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群走散后,光亮从那一扇门照射进来袭满殿内,金光色的碎片在空中飘荡,像是一幅极美的图画,遗留在尘世,落到这个最需要被治愈的地方来。

    房门被暖阳抚摸触动眉毛,杂乱的思绪被被整理成一面清澈的汪泉,倒映在眼目之上,映照着面前的人。

    宰相注视着汗北王,想起几十年前他还是一个懵懂的小男孩,如今一晃光景,竟是变得如此快速。

    透过汗北王晶莹的双目,也看到了自己的面孔,清晰的皱纹像岁月的印记一般,先几年前一条,而后一年一条,如今年老之象竟是没日变化,当真是属于少年的世界了。

    一想到如此,眼里不自主也变得湿润,物是人非竟是一瞬之间,心里不免感叹,他们这些年老的人也该时候让贤了.

    耷拉的眼皮被强力挣脱开来,凝望汗北王,眼里的笑意经过岁月的沉淀变得珍贵彻底,不似少年那般无知狂热,更多是带有一种肯定智慧的笑。

    汗北王无需多想,也无需感谢老臣。就像之前的种种,臣不会感到罪责,只是选择站位不一样,还望汗北王不要责怪老老臣,也不要过多思虑,该是如何的,便如何。

    那宰相呢,你想好了怎么走了吗?

    曾经有那么一刻恍惚,他希望宰相是站在自己一旁的,毫无疑问的是,得此人物,过程会变得简单很多,即使知道不可能,但房门还是抱有一丝希望,或者是恳求。

    突然的发问让宰相猝不及防,先是愣住了一会儿,而后作笑。

    老臣的路,当然是依照皇上之意,大瑞的未来还是光辉如至,汗北王想要去做的那些事情,怕是也不容易。

    他没有说明白具体是什么,但房门知道其中。

    是徐太医叫你来的。

    语言间像是提前洞察了先机一般,先是他自己,而后风栖,到如今的宰相,徐太医是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前路艰难,是非所愿。可比起贴心的劝阻,房门更是察觉到一种绝对的不忠,像多年前一样,命运掌握在那些人的手里,皆是他们一厢情愿,却没有问过局中人是否答应,而历史演变到今天,还是不变。

    这很是让人难过,情绪化为言语,变得刻薄。

    宰相对所质疑的东西并没有做出解释,汗北王何其聪明,他所能说出来的,定是达到了九成的肯定,在两人的交谈看来,自己无疑是处于薄弱的一方。

    徐老临走前确实是找过老臣,但并非是为汗北王所谋之事而来。

    苍老的脸上抹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正如汗北王所想,徐老早已预见了此事,拜托老臣在殿前上协助一把,以赎还那些数不清的过错,臣虽未直接参与当年的事件,但也知道这个道理,汗北王莫要因为此事再多思。

    且徐老与我为多年的挚友,即使汗北王没有在徐老仙逝有所动作,老臣也定会依照如此。其余的,便只是为大瑞百姓谋个安居乐业的福祉。

    房门的脸色变得晦涩难懂,内心混杂的许多感情又将浮现在表面,将自己剖开放置明堂上,是英勇,是向死而生。

    他笑了笑,带点苦涩深沉,以这个情绪为主调,贯穿了他一生。

    房门不是圣人,宰相此番将莫大的罪过加大我头上,不觉得可笑吗。

    语言带有的怒意像是直接质问着大瑞和坐在做高的那个人,为何苦难就认为是那些外来者带来的,而里面之人是绝对的为民者,为何不是肮脏混乱生于其中,糜烂至江山万民。

    宰相止住了笑意,瞳目变得深邃,像是藏了许多事情一样,抬眼遥望着比头顶上那些瓦片更加遥远的地方,这个他守护了几十年的朝代,如今看起来还是陌生。

    当大多数成为一以贯之的道理之后,舆论便形成,规则便被制定,国家才有了可能。汗北王或许有所不知,你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我们都经历了什么,百姓们经历了什么。

    不忍回想消逝当初如今变成了最为坚固的存在,像磐石一般,占据心房。

    一声长尾的叹息逃到空中,周边变得雾气沉沉。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责任,过去的便也不再细说的,那些未被理清的怕是成为累赘。

    话还未说完,但好似就此挺住最合适。

    他们都知道偌大的大瑞岂是单凭借一己之力便可以撼动的,朝着的定局,在未来几十年都将不会发生任何的变化,宰相虽未直接说出口,但要表达的意思也所差不多。

    房门知道宰相是皇上身边最亲近的大臣,他的耳目更是遍布整个大瑞,甚比与自己。

    房门眉色微严,如今谁又不是吊着最后一口气,要做上着大瑞唯一的主人呢。

    他叹了口气,人生来由不得已,涉及到家国更是非人一己之力便可以改变局势,可即使是这样,也总要活在当下。

    房门要做的,便不会在考虑到过往。

    说完这一句话时,他内心突然被刺痛,如今所作的,何尝不是为了过往那些不好结局。

    房门的君王之相很大部分由内心的坚韧体现出来,所以在他表达自己的想法,无人敢否定质疑。

    相反宰相变得激动,古往今来,有太多一样的例子,他们都想挑战王权,挑战世界上最坚固的城墙和最狠心的敌人,可是成功的人寥寥无几,那些有着一腔热血之人也终是做了这泥土下的骸骨。

    他最清楚不过。

    徐太医与宰相一样,都将未来可能出现的祸端告诉了房门,可是无人教会他该怎么去释怀自己的人生。无论过了多少年,他始终不能忘记年少时经历过的一切,而随着被驯化到极致,他更是做了一生之过。

    风栖与风一宜,是他永远不能原谅自己和大瑞的原因。

    他将身子完全转到宰相面前来,零零落落地把破碎的过往收拾起来,换上一副作为人臣的面孔,继续说道。

    宰相是着大瑞的明人,可到底是黑暗遮掩了头顶一方。房门染上了这污浊臭味,便是再也不得直面着白日青天,宰相虽与我非良友,却也是四面高墙奔走效劳之人,当是也该晓得如此。

    他不得不承认,此子野心与忍耐并非寻常人可猜,即使是识辨了无数人的他也不得不再三思考,到底是忽略了那一步才致使汗北王走到了与大瑞并肩的最高点。

    一阵萧瑟的风不知道从哪里吹来,从上到下包围着,让人透不过气,在目视眼前的汗北王,他是那样的威严不可亵渎。这时候他才知道,自己原来一直小看了此子,如今他再也不是之前任受打压的黄毛小子,而是像一只勇猛的兽类,一旦找到破口之处便会踏山而来。

    宰相很久才恢复过来,在恍惚之间似乎看到了圣上的样子,额头渗出点点冷汗,随即低身,汗北王的气魄使他弯下了身腰,声音也变得沉闷。

    臣不该左右汗北王的意见。

    以极其简单的一句话结束了两人的对话,宰相也不再劝阻。他知道,无论是谁也不能阻止汗北王的步伐,就算是上帝也不能,或许只有他自己真正尝过之后才能认清。

    唯一可惜和遗憾的是,他本可以成为大瑞最具实力的顶梁柱,但现在却要将这股潜伏的势力变成摧毁大瑞的力量。大瑞的未来恐怕也是不好过。

    无论如何房门还是该感谢宰相出手相助。

    他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百官只知道皇上要质问加罪与汗北王,却没有人知道,此时此刻,汗北王府的兵马早已做好万全的准备,只要李欢隆敢动他,千军万马铁骑将会踏进京城来。

    即使两败俱伤,也丝毫没有逃避的可能。此刻的房门算是真正意义上经历了一次生死存亡。

    李欢隆借助这次事件发酵,目的就是以罪臣之名扣下他,一旦汗北王府敢出兵,大瑞便直接以叛军之名收复。

    如今看来,真正能让大瑞子民避免烟火的只有宰相。

    宰相点点头,示意汗北王先退下去。

    殿内因为一个最好奇的人便剩李欢隆了。

    他已经久等于此。

    宰相目送汗北王走出大殿立刻将目光转向高高在上的皇上,却没有说一个字,反倒是皇上先开口,

    “宰相难道没有什么话想与朕说的?”声音的冰冷程度不亚于宣布杀头之令。

    宰相正了正身子,撩袍跪下,眉色严峻,声音依旧苍劲有力,“臣叩谢陛下不杀之恩。”

    “徐卿之到底与你说了什么,让你甘愿违背天子的主意也要救汗北王。”透进骨头的声音也令人颤抖。

    可宰相究竟是宰相,能坐到这个高位上来,本就需要具备直面猛兽的勇气,还是一如既往能稳住心性。

    “臣罪无可恕,原听后陛下发落。”叩首三下,那些早已明了的便也不需要再说。

    “你如今也懒得为自己开脱了,朕要想开罪你,何须借助此名头!”沉重的声音犹如刚刚雷鸣作响,轰然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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