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恩慈的手机响起了莫扎特的戏谑曲,整个车内空间充斥着欢快的音乐声。曾鸣侧头看了他一眼,只见蒋恩慈点开了手机。

    手机背光映得他的眼神发亮,嘴角上扬。他突然回头,将手机递给胡浩辉:“你看她的表情。”

    胡浩辉接过手机一看,又无语又好笑。他瞥了蒋恩慈一眼,下午董事会达成目的时,蒋恩慈都没有现在这么开怀。现在的他,表情生动了很多,倒是有些朝气了。

    今天早上,聂星柔表示自己不再喜欢蒋恩慈。这话也没什么问题,不过蒋恩慈认为这是挑衅。他特地选了一辆油量低的车给聂星柔,也是故意没告诉她钱放在中控台的储物盒里放着钱和加油卡。

    而且蒋恩慈在每台车放钱的储物盒里都放了感应式摄像头,只要有人拿钱,就会弹出提醒,蒋恩慈的手机上会接收到视频。

    以前是因为车里的钱常常不翼而飞,装摄像头是为了看谁偷钱,现在有了别的的妙用。

    眼见聂星柔先是一脸悲愤,接着满脸震惊。又因为旁边有人不得不收起表情,强装镇定将储物盒推了回去。聂星柔的表情情真意切,将心理活动全部放在脸上了,全程都很精彩。

    蒋恩慈挂在脸上的笑意虽浅,但一直没有消散。他好像是真的挺开心的。

    胡浩辉想,蒋恩慈的乐趣真是奇特。

    他把手机还给蒋恩慈,却被曾鸣半路截胡。曾鸣拿着手机看了半天,突然出声:“这个男的我认识。”

    蒋恩慈突然转头看向曾鸣。

    “哦,你早上就帮这个女人要的内部装潢照片啊?”曾鸣恍然大悟。

    *

    聂星柔将车开到嘉德拍卖行,老远就看到了风中摇曳的施爱。她停好车去找施爱,女人刚好转过身。两人对视之后,原本站姿优雅的施爱像被附身一般,张牙舞爪地跑了过来。

    “就是这辆吗?我能感受一下驾驶乐趣吗?”施爱问。

    聂星柔做了个“请”的手势,施爱兴冲冲地拉开驾驶位的车门。她低头往里探去,却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般,半边身体卡在了车门里。

    这样的场面持续了一阵,聂星柔推了下施爱,对方这才解除了石化的状态。施爱缩回身体,因为太着急了,脑袋还撞上了车门。她掩着脑袋转身就跑,边跑边喊:“我不去了,我突然想起我要加班,我先走了!”

    副驾驶的车门被打开,段明喆也下来了。向来一脸笑的小男生此刻脸色突变,他沉着脸,冲施爱喊:“李春花,你给我站住!”

    聂星柔也愣了。她站在原地,满腹疑惑地看着施爱的背影,“李春花”三个字一出,施爱定在了原地。她缓缓转身,崩溃大喊:“你给我闭嘴!”

    “施爱,声音小一点,你不怕遇到同事吗?”聂星柔说。

    听到这话,施爱将原本围在脖子上的围巾缠在了脸上,她迅速跑了回来,打开车门,上了后排。施爱按下车窗,对聂星柔说:“走,快点走!”

    聂星柔和段明喆上了车,车辆疾驰而去。

    *

    “李春花小姐,您怎么回事?”聂星柔边开车边问。

    位于后排的施爱捂着脸哀嚎,副驾驶上的段明喆重重咳了一声,虎视眈眈盯着施爱。段明喆阴阳怪气道:“哟,春花小姐这么快就改名了?一个人还有两张身份证呢,警察叔叔知道吗?”

    如果有选择的话,施爱想跳车。

    施爱佯装镇定,脑子拼命转动。她连忙说:“今天晚上不是要去会所的开业典礼吗?我的事能不能秋后算账,现在也不急一时啊。”

    “一年两年都能等,我也不急着一晚两晚的。毕竟我年轻嘛,是吧?”段明喆咬牙切齿,语带讽刺。

    向来伶牙俐齿很善于调解气氛的施爱突然疲软下来,整个车里尴尬异常。聂星柔为了调节气氛,打开了手机音乐,随机播放歌曲。

    一首“Lers ”开始播放时,施爱和段明喆异口同声地喊:“切歌!”

    聂星柔差点被两人的默契大喊吓得飞到绿化带上去。

    为了避免无妄之灾,她赶紧关了音乐,跟着导航,往目的地行驶。

    *

    抵达“澄”会所后,有专人帮忙停车。聂星柔、施爱和段明喆下车,只见人行道的两侧布置着大朵大朵的鲜花。段明喆瞥了一眼,说:“听说这是从荷兰空运回来的鲜花,专机直送,随行的还有造景师和鲜花工人。”

    聂星柔心想,她这辈子都没坐过专机,还不如脚边的花朵矜贵。

    这时有人上前查验三人的邀请函。原来邀请函只对会所会员发放。按照会员等级的高低,邀请函上携带的人数也有规定。

    聂星柔问:“会员等级是按什么分类啊?”

    “按一年充了多少钱,我充了一百万。”段明喆说。

    聂星柔和施爱对视了一眼,知趣地闭紧嘴巴。

    会所主体建筑看似低调,像是欧洲乡村随处可见的庄园。可凑近一看,却能发现其精妙之处。门口的廊柱精美又不失恢弘,对开木门是从某间百年教堂拆下来的大门。进门一看,装修更让人惊叹,华美感不输凡尔赛宫的镜厅。头顶高悬的水晶吊灯如梦似幻,绿纹大理石墙面雕花精致,让人挪不开眼。

    身旁的客人看起来年轻,但各个身价不凡。男人们皆戴名表,女人们身披珠宝。聂星柔眼睛都直了,即使她偶尔回去奢侈品珠宝专柜,也从没见过个头这么大的钻石和彩宝。这简直就是把苏富比奢侈品拍卖会搬到了现场。

    聂星柔扫了眼手腕上的钻表,她突然有点明白为什么蒋恩慈不把这块手表当回事了。在这群人中间,这只表确实不出众。

    施爱在聂星柔的耳边惊呼:“你看你面前那个女的,她脖子上戴的红宝石有荔枝那么大!我的天,她的腰不疼吗?”

    聂星柔瞥了一眼,也被那颗红宝石的大小惊呆了。她以前只知道什么叫鸽子蛋大小的钻石,今天算是开了眼。

    此时,旋转楼梯最上层传来脚步声。聂星柔循声看去,一个穿着深红色天鹅绒西装的男人走了下来。施爱掐着她的胳膊小声喊:“是曾鸣,是曾鸣!”

    喊完之后,施爱身侧的段明喆上前一步,严严实实挡住了她看向曾鸣的视线。

    “你干吗……”

    施爱话没说完,就被段明喆看得把后半截话吞了回去。施爱自顾自圆话:“是曾鸣有什么好看的嘛,也不过如此。”

    段明喆的眼神这才变得温和。

    聂星柔看向曾鸣。他的五官有些凌厉,本人比照片气场更强。原本稍显风骚的天鹅绒西装竟硬生生被他压了一头,彻底沦为衬托他的配饰。

    这人有点厉害啊,不知道尤眠看到会有什么评价。

    想到这里,聂星柔举起手机,偷拍了一张曾鸣的照片发给了尤眠。

    【尤眠:什么毛病,你拍我做的造型搭配发给我?】

    【聂星柔:抱拳.jpg】

    【聂星柔:打扰了.jpg】

    而聂星柔的小动作,早就被曾鸣看在眼里。曾鸣侧了下脑袋,冲着人群某个方向抬眉。那表情里写满了得意,就差把“你女人拍我”这五个字打在额头上循环播放了。

    蒋恩慈站在角落,撇了下嘴。他瞟了眼聂星柔,看到她身边的男生,原本的烦躁又多了一点。

    曾鸣得意地整了下衣领,冲在场的宾客说:“欢迎各位今日莅临澄会所开业典礼,我一向不爱多说致辞,只是想在此表示对各位的谢意。我们预备了Daylesfanic整个产品线的食物,Wonder的主厨也来到了现场。希望各位能拥有一个美好的夜晚。”

    说完之后,人群响起了掌声,聂星柔侧头去问施爱:“那什么产品线的食物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施爱一脸茫然。

    “戴尔福斯德是位于英国格罗斯特郡的一家有机农场,他们生产的农产品不是普通人吃得起的。”段明喆在一旁解释。

    三人说话时,曾鸣走入人群,不少人纷纷上前搭腔,他礼貌回应,脚下不停,一路径直往聂星柔的方向走来。

    施爱首先觉察到证明的动作,她频频看向聂星柔,问:“曾鸣是不是在看你?”

    聂星柔下意识摇头,曾鸣在她面前站定。她吓了一跳,刚准备开口,曾鸣的目光便转了过去,看向了施爱身侧的段明喆。

    “明喆,谢谢你送的达米安,我已经叫人挂在长廊上了。”曾鸣向段明喆伸手示意。

    段明喆受宠若惊,连忙握住了曾鸣的手。周围有人投来或艳羡或鄙夷的目光,还伴随着窃窃私语,都在讨论段明喆巴结曾鸣的手段。

    段明喆也没掉链子,他迅速说明自己是从曾鸣那辆改装的兰博基尼上获得了灵感。而曾鸣笑着点头,说:“很高兴见到你。”

    说完后,曾鸣转身往别处走去。

    旁边有人哧笑出声:“我就知道曾鸣看不上这个穿全身LOGO的人,那条写满了Fendi的裤子看起来像个笑话。”

    “很高兴见到你不就等于,我不想和你多说话了?画能挂到会所墙上又不代表什么,石头砸进水里都能听个响呢。”

    “好笑了,就是个拆房子换钱的人,还真以为能和我们平起平坐?”

    ……

    各色声音将聂星柔、施爱和段明喆围住。周围的人笑得礼貌,几乎看不到他们动嘴,可那些刻薄话却一阵阵传入耳里。

    仅仅是曾鸣一句话的功夫,这群人前后变脸的速度也太快了点?坐火箭都赶不上他们翻脸快。

    此时的施爱忍不住爆了一句卧槽,众人的眼神越发惊异。

    “天哪,好没礼貌。拆二代带来的女人都是什么货色啊?”

    “啧啧啧,没素质,我们还是站远一点好了。”

    施爱看向聂星柔,又看了看段明喆。男生脸上挂着笑,揣在口袋里的双手捏得死紧,裤子两侧有两块很明显的凸起。

    “我们走吧,何必在这里受气?”施爱说。

    “走了就输了,我绝不认输。”段明喆小声说。

    “何必呢?”

    “生存法则而已。只要等我上了一级,我看还有谁能再这么说。”段明喆口吻倔强。

    说完这句话,段明喆的拳头缓缓松开,他冲着聂星柔说:“聂姐姐,我四处转转。”

    他掉头离开,施爱频频回头,聂星柔看得出施爱眼里的担心。她说:“你要担心就跟上去吧。”

    “那你呢?你也看到这里都是什么人了吧?”施爱说。

    聂星柔拍了拍她的手臂,说:“放心,他们根本懒得注意到我这个人。”

    施爱叹了口气,这是实话,但也是心酸清醒的认知。她笑了笑,转头往段明喆的方向赶去。

    *

    聂星柔来到餐厅,她再看这一室华服,心中有了别样的感受。

    这就是尤眠所说的那个阶级吗?恶毒,刻薄,说三道四,连半点宽容也没有。他们的眼神永远追随着更高位的人,紧紧盯着那些人的一举一动。一旦有人想要试图越位,就会被批判得一文不值。

    段明喆花了一百万拿到了入场券,又花了五十万拿到了和曾鸣说话的资格,最后这一百五十万是花来找骂的?

    所以,她要努力挤进这个世界里,然后被人批判得一无是处?

    聂星柔越想越沮丧,根本没有之前在拍卖会上的心潮澎湃。她拿起餐盘,随意取了一些奶油酥饼和乳酪。她咬了一口酥饼,眉头皱了起来。

    这不是她在蒋恩慈家里吃过的睡前点心吗?还是配着超好喝的牛奶一起送来的。

    她在蒋恩慈家吃普通人吃不起的品牌,只是自己完全不知道?

    正想着,外面突然骚动起来。有人说,段明喆和曾鸣的贵客发生了冲突,两人开始打赌扔手表了。

    通风报信的人也没说明两人到底是如何起了冲突,倒是把两人手表的型号描述得清清楚楚。聂星柔忍不住在心里暗骂,这些有钱人重点真是奇怪!

    她放下餐盘往外走去,随着人流走到了会所的花园草坪上。她抬头一看,整个人都不好了。

    段明喆和蒋恩慈站在二楼露台上,蒋恩慈摘下了左手上的腕表,对段明喆说:“你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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