静。他轻哼一声,挥挥手,让身边一众人下去了。

    正厅里,秦茗也只是独自坐着。或许是这府里的人对她都没什么好感,她从进来到现在,甚至连杯茶都没有端上来。

    冯业进来的时候,她正拖着腮凝视着身侧的一个小花瓶。冯业望见她的侧颜,忽然就记起了他们初见时的情景。

    那时因为平西王的缘故,太后对秦茗宠意正浓。在一次宴会中,她坐在太后的身边,看向他时,眼神里是毫不遮掩的兴奋与倾慕。

    彼时他早已心有所属,对于这样的事情向来是毫不在意。只是谁也没想到,之后的事情会演变成如今这样。

    冯业轻咳一声,唤醒了还在发呆的秦茗。他停在正厅中央,身姿笔挺,直接道:“你来做什么?”

    秦茗站起身来。

    认真算起来,她与冯业上次见面还是将近一年前。和离之后,她搬离了丞相府,直接去了边关,直至近日圣上大寿方才回了都城。

    一年不见,冯业依旧如同她记忆中那般俊美无俦,依旧是那个仅仅只是站在那里,就能吸引到所有人目光的绝对男主。

    在来之前,秦茗已经查看过系统的数据,经过一年的时间,冯业对她的好感也从之前的十点上升到了三十点。并不多,但也足够让他们现在站在这里相安无事地说上几句话。

    秦茗直入正题:“我听闻今天的朝会上,枢密使大人和镇南王对于高息国的事有所争执。”

    冯业微微一怔。

    他在进来之前,有猜想过秦茗来的目的。

    一年前的和离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秦茗对他的痴缠他看得真真切切,却想到她走的也那般果断。

    秦茗离开的那晚,梁秋秋的话彻底震撼了他。

    那些原以为被人撬动了心房的夜晚,那些一桩桩一件件打动了他的事情,原来都不是梁秋秋做的,而是秦茗做的。

    他没想到她对他竟然了解至此。

    只是这般的痴心与了解,她又怎么会那般轻易的放手?初始之时,冯业还以为那只是秦茗以退为进的手段,后来才得知,当晚她就远离了都城,直接去往了临城。

    再后来,他再没见过她。仿佛她只是他人生中一段小小的插曲,莫名其妙的出现,留下一地狼藉后,又断然抽身离去。

    刚刚听说秦茗过来找他的那一刻,冯业心里闪过无数的念头。他设想过很多可能,是不是对方后悔了,还是想再续前缘,又或者是心怀恨意,想要刺激他,甚至是时过境迁,只是见见故人。

    然而都不是。

    冯业掩下心底冒出的那一点点失落,冷淡道:“这与你无关。”

    “怎会无关?”秦茗道:“你心里很清楚,他们一个主张求稳和谈撤军,一个主张集全国之力大举进攻,看似是为国为民,实则都是为了他们自己的私心。这些伎俩,你在官场多年,难道看不明白?”

    “这些都不该是你关心的,朝堂上的事自会有圣上决断,你不要插手其中。”

    “我没想插手,但他们动的是我父亲旧部的脑筋,我只是不想看父亲的心血被这些人践踏。”

    冯业转过头来看她:“那我呢?你来问我,是凭什么觉得我会帮你?”

    他目光咄咄逼人:“我们之间已经毫无关系,甚至就算是有关系,你也应该知道我不会帮你。你如今还敢来找我,究竟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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