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降大任的人注定不会流于平凡,很快属于风一宜和风栖的机会便来临。

    国土相争,民不聊生,战争的烟火最终还是吹到了这片喂养很多贫困百姓的大海。

    因为国家常年处于战争,兵力不足,财政收支不平衡,严重地影响了上层建筑者的生活要求,于是不少官员上书要求向百姓征收赋税徭役,以此来填充国库和兵力。

    同时以保护生民为借口,每家每户都必须要用所得的收入,支出一部分给朝廷,根据粮食和人口多少进行分配。

    这是当权者必然的权力,也是百姓必然的义务,但随着国家的动荡,敌人的入侵极大损害了社会的平衡,当权者畏缩在龙椅上,渺茫地看着下面的肱骨之臣,没人敢上前一步。

    敌国的坚船利炮已经将这个国家打得千疮百孔,他们对这个国家已经无能为力了。

    那能怎么办,坐以待毙还是拼死一搏?

    其中一些有识之士以死谏言。

    “不能投呀。”他重跪而下,慷慨陈词,“国家的兴衰存亡当是每个人的责任,臣恳求陛下赌上全民,以作最后相博!”

    这话的意思就是,将国家的斗争变为全部百姓的斗争,必须强行增加赋税徭役。

    当权者扶额,百姓在他心里分量相当重,可是,皇位权力才是他拼搏至今的动力。

    于是很快便全国下旨,所有年满的十五岁的男子必须服徭役,有不从者即刻杀头。

    男子都去当兵打仗,家庭便缺少了主要劳动力,百姓的粮食来源极大减少,按理说赋税也该重新调整。

    但被战争蒙蔽了双眼的当权者和决策班子,所有的想法是一定要死抗,百姓该与国家共进退,还为其名曰君子死节。

    已经演变为不能单靠一纸文书来确定的法则,随意而为,无限挑战百姓的底线,成为了他们唯一的胜利。

    而这也将是勒死他们的最后绳索。

    赋税前所未有的增加,即使你拿不出也要变卖家产后所得到朝廷,很多人本来家里就一穷二白,此番强迫更是雪上加霜,但能哪一下就交出这么多东西。

    当权者若能想对待弱小百姓这样费尽心机对抗敌军,国家的命运也不至于哀嚎。

    百官的想法层出不穷,有人说要该降低徭役年龄和性别,只要能扛起大刀,抑或是一条棍子的人,无论男女都应该与他们一起上阵杀敌,再不济得在后方配合他们。

    有人存疑,“此法实为不妥,弱小妇孺上前非但不会有所帮助,反而会连累我们啊。”

    “且国家需要粮食财政,必不可能行此道路。”

    众说纷纭,场面一度混乱,这些在风雨飘摇的破船上的人,试图商量出一个万全之策。

    冯桧沉默观察了许久最后步到殿前,他是这个朝代的宰相,知道这个国家不会再有逆转的可能,从百官纵情享乐,压迫百姓那一刻开始,他便知道。

    但即使在国家灭亡山河倾覆的石刻,他依旧保持仕人般的雅气镇定。

    或许出生在别的国家,他会做一个敢说真话,至死也会为百姓谋福的人。

    可生在这个天下乌鸦一般黑的朝代里,他不能当那一支锋利的箭,在所有谎言垒起来最坚固的盾来看,那根本就是以卵击石。

    久而久之,那个熟读诗书,心怀家国大义,用一生坐上了冯桧位置的人,也变得圆滑随众。

    他思考了许久,“臣有一言。”

    皇上终于等到了这一刻。

    看着这个他最信任最忌讳的大臣站在自己的眼前,过往最喜欢与他讨论政事,可是啊,他总是与自己作对。

    但后来不知为什么,他变得沉默寡言,从来不再朝上反驳。

    皇上认为是自己感悟了他。

    如今才发生,原来是他早已对这个朝廷心灰意冷。

    他后悔至极,原来爱卿才是正确的,只是一个人斗不过百家之言,失望所致。

    假如那时候相信了他,家国会不会与如今这般不同……

    皇上重新对这个人审视,这一次无论他说什么,自己都会相信他。

    “爱卿快请讲。”

    他甚至踉跄地跑下来双手相迎。

    但如今再也不是当初无话不谈的君臣交好了。

    冯桧后退一步,作了个严肃规整的拜君礼。

    场上的人都是宦海沉浮多年的老油条,怎么会看不出皇上和冯桧此番之意,为他的无礼之举捏一把汗,可知这一举动是会掉人头的。

    “这……”

    下面的大臣开始小声讨论起来。

    他们都认为冯桧高傲自大,凭着显要高位目中无人,经常与百官相争,所持之言皆是与众人不符。

    很他的不喜欢特立独行,于是经常在皇上面前怨言,还欲加之罪,试图合力打倒这个自以为是的人。

    皇上与他是一起长大的挚友,能到达现在的位置,冯桧功不可没,且他素来清正,为人做老实,自己不会因为细碎杂音影响了他们几十年来的交情。

    但随着不满的声音逐渐加大,他不得不开始怀疑冯桧真的另有打算,作为君王,他不容任何人挑战权威。

    于是在皇家狩猎的活动上,他邀请冯桧与自己一道,开始试探。

    “爱卿你说这山野的动物这么多,但为何偏偏是老虎当了百兽之王?”他指着茂密的森林,转头看着慢慢跟在后面的冯桧。

    冯桧对他最熟悉不过,这个眼神已经掺杂着许多不信任,怀疑。

    他躲不掉,无论怎么回答,都改变不了帝王的心。

    但此刻他还是忠诚正直纯良。

    他想试试这个人,这个国家还有没有救,大不了就是身死。

    “臣妄言,虎兽勇猛无比,相较庞大的动物,譬如大象等灵活有力,相较弱小的动物更是赶超千里,是森林里绝无仅有的王者,且……”

    “爱卿,你知道朕想问的是什么。”

    他眉色严肃,打断了此番动物之论。

    果然不错,宫中的流言蜚语早就传到了皇上的耳朵。

    “自上古以来,虎兽便是万兽之王,且一直延续至今,除了其勇猛无比之外,靠的也是百兽对它的臣服。”他说了皇上最想听到的话。

    “那你可知道百兽是如何做的?”

    冯桧,你在高位,你是如何对待本王?

    “臣……”他终于有些虚汗,竟没想到此话如此直白,相当于否定了他所有为朝廷,为百姓所做的努力。

    终究还是低估了此人。

    他正了正身子,以忠君的眼神望着他,一句一言。

    “臣当是为民为国,无愧于心。若百官失责,则鞭笞百官,若皇上蒙骗,则死谏皇上。”

    “冯桧,你好大的胆子!”

    烈马嘶鸣,被吓得跳起来,周围的士兵连忙过来查看,被皇上骂了滚开。

    冯桧依旧是一副不可憾动的样子,“百官不行实事,终日贪图享乐,此为一罪;家国者受命百姓,却不念生命神圣,草菅人命,此为二罪;为民者助纣为虐,于叛党一道,此为三罪……”

    “冯桧!你是不是还要说朕!”他是如此威严,从来都不容许别人对他不敬。

    冯桧嘴巴翕动,欲言之词就在嘴边。

    “皇上受命于天,则是天下万民之幸……”

    而后的一句他没有说出来,那是皇上在初建国之时亲笔题字。

    皇上受命与天,则是天下万民之幸,若是有悖于天,则天下万民齐哀。为君者,当是以万民为重。

    冯桧没有抬头看他,皇上也没有继续责骂,两人陷入了静默,都在回忆着以往一帧帧。

    少年时他们曾豪情壮志,对天发誓将来有出人头地的机会,一定要做一个懂得回报的人。

    也是少年着美好愿望,支撑着两人走上了这条路,一个帝王,一个明臣。

    是掌握着无数人命运的君臣。

    但为何……

    或许是权力地位太过诱人,或许是由来的自视甚高,或许是名利场的种种,让他全部忘记了曾经。

    只要一旦手沾了血,便再也不可能救赎。

    他势必装扮成一个人人惧怕的帝王。

    “你可想过置喙朕的后果?”冰冷的声音可以将人吓死的地步,而只是他最常说的一句话。

    也是冯桧听得最多的一句话。

    曾在多年前听过,后果就是杀头,尸体在城门整整晒了五天。

    忘记了是那个不知名的可怜人,反正这世上从不缺少。

    冯桧下马,在旁边的草丛跪了下来。

    许多年前,在他们还未是君臣的时候,发过誓言,往后谁当了大官,私下不许下跪,也不许互相猜忌,要绝对相信。

    而现在这一跪,便是完全将以往的诺言冲散,从此变成只要君臣之别,没有好友之名的陌路人。

    “臣,愿听后发落。”没有情感的言语,如同冰冷的皇宫。

    皇上不想看到他,他越是这般纯粹,正直,便越显得他冷酷无情,甚至开始讨厌他。

    但并不会真的将冯桧杀死,但此番不是为而是的手足之情,而是为他尚未坐稳的江山。

    冯桧虽心直口快,讨人厌恶,但不得不承认的是,他是在这个从来不缺少王侯将相的朝代里,最出色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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