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霜在过去的路上途径一家便利店，所以就顺带给涣涣带了一些零食去。
她赶到蒋庆芳家的时候，早已经过了晚饭的点儿，蒋庆芳正在书房里处理公务。
邬霜接过蒋庆芳给她倒的热茶，没客气直接灌下去大半杯，被风吹得冰冷的脸颊才逐渐回温。
“蒋主任，涣涣还是不愿意出来吗？”邬霜不免有些担心。
蒋庆芳又给她续了大半杯热茶，强烈的无力感从表情中透出来：“还在里面呢，现在半点动静都没有了。卫生间里面潮湿又冰冷，要是冻感冒了可怎么办啊？”
“那我进去看看吧？”邬霜举起手里的购物袋，“给她带了点小零食，少吃一点应该也没关系吧？”
蒋庆芳将手抵在她的腰窝，催促着她赶紧进卧室去：“当然没关系，只要她愿意吃东西就行。”
邬霜也没多耽搁时间，带着零食就先进了屋，直接来到涣涣的卧室，最后半蹲在洗手间门口。
蒋庆芳就没进去了，倚在外面瞧着里面的情况。
只见邬霜抬手轻轻敲了敲卫生间的木门，语气亲切又充满耐心：“涣涣，你在里面吗？”
里面的人并不回应她。
她又轻轻敲了敲门，又接着低声哄劝道：“你躲在里面做什么呢？”
“我是霜霜阿姨，你还记得我吗？”
“昨天晚上我们还一块唱歌呢，阿姨还给你讲了三只小猪的故事。”
“涣涣饿不饿呀？阿姨给你带了小猪饼干，是涣涣最喜欢的巧克力味道哦。”
“……”
邬霜对着里面自言自语好半天，在蒋庆芳看来似乎都没什么效果，毕竟躲在里面的涣涣，一如既往保持着沉默。
蒋庆芳无奈地捏了捏眉心，对于这种情况其实也无可奈何，要换作她早就失去了耐心。她调整了一下姿势，想着要不要先出去，给邬霜冲杯热咖啡端进来。
她正准备转身之时，就看见邬霜站了起来。猜想着对方是不是跟她一样，磨不过涣涣的脾性，暂时也只能先行放弃。
只见邬霜静静地站在门口，贴在门口听了听里面动静，然后退后两步语气伤感：“好吧，那霜霜阿姨知道了，涣涣不喜欢跟阿姨玩，是吗？”
“既然涣涣不愿意看见我，那我就只有先走了哦……”话毕，她加重步子往后退了些，作势就要立刻离开的模样。
就在这时，卫生间里传出急切又细小的动静。卫生间的门还没被打开，涣涣的哭声倒先透了出来。
邬霜和蒋庆芳都愣在了原地，屏息以待等待着涣涣的动作。
紧接着，卫生间的门被小姑娘推开，只见小小一团顺势扑向邬霜。
涣涣张开双臂紧紧抱住邬霜的大腿，瘦弱的身子仿佛使上了全部力气，将面前的人死死搂住，埋着小脸哭得一颤一颤的。
时间跟着静止了一般，邬霜慢慢吞咽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来，顺着小孩的后背抚了抚，僵硬地安慰着对方。
她沉默片刻，正打算开口出言安慰之时，嚎啕大哭的涣涣忽地开口说话了。
“不走，不走，阿姨……阿姨不走……”
“阿姨不要丢下涣涣……呜呜呜呜……”
邬霜被她的哭声惹得想掉眼泪，只能强忍着情绪柔声安慰着她：“涣涣不哭，阿姨不走，阿姨不走……”
涣涣浑身都颤抖着，依旧重复着那句：“别走，别走。”
-
夜晚总是昏昏沉沉的，黑暗辽无边际点缀着天空，厚重的云层透不出半点星光。
邬霜蹑手蹑脚地将卧室门关上，然后回到被灯光填满的清冷客厅里。
蒋庆芳泡了两杯咖啡搁在茶几上，就靠在沙发上边看资料边等她出来。
见邬霜走过来，她拍了拍沙发，又将热咖啡递过去：“涣涣怎么样了？”
“吃了点面包，然后睡着了。”
蒋庆芳叹了口气：“辛苦你了，小邬。”
邬霜笑笑：“没事儿。”
蒋庆芳笑着感慨着：“看来这小丫头跟你有缘分啊，愿意听你的。”
邬霜猜测道：“可能是因为，我跟她家里某位亲人有些相似的地方，所以她对着我才会比较放松吧。”
“也有可能。”蒋庆芳抿了口咖啡，“那孩子还有没有跟你说其他的？”
“倒也没说其他的。”邬霜回忆着刚才的场景，“涣涣原本年纪就小，语言组织不算清楚，也说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蒋庆芳：“这倒也是啊。”
家里面不比办公的地方，没有中央空调调节温度，南方城市又没普遍供暖，邬霜只觉得浑身发凉，坐着坐着竟打了个寒颤。
“不过涣涣吃东西的时候，她隐隐约约提到了一点，我觉得算是一个线索吧。”
蒋庆芳顿时来了精神：“她说什么了？”
“我问她之前住在什么地方？为什么喜欢躲在厕所里面？”邬霜转述着涣涣的回答，“涣涣说她之前都待在学校，躲进厕所里是害怕有人打她。”
“学校？”蒋庆芳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人贩子会这么好心将小孩送去学校？
怎么想都是不现实的。
学校的人流量那么大，老师、领导、家长比比皆是，也不可能发现不了异常。最重要的是在那种地方，压根没法管控被拐来的孩子。
“我也觉得不会是学校。”邬霜又接着往下说，“但涣涣说，那个地方不止她一个小孩，还有些不认识的哥哥姐姐，大家每天都一起吃饭一起睡觉。”
“那照这样说，那个地方确实很像学校啊。”蒋庆芳又猜测道。
“这确实是个关键，涣涣口中‘学校’或许就是——他们安置被拐孩童的中转点。”
邬霜也是这样认为的：“涣涣还说‘学校’的老师特别凶，如果哪个小朋友不听话，就会遭受到惩罚的。”
蒋庆芳：“那涣涣浑身上下的伤口，那些鞭伤、烫伤、淤青，就是遭受惩罚留下的了？”
邬霜又咬了咬嘴唇，语气有些忿忿不平：“应该是这样的。这群人真的不是东西啊，连这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
她几乎能深切的感知到，伤口和痕迹落在人的身上，会有多么的痛苦与残忍。
蒋庆芳的眉眼也多了些愠气：“现在最关键的找到涣涣口中的‘学校’，那里说不定还困着其他的孩子，月初失踪的昊昊或许也还在那里……”
“蒋主任，我得先回局里跟专案组报备下最新情况。”邬霜道。
蒋庆芳也同意她的想法：“那我跟你一块回去，正好还要处理些事。”
卧室里面静悄悄的，邬霜有些忧虑地看过去，“那涣涣怎么办呢？”
蒋庆芳忽地反应过来：“对啊，要是她在半夜醒来，发现家里面又没人，指定又会害怕的。”
邬霜将剩下的咖啡一饮而尽，思考片刻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要不，我们先把涣涣带去局里吧？队里休息室有多余的架子床，暂时安置应应急应该没什么问题。”
“好！”
两人意见统一后，蒋庆芳便又折回卧室中，给涣涣挑选外出的衣物。
返回局中之后，邬霜和蒋庆芳直接将涣涣送到了休息室。
在她们赶过来之前，邬霜便已电话告知隋蔷这个消息，提前将休息室的小床收拾了出来；加之涣涣极度害怕陌生男性，又给阿明、范峒他们打了声招呼，让他们今天晚上尽量别去休息室。
涣涣经过一路的折腾，方才的困意和瞌睡全无，瑟缩在休息室的角落里，一双大眼睛注视着邬霜和蒋庆芳的一举一动。
两人也没避讳小孩的打量，就在不远处的玻璃门旁商讨着案件之事。
“那我待会把报告传给上面。”蒋庆芳用余光瞥见了涣涣，“你暂时先陪涣涣待会儿，如果她能在这里休息最好不过。”
邬霜也回过头，冲着她笑了笑，“好。”
蒋庆芳隐隐有些担忧：“如果还能得到那所‘学校’的其他线索，这件事情可能会更好办一点。”
邬霜也清楚这一点。
据目前涣涣透露出来的信息推测，那个中转点应该还关着其他孩子，有教室、老师的同时，可能还有食堂和寝室，基本配置应该和学校或幼儿园差不多。
即便要去搜查这类学校，也得缩小排除地址范围啊。
毕竟就单单以宜川市为例，周围各县均有上百所中、小学校。如果再加上幼儿园的数量，工作量也会随之增大，大张旗鼓的搜查甚至会打草惊蛇，犯罪团伙指不定会加急转移被拐孩童。
“那我找机会再问问涣涣。”邬霜只能将所有希望寄予涣涣身上。
-
待蒋庆芳先行离开之后，邬霜从包里翻出钥匙扣来，然后才走到涣涣的身边。
休息室里面非常简洁，摆着两套灰色的长沙发，旁边是两组推拉式的储物柜，饮水机正处于加热的工作状态。
“涣涣。”邬霜轻声唤她的名字，“看看这是什么？”
涣涣躲在角落里眨眨眼睛，然后看向邬霜手里的小熊玩偶。
“想不想要这个？”
小姑娘好奇地看着她，抿着小嘴一言不出。又黑又亮的杏眼眼底，落满了白炽灯的灯光，嘴角的伤口已经结痂，任人见到这幅模样都会心疼。
邬霜不忍心用手里的钥匙扣为诱饵，诱导她再次回忆起不愿面对的往事。
她将小熊钥匙扣递过去，涣涣依旧不愿意抬手接。
邬霜只好拉过她藏在身后的小手，又将钥匙扣的圈环轻轻套在她的食指上。
涣涣没有拒绝她的礼物，微微抬起指尖盯着小熊，最后将它摘下攥在手心里，翻来覆去的把玩着。
邬霜瞧着她的心情不错，提议道：“阿姨抱你去床上休息吧？”
涣涣捏着小熊毛绒绒的小臂，顺势张开双臂勾上了她的脖颈。
霎时间，邬霜觉得浑身变僵硬，一切感官都随之失灵，她杵在原地竟动弹不得。
平复片刻，她将涣涣抱到小床上面，又将小毛毯搭在她身上，“那涣涣准备睡觉吧，阿姨就在外面陪你。”
小姑娘还是盯着她不出声，但却在邬霜转身的那个瞬间，将小手从毛毯中伸了出来，紧紧的拽住了她后两根手指。
“不走……”涣涣试探道。
“涣涣害怕，害怕……”
邬霜听她这样说也只好留下。
涣涣见邬霜顺势在自己身旁坐下，稍稍翻过身将脸靠近她的膝盖，临近午夜的休息室实在安静得可怕。
“说话……涣涣说……”
邬霜抬手摸了摸她的小脸，猜测她害怕此刻的沉寂。
“好，说话，阿姨陪涣涣说话。”
邬霜知道她接下来所说的话，肯定会异常残忍、过分，注定要将涣涣那段撕掉血痂就会哗哗淌血的过往，剖之露之。
“……涣涣还记得之前遇见的哥哥姐姐吗？”她艰难开口道。
“记得。”涣涣将脑袋抵在她的膝盖处，闭上眼睛非常难掩情绪的低落。
“阿姨也想救他们出来，涣涣你能帮助我吗？”
“那些哥哥姐姐现在肯定也特别害怕。”
“涣涣知道他们在哪里吗？”
邬霜说完这些之后，涣涣又陷入了沉默。再隔了好几分钟，就在她以为涣涣不会再开口时，稚嫩的童音一字一句，重重坠进她的心底。
“记得。”
“他们，他们不会说话……不会哭也不会笑。”
“他们被怪兽吃掉了手，还有脚。不听话还会被挖掉眼睛……”
这些匪夷所思的话，像是小孩子噩梦中的暗黑|童话，荒诞的同时又不切实际。
邬霜一动不动地望着她，那段尘封的记忆突然间侵袭。
有不会哭也不会笑的小孩吗？
有缺胳膊少腿儿的小孩吗？
有眼眶空空、口吐白沫的小孩吗？
……
有！
她清楚是因为她一一见过，涣涣说的不是暗黑|童话，而是肮脏残忍的现实。
-
待涣涣浅浅入眠之后，邬霜慢慢走出休息室。
她摸出手机给秦霄拨了通电话过去，语气平静又冷淡，像极了一具行尸走肉：“组长，不用排查所有的中、小学院校了。”
秦霄也不知道具体情况：“这话怎么讲？”
“缩小排查范围吧。”
“着力排查市里所有的福利院和孤儿院。”邬霜缓缓将眼皮阖上。
她赶到蒋庆芳家的时候，早已经过了晚饭的点儿，蒋庆芳正在书房里处理公务。
邬霜接过蒋庆芳给她倒的热茶，没客气直接灌下去大半杯，被风吹得冰冷的脸颊才逐渐回温。
“蒋主任，涣涣还是不愿意出来吗？”邬霜不免有些担心。
蒋庆芳又给她续了大半杯热茶，强烈的无力感从表情中透出来：“还在里面呢，现在半点动静都没有了。卫生间里面潮湿又冰冷，要是冻感冒了可怎么办啊？”
“那我进去看看吧？”邬霜举起手里的购物袋，“给她带了点小零食，少吃一点应该也没关系吧？”
蒋庆芳将手抵在她的腰窝，催促着她赶紧进卧室去：“当然没关系，只要她愿意吃东西就行。”
邬霜也没多耽搁时间，带着零食就先进了屋，直接来到涣涣的卧室，最后半蹲在洗手间门口。
蒋庆芳就没进去了，倚在外面瞧着里面的情况。
只见邬霜抬手轻轻敲了敲卫生间的木门，语气亲切又充满耐心：“涣涣，你在里面吗？”
里面的人并不回应她。
她又轻轻敲了敲门，又接着低声哄劝道：“你躲在里面做什么呢？”
“我是霜霜阿姨，你还记得我吗？”
“昨天晚上我们还一块唱歌呢，阿姨还给你讲了三只小猪的故事。”
“涣涣饿不饿呀？阿姨给你带了小猪饼干，是涣涣最喜欢的巧克力味道哦。”
“……”
邬霜对着里面自言自语好半天，在蒋庆芳看来似乎都没什么效果，毕竟躲在里面的涣涣，一如既往保持着沉默。
蒋庆芳无奈地捏了捏眉心，对于这种情况其实也无可奈何，要换作她早就失去了耐心。她调整了一下姿势，想着要不要先出去，给邬霜冲杯热咖啡端进来。
她正准备转身之时，就看见邬霜站了起来。猜想着对方是不是跟她一样，磨不过涣涣的脾性，暂时也只能先行放弃。
只见邬霜静静地站在门口，贴在门口听了听里面动静，然后退后两步语气伤感：“好吧，那霜霜阿姨知道了，涣涣不喜欢跟阿姨玩，是吗？”
“既然涣涣不愿意看见我，那我就只有先走了哦……”话毕，她加重步子往后退了些，作势就要立刻离开的模样。
就在这时，卫生间里传出急切又细小的动静。卫生间的门还没被打开，涣涣的哭声倒先透了出来。
邬霜和蒋庆芳都愣在了原地，屏息以待等待着涣涣的动作。
紧接着，卫生间的门被小姑娘推开，只见小小一团顺势扑向邬霜。
涣涣张开双臂紧紧抱住邬霜的大腿，瘦弱的身子仿佛使上了全部力气，将面前的人死死搂住，埋着小脸哭得一颤一颤的。
时间跟着静止了一般，邬霜慢慢吞咽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来，顺着小孩的后背抚了抚，僵硬地安慰着对方。
她沉默片刻，正打算开口出言安慰之时，嚎啕大哭的涣涣忽地开口说话了。
“不走，不走，阿姨……阿姨不走……”
“阿姨不要丢下涣涣……呜呜呜呜……”
邬霜被她的哭声惹得想掉眼泪，只能强忍着情绪柔声安慰着她：“涣涣不哭，阿姨不走，阿姨不走……”
涣涣浑身都颤抖着，依旧重复着那句：“别走，别走。”
-
夜晚总是昏昏沉沉的，黑暗辽无边际点缀着天空，厚重的云层透不出半点星光。
邬霜蹑手蹑脚地将卧室门关上，然后回到被灯光填满的清冷客厅里。
蒋庆芳泡了两杯咖啡搁在茶几上，就靠在沙发上边看资料边等她出来。
见邬霜走过来，她拍了拍沙发，又将热咖啡递过去：“涣涣怎么样了？”
“吃了点面包，然后睡着了。”
蒋庆芳叹了口气：“辛苦你了，小邬。”
邬霜笑笑：“没事儿。”
蒋庆芳笑着感慨着：“看来这小丫头跟你有缘分啊，愿意听你的。”
邬霜猜测道：“可能是因为，我跟她家里某位亲人有些相似的地方，所以她对着我才会比较放松吧。”
“也有可能。”蒋庆芳抿了口咖啡，“那孩子还有没有跟你说其他的？”
“倒也没说其他的。”邬霜回忆着刚才的场景，“涣涣原本年纪就小，语言组织不算清楚，也说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蒋庆芳：“这倒也是啊。”
家里面不比办公的地方，没有中央空调调节温度，南方城市又没普遍供暖，邬霜只觉得浑身发凉，坐着坐着竟打了个寒颤。
“不过涣涣吃东西的时候，她隐隐约约提到了一点，我觉得算是一个线索吧。”
蒋庆芳顿时来了精神：“她说什么了？”
“我问她之前住在什么地方？为什么喜欢躲在厕所里面？”邬霜转述着涣涣的回答，“涣涣说她之前都待在学校，躲进厕所里是害怕有人打她。”
“学校？”蒋庆芳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人贩子会这么好心将小孩送去学校？
怎么想都是不现实的。
学校的人流量那么大，老师、领导、家长比比皆是，也不可能发现不了异常。最重要的是在那种地方，压根没法管控被拐来的孩子。
“我也觉得不会是学校。”邬霜又接着往下说，“但涣涣说，那个地方不止她一个小孩，还有些不认识的哥哥姐姐，大家每天都一起吃饭一起睡觉。”
“那照这样说，那个地方确实很像学校啊。”蒋庆芳又猜测道。
“这确实是个关键，涣涣口中‘学校’或许就是——他们安置被拐孩童的中转点。”
邬霜也是这样认为的：“涣涣还说‘学校’的老师特别凶，如果哪个小朋友不听话，就会遭受到惩罚的。”
蒋庆芳：“那涣涣浑身上下的伤口，那些鞭伤、烫伤、淤青，就是遭受惩罚留下的了？”
邬霜又咬了咬嘴唇，语气有些忿忿不平：“应该是这样的。这群人真的不是东西啊，连这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
她几乎能深切的感知到，伤口和痕迹落在人的身上，会有多么的痛苦与残忍。
蒋庆芳的眉眼也多了些愠气：“现在最关键的找到涣涣口中的‘学校’，那里说不定还困着其他的孩子，月初失踪的昊昊或许也还在那里……”
“蒋主任，我得先回局里跟专案组报备下最新情况。”邬霜道。
蒋庆芳也同意她的想法：“那我跟你一块回去，正好还要处理些事。”
卧室里面静悄悄的，邬霜有些忧虑地看过去，“那涣涣怎么办呢？”
蒋庆芳忽地反应过来：“对啊，要是她在半夜醒来，发现家里面又没人，指定又会害怕的。”
邬霜将剩下的咖啡一饮而尽，思考片刻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要不，我们先把涣涣带去局里吧？队里休息室有多余的架子床，暂时安置应应急应该没什么问题。”
“好！”
两人意见统一后，蒋庆芳便又折回卧室中，给涣涣挑选外出的衣物。
返回局中之后，邬霜和蒋庆芳直接将涣涣送到了休息室。
在她们赶过来之前，邬霜便已电话告知隋蔷这个消息，提前将休息室的小床收拾了出来；加之涣涣极度害怕陌生男性，又给阿明、范峒他们打了声招呼，让他们今天晚上尽量别去休息室。
涣涣经过一路的折腾，方才的困意和瞌睡全无，瑟缩在休息室的角落里，一双大眼睛注视着邬霜和蒋庆芳的一举一动。
两人也没避讳小孩的打量，就在不远处的玻璃门旁商讨着案件之事。
“那我待会把报告传给上面。”蒋庆芳用余光瞥见了涣涣，“你暂时先陪涣涣待会儿，如果她能在这里休息最好不过。”
邬霜也回过头，冲着她笑了笑，“好。”
蒋庆芳隐隐有些担忧：“如果还能得到那所‘学校’的其他线索，这件事情可能会更好办一点。”
邬霜也清楚这一点。
据目前涣涣透露出来的信息推测，那个中转点应该还关着其他孩子，有教室、老师的同时，可能还有食堂和寝室，基本配置应该和学校或幼儿园差不多。
即便要去搜查这类学校，也得缩小排除地址范围啊。
毕竟就单单以宜川市为例，周围各县均有上百所中、小学校。如果再加上幼儿园的数量，工作量也会随之增大，大张旗鼓的搜查甚至会打草惊蛇，犯罪团伙指不定会加急转移被拐孩童。
“那我找机会再问问涣涣。”邬霜只能将所有希望寄予涣涣身上。
-
待蒋庆芳先行离开之后，邬霜从包里翻出钥匙扣来，然后才走到涣涣的身边。
休息室里面非常简洁，摆着两套灰色的长沙发，旁边是两组推拉式的储物柜，饮水机正处于加热的工作状态。
“涣涣。”邬霜轻声唤她的名字，“看看这是什么？”
涣涣躲在角落里眨眨眼睛，然后看向邬霜手里的小熊玩偶。
“想不想要这个？”
小姑娘好奇地看着她，抿着小嘴一言不出。又黑又亮的杏眼眼底，落满了白炽灯的灯光，嘴角的伤口已经结痂，任人见到这幅模样都会心疼。
邬霜不忍心用手里的钥匙扣为诱饵，诱导她再次回忆起不愿面对的往事。
她将小熊钥匙扣递过去，涣涣依旧不愿意抬手接。
邬霜只好拉过她藏在身后的小手，又将钥匙扣的圈环轻轻套在她的食指上。
涣涣没有拒绝她的礼物，微微抬起指尖盯着小熊，最后将它摘下攥在手心里，翻来覆去的把玩着。
邬霜瞧着她的心情不错，提议道：“阿姨抱你去床上休息吧？”
涣涣捏着小熊毛绒绒的小臂，顺势张开双臂勾上了她的脖颈。
霎时间，邬霜觉得浑身变僵硬，一切感官都随之失灵，她杵在原地竟动弹不得。
平复片刻，她将涣涣抱到小床上面，又将小毛毯搭在她身上，“那涣涣准备睡觉吧，阿姨就在外面陪你。”
小姑娘还是盯着她不出声，但却在邬霜转身的那个瞬间，将小手从毛毯中伸了出来，紧紧的拽住了她后两根手指。
“不走……”涣涣试探道。
“涣涣害怕，害怕……”
邬霜听她这样说也只好留下。
涣涣见邬霜顺势在自己身旁坐下，稍稍翻过身将脸靠近她的膝盖，临近午夜的休息室实在安静得可怕。
“说话……涣涣说……”
邬霜抬手摸了摸她的小脸，猜测她害怕此刻的沉寂。
“好，说话，阿姨陪涣涣说话。”
邬霜知道她接下来所说的话，肯定会异常残忍、过分，注定要将涣涣那段撕掉血痂就会哗哗淌血的过往，剖之露之。
“……涣涣还记得之前遇见的哥哥姐姐吗？”她艰难开口道。
“记得。”涣涣将脑袋抵在她的膝盖处，闭上眼睛非常难掩情绪的低落。
“阿姨也想救他们出来，涣涣你能帮助我吗？”
“那些哥哥姐姐现在肯定也特别害怕。”
“涣涣知道他们在哪里吗？”
邬霜说完这些之后，涣涣又陷入了沉默。再隔了好几分钟，就在她以为涣涣不会再开口时，稚嫩的童音一字一句，重重坠进她的心底。
“记得。”
“他们，他们不会说话……不会哭也不会笑。”
“他们被怪兽吃掉了手，还有脚。不听话还会被挖掉眼睛……”
这些匪夷所思的话，像是小孩子噩梦中的暗黑|童话，荒诞的同时又不切实际。
邬霜一动不动地望着她，那段尘封的记忆突然间侵袭。
有不会哭也不会笑的小孩吗？
有缺胳膊少腿儿的小孩吗？
有眼眶空空、口吐白沫的小孩吗？
……
有！
她清楚是因为她一一见过，涣涣说的不是暗黑|童话，而是肮脏残忍的现实。
-
待涣涣浅浅入眠之后，邬霜慢慢走出休息室。
她摸出手机给秦霄拨了通电话过去，语气平静又冷淡，像极了一具行尸走肉：“组长，不用排查所有的中、小学院校了。”
秦霄也不知道具体情况：“这话怎么讲？”
“缩小排查范围吧。”
“着力排查市里所有的福利院和孤儿院。”邬霜缓缓将眼皮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