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月藏于云,暗色下一座荒凉破败的山神庙中升气一丝青烟。

    庙里跳动火光偶照过庙门前堆叠的尸体,火光透出不过是这只是一角,有更多具堆隐于漆黑夜色,吸气间血腥味还新鲜未散。

    花喻阡撩衣摆擦着脸上还未干涸的血迹,勉强擦了一个干净后扯下腰间银酒壶学着以前连万峰潇洒的样子喝了一口酒,再剩下的就倒淋在了肩膀的剑伤上。

    烈酒淋入伤口,花喻阡也痛得龇牙咧嘴,徐北柠隔着火堆扔了一瓶伤药和一圈裹帘给他。

    花喻阡自己简单的包扎了一下伤口,下一刻就挨到徐北柠身边,一脸的兴奋,他道:“哇,没想到花江身边真的有漠雪国的狗,爪牙还利得很,看来怀阳殿下真和漠雪那人和好了。”

    丝毫看不出上一刻还在被围攻的狼狈,甚至还沉浸在一种亢奋中,白日尾随花江一路,又厮杀了半日,又累又渴又累又痛的也影响不了他精神头。

    火堆旁坐着的一弓腰老者正研究着手上地理绘图,听到花喻阡的话不明意思的笑了两声,“难不成他们和好了你小子还想给他们庆贺一番?”

    本今日制有一套完美端敌计划,结果最后全被花喻阡打乱,导致计划落空一大半,弓腰老者难免有些气性。

    花喻阡因着自己所为心虚不敢还嘴,借给火堆添柴想略过这茬。

    徐北柠未出言,拿出一卷旧书借着火光看了起来,这里离城太远,今晚要这露宿一夜,他慢里斯条翻过手中一页,口气清淡:“还好是那些狗,要是花江出手,你觉得你还能坐着这讲话?”

    话不好听,但是事实,今日为了诱出漠雪国的人花喻阡用了冒进的法子。

    对上花江一人已经足够危险,靠着花江对花喻阡的在意不会让花喻阡有失命的危险,但不是每一个对上的人都和花江一心,总有非取花喻阡性命的人。

    花喻阡一下就蔫了下去,低头扣着腰间扁银壶,他明明已经勤练了许多克花江剑法的招式,但花江对上他还是很轻松,简直逗小狗似的,他不服气才会惹出那些人来,的确是错处。

    庙外尸体已经被弓腰老者带来的人处理干净,季熯带了一小队人从外巡查回来,再次检查庙内安全后开始安排过夜的干粮。

    一切落定后,庙内安静,只有柴火燃烧发出的“噼啪”声,与书页翻页声。

    弓腰老者收起地图,与徐北柠商议了明日安排。

    花喻阡百无聊赖的咬着饼,不怎么走心地向火堆添着细枝,走神间恍惚听徐北柠问他:“查到南族的的下落了么?”

    这是要紧事,花喻阡一瞬回神,拿开嘴上咬着的饼子厌厌的答道:“没有什么头绪,一点踪迹都没有,比皮卷还难寻。”

    徐北柠收起手上书卷,弓腰老者已经出外安排明日之事。

    像不经意说起,“花江今日给阿若送了几匹沉月锦,看样子是新织不久的。”

    “沉月锦!”花喻阡刷一下就站了起来,带起一阵火灰,他怕听错又弱智问了一遍,“刚刚说的是沉月锦罢,真是沉月锦?”

    徐北柠在前就动作避开火灰沾上,“我看你耳朵留着也无用,不若挖了给花江送去。”

    花喻阡捏得拳头咯吱作响,“那群老王八不是说隐世不出了么?我们的人都快把五洲都翻遍了都没有他们的踪迹,我还真以为他们无欲无求了呢。”

    沉月锦只有他们故国的南族人会织,若不是情愿那锦缎觉不会落入他人之手,花江那个疯子是明来告诉他们,南族已经被怀阳公主找到,甚至已经投靠了怀阳公主那一支。

    花喻阡气得围着火堆来回踱步,恨不得现在就搜寻到花江他们的落脚地,杀他个七零八落。

    其实什么人投靠了怀阳公主一支他们并不关心,即使怀阳公主已经跟漠雪国联手,他们也不怎么在意,但挂着南族的名义就不行。

    南族算是他们故国的一盏引路灯,他们往哪儿旧国的人便会跟随往哪儿,没有争取到于他来说是极不利的。

    以前他们手握钥匙皮卷和连家一支,至都是怀阳公主一派势弱,现在已是势均力敌的局面,或可以说是怀阳公主一派胜了一点。

    徐北柠的确因南族的事有些扰心,但还不能成为他最为难之事,不过是想找些事给花喻阡做。

    “近日你仔细跟着我怀阳罢,为求保命贺清不会离她太远。”

    花喻阡一瞬清明,捏起拳头,“别让我抓住那个老头,我要把他扔进连万峰的蛇窟!让他去销魂销魂。”

    季熯已经铺好简席来请徐北柠安歇,明日的事不比今日少。

    -

    晨早,山林薄雾还未收。

    林挽卿与左赋一行人同一时进了城,最终还是要分路,林挽卿回到自己的宅子,而左赋他们跟西伊使臣汇合被迎到了驿馆。

    用过早饭在归整带回的箱笼的间隙,一个小丫头来找素茶报事,素茶自去对接。

    “素茶姐姐,宫里的嬷嬷来了。”小丫头是才新买进来的,头一次见宫里的人,被那气势吓得有些怯怯的。

    宅子里林挽卿住这角全由素茶和芝芝分管,所以有事丫头们头一个找的她们两个。

    素茶瞧了一眼内室,林挽卿正在由翠屏伺候着换居家的便裙,脸上是冷冷的倦色。

    “先领人到碧云厅沏壶好茶待着,待主子换过衣裳就来。”

    素茶交代完就打发小丫头走了,主厅那边有芝芝在安排,素茶很放心,她向林挽卿回禀了这事。

    翠屏不满,“怎么偏偏挑现在来,怕不是一直盯着我们家门,小姐才进了门,后脚人就来了。”

    说归说,还是依自己家主子的意思手上又挑了一套合适见客的的衣裙重新给她换上。

    这次来的嬷嬷不是熟人,但是也是苏婉仪身边有脸面的嬷嬷。

    林挽卿落座后,那个嬷嬷笑着恰到好处地奉承,“许久不见姑娘了,姑娘愈发出色了。”

    “嬷嬷过誉,是皇后娘娘有什么吩咐么?”林挽卿精神实在有些不济,懒于周旋应付,直言问话。

    那嬷嬷看人脸色一绝,加之她是得了命令而来,也不再废话,“景州贡来几匹料子,娘娘得了两匹瞧着好便命人赶制两套衣裙,侯府娘娘嫡妹一套,特给姑娘留了一套。”

    嬷嬷话落,一个便衣小太监奉过来一个精美的宮盒。

    只是林挽卿没有发话,没有人敢去接那盒子。

    昨夜因歇得太晚着了凉,林挽卿有些低咳,“多谢皇后娘娘美意,只是东西太过贵重,民女卑微之身怕辱没了,还请嬷嬷转还娘娘赐给更合适的。”

    哪怕林挽卿说了如此驳了皇后面子的话,那嬷嬷一直也笑着,似乎一点都不生气,还夸了一句手上的茶,只是那小太监腰躬得更低了。

    约僵持了半柱香的时间,林挽卿才让素茶将那盒子接了过来了。

    那嬷嬷见任务完成也不再多待,林挽卿让翠屏送了她两罐夸过的茶叶。

    待人送走后翠屏便不安地问,“小姐,那位这是算什么意思?那衣裙我们也不缺,没必要上赶着送来罢?”

    刚刚那嬷嬷虽笑着,但也是另一种咄咄逼人,以往那些嬷嬷只是轻看人的,没有如此使软刀子的。

    对于那嬷嬷和苏苏家对她的态度转变林挽卿一点都没有放到心上,“不是,不过是想来确认手上绳子拉紧没有罢了。”

    翠屏听得直撇嘴,她明白了她家小姐说的意思,心里酸酸的,她眼里她家小姐已经很厉害了,但还是被那些虚事所困。

    林挽卿不知翠屏所想,不然必要笑她一番,于她来说刚才那番是不过是你来我往的试探罢了,她在试探苏婉仪现在对她容忍的底线,而苏婉仪的人也在试探她的把控度。

    赴宫宴这日宫里有派专门的马车接送,按照灾银捐献的数额排了进宫的顺序,并非与其他官家进的同一个门。

    被徐北柠先行劫走的林挽卿“可惜的”未坐上马车,反自在的坐在了一辆低调却宽敞的马车上与徐北柠玩着填画游戏。

    那是车壁上挂一幅半成画作,旁的宽几上放了装墨的砚台,马车很稳,车内明亮,两人你一笔我一笔边补全画作边聊着闲事。

    画卷上已成寒山,徐北柠笔下山前落成一枝待发的花芽,停笔后就看向认真蘸色林挽卿,漫不经心提起,“苏家的事可使你为难?”

    林挽卿在徐北柠添上那笔上落笔成花,仔细端详画景无违和后才想起未答的话,随口答道:“不为难。”

    倒是她们有所忌惮。

    她也知道但凡她回一个“为难”徐北柠可替她平了她与苏家的事,但这是她所牵的因果,没必要再扯上徐北柠。

    不知徐北柠做了什么安排,马车直接进了宫门,甚至能停在离寿宴不远处的宫殿门口。

    甚至为林挽卿领路的人也是她的一位熟人,便是往日林佑宗请来教习过她和林蔚姌的胡嬷嬷。

    在林挽卿下马车前徐北柠浅浅牵了一下她的手又放开了,是让她放心的意思。

    只是引路而已,诚然是用不上胡嬷嬷这等人物,但胡嬷嬷是在在这宫里唯一一个与她熟识且对她无害的人,没有任何利益,还对她带有一定赏识。

    “去罢,晚些时候我来接你。”只能说徐北柠太会给她织这种温柔堕陷的罗网,时间长久,再冷情的人不得不陷。

    胡嬷嬷显然也认出她来,但未声张只是颔首一笑,对徐北柠行过礼暗礼后,按规矩给林挽卿引路,“林老板请随我来。”

    行路不远,路上无人,胡嬷嬷将她引入席位后招了一个不显等级但手脚利落侍女来安排这席就退了下去,半刻钟不到今日安排随着她的明月翠屏就到了她的身后。

    宫里安排的侍从穿梭席间安置新到的人,还未开宴时苏婉仪身边的嬷嬷过场似的来过一趟。

    “娘娘给姑娘安排了前座与侯府姑娘们一起,那里热闹些,姑娘随我过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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