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中人不懂变数,每个人的命运不同,深陷其中者唯有披身淤泥,从漩涡中爬出来,幸运的重见天日,可也枷锁捆牢一生,不幸的就这么深塌下去了。”他看着丽丽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笑笑,眼底似海,“想多了也于事无补,不如就此半人半鬼地活下去,兴许还能重登高台,毕竟成事在人。”

    他既是在说很多人,也是在说自己。

    “什么意思?”丽丽镇定下来,揣摩出话里有话。

    “薛将军岁将百年,朝廷上的贵人是做不了了,不过未能完成夙愿的又何止一人。”颇有深意都说笑容显露在那双如水般的瞳目里,让人看不透,他绕着丽丽踱步,“北漠长青是北漠百姓之愿,更是丽丽与薛将军必生所持,有时候免不了多思,到底怎样才是常胜之法。”

    “你是说汉帝终会剑指北漠?”

    “君心难测,怀明不敢妄言。”他颔首道,“自古帝王不喜功高盖主,如今北漠俨然成为了大汉的眼中钉肉中刺,若不是自欺欺人的也能看出来汉帝这几番动作到底是何意思。作为北漠的谋士提意私兵,对于大汉乃是背离了律法原则,其中是死界,丽丽信了我,走这‘自私’之道,可为何不做这保全之法。”

    她瞳孔一惊,根本不敢相信眼前之人就是一个心无旁骛的先生谋士,他是一头锋芒的狼,在北漠自由自在的天地里,完全释放了狼性,而自己就像一只小白兔,被丢在杂乱的草堆上,无人说过世界的真相是怎样的。

    丽丽除了少有的哀伤之外,倒是越来越好奇,“何为保全之法?”

    怀明听出了她口中的狐疑,“北漠不是要做国家的尖刺,那是篡位夺权之人,北漠要做的是捍卫国之北疆的利刃,做纷争战乱之下为百姓庇护之伞。而这保全之法……”

    他想了许久,最终连自己也无法说服,苦笑一声,“世间哪有什么保全之法,不过是自欺欺人的手段罢了。”

    “现在虽没有,但我们如今所作之事便是为此。”阳光从云层中泄下,散发几道耀眼的光,这句话如同圣明,“在天地四海内,不困己身,不由他人,这是我拉善丽王立身之本。”

    她素来是舞刀耍剑之人,不喜空口说白话,却很喜欢与怀明交谈,不知不觉中自己也能说出点什么大道理来了。

    “哈哈哈,此番倒是怀明领教了。”他突然觉得丽丽不仅有沙场杀敌那般英勇无畏,更多了一点可爱。

    “我不比你看得长远,你才是指引北漠行走的谋士。父亲一生不得已,雨涟城虽是梦中乡,却也是樊笼,或许就像你说的这般,世间风雨飘摇,沉下去的是谁,抓住救命稻草的又是谁,很难说。”

    北漠在自己手里这么多年了,好似很少想过它未来的样子。

    怀明也是怕她和北漠吃亏才把事情说得绝对了,许是自己有过难以回首的过往,才不愿身边人也如此。

    “你说的我会考虑,现在重要之事还是师父重要。”怀明与自己说完之后,心里很乱,好在身边还有他。

    两人的心是前所未有的贴近。

    “就看汉帝想怎么做了。”怀明多少能猜想出他打得是何算盘,借用父亲之手为自己稳江山,最后没有利用价值便除之,深宫的把戏一直都在上演。

    “公孙府和北漠乃一体连枝,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北漠不会袖手旁观。你也无需太担心,国家稳定不久,皇上不会让师父在这个节骨眼出事。”

    “怀明知晓,此番到雨涟城去也正好熟悉熟悉。”不到两年便要在雨涟城入仕为官了,这一步迟早要走,只是不知道是否还如当年一般。

    “何时出发?”

    “等家中之事安顿好,另外若是军中也没有其他事情,预计后日出发,只是讲学不得不停办了,届时还需丽丽帮我告知他们。”

    “师父之事要紧,这两天我会叫人宣布暂停讲学,你先处理府中之事,只是你从未去过雨涟城,人生地不熟的我不放心。”她担忧说道。

    “无事,父亲和兄长都在,届时会来接应的,倒是我不再北漠这些天,丽丽更加辛苦了,邓凌他们估计不会善罢甘休。”

    丽丽嗤笑一声,完全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当年我初为北漠王之时就不怕他们,如今更加不会让他们胡作非为,胆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事,看我怎么收拾,况且老余他们也会帮忙的,你就别担心了。”

    怀明点点头,“若是真发生了什么,一定不要硬对硬,他们在暗,不知道会做出什么卑鄙之事,万一上报朝廷就麻烦了。”丽丽从不服软,那些又是野蛮之人,就怕她会吃亏。

    “知道了,在北漠他们还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对了,我会派几个士兵护送你抵达雨涟城,什么时候去也和我说一声。”她叮嘱道。

    “有房桂便好了,此次非皇上亲召,多人反倒显眼。”

    丽丽知道他在担心什么,“那好。”

    ——

    临走前他还需见霍疾一趟,好在他的事情早已安顿好,剩些细枝末节之事要交代。

    他住在距离云商镇不远处,这里人多吵杂,不会引起什么注意,怀明穿过人群看到他正与客人说话。

    头顶上巨大的米字铺是云商镇最大的米铺之一,为了周转些其他的货物掩人耳目,怀明特地盘下来。

    “公子。”霍疾看到怀明之后便把客人推给了店小二,向怀明走了过来,看到怀明步履匆匆,面色苍白,关心问道,“公子今日怎么大驾光临,难道是被发现了?”自从他开始接受私铸兵器之后,没有一天是安稳的,不是害怕谁走漏风声,就是害怕哪一天谁找上门。

    这会儿看到公子急匆匆而来,更是提心吊胆,忙着看周围有没有可疑之人,待无发现可疑身影之后才唤他进来。

    “公子快请,”两人匆匆地走进去。

    店铺外面是琳琅满目的商品,从最左内测移开第二个花瓶便是入口之处,里面藏的都是一些尚未成型的兵器之类,地方宽阔隐蔽,走到最后,越过河道,便是真正的起锅炼铁之地。

    这里已经全权交予霍疾,日常买卖之事也是由他,为了避嫌,怀明一般不会来,最多也是通过书信沟通。

    怀明先是观察一遍,眉目深严,有点心不在焉,“进行得怎么样?”

    “一切顺利,已经按照公子的吩咐,把第一批精铁提炼出来了,等第二批完成之时再统一制成刀剑暗器。”

    “为何等这么久?”

    “虽有北漠王这颗大树作为掩护,但始终不得满足,每次也只是从中抽取百分之八,师傅还说统一锻炼节俭成本,我想来密集地锻造怕引起注意,还是一次性好。”

    “嗯,铁匠都交代好了吗?”幽暗的脸色让人看得发慌。

    “找人试探过,嘴巴紧得跟那铁嵌住一般。”

    “那就好,另外粗铁也不能浪费,利用好现有的资源,做些铁球之类。”

    “好的公子。”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霍疾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对了,明日公子是否有空,我想介绍个人,江湖八刀。”

    “八刀?名字倒是大气,何许人?”

    “之前公子叫我注意身边有没有能利用起来的人,我就想着兵器有了,往后定也是要招兵买马。”

    “嗯,很聪明,继续说。”怀明不觉正视一眼霍疾,此人惊喜多多。

    “那还是公子眼光好。”继续故弄玄虚,“这位可不是一般的江湖人物,人称八刀,顾名思义就是熟通刀法之人,前些年还开创了八刀门派,手下的弟子千人盛极时有数千人之多,震撼一时,不过因为官府对江湖练武之人管控严,才匆匆解散了,要不然绝对比得上那年的空影派。”

    “你也知道空影派?”没想到当初被死死封住的消息,竟还是有人知道,不知道是否也认识房桂,怀明原想一问,再想自己都要到雨涟城去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公子别忘了我可是西郊国人,小道走得顺,大道才走得远。关于这方面你还得问我。对了,此人最不齿与官府打交道,虽说功夫练得出神入化,却找不到施展的地方,人也高傲,不愿屈从朝廷,也不想在江湖上拉帮结派,这些年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基本找不着他,我也是听朋友说他来了北漠。”

    怀明很少接触江湖,也不喜欢那种装模作样的派头,就几个人妄想占山为王,甚至打家劫舍,国家一部分动乱原因就是由于他们。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既是要扰乱大汉,便免不了他们。

    “继续说。”脸上浮现感兴趣的神色。

    霍疾倒是如泄气的气球一般,“他要是知道公子是北漠王的人,定是不肯来。”

    “八刀?一位实现不了江湖地位的勇士。”他托着下巴细细思考,心中自有乾坤在,“我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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