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聂星柔都觉得诧异,为什么她总能遇到蒋恩慈。或者说,蒋恩慈总能和她不期而遇。

    她拨开那个杵在车窗上的钓竿,然后说:“我有时候真的怀疑你是不是在我的身上安了定位器。”

    “说不定呢,你去车上找找。”

    蒋恩慈收回钓竿,随意扛在肩上。这动作看起来挺灾难的,但是被他做出来,却有种难言的潇洒劲儿。

    他的左手搭在尾杆处,随意扬了扬下巴:“钓了不少,一起吃个酱油杂鱼?”

    “你知道我为什么今天会和沈澈一起吃饭吗?”聂星柔反问。

    “我应该在乎吗?”蒋恩慈说。

    好耳熟的傲娇口吻。

    要是不在乎的话,他为什么跑这儿来站着,他时间多吗?

    聂星柔觉得有点好笑,但还是把笑意吞了回去。她转身,“不在乎就算了呗,反正也不关你的事,别浪费彼此时间了?”

    “我还怕你浪费了?”蒋恩慈走过来,伸手按住车门。

    聂星柔再让开:“不是,我不想和你站一起。上次和你同框就被谢如曦坑惨了,这次又来,我损失太大了。我们能不能稍微拉开一点距离?”

    蒋恩慈哧笑一声:“你确定是我?不是其他灾星影响了你?”

    “我认栽的同时,我也牢记一句话——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我们之间还是保持一点距离为好。”聂星柔拨开他的手,这一次,她终于坐进了车里。

    车辆启动后,车灯点亮了路面。聂星柔刚要踩油门,却发现那道颀长的身影挡在了去路上。

    他冲着聂星柔勾了勾手指:“开啊,直接撞过来。”

    蒋恩慈的神情很是笃定,仿佛确定了聂星柔不敢开车撞过来。

    聂星柔狠拍了下喇叭,刺耳的响声也没能撼动将次。男人就站在那里,拦住了她的去路。

    她已经被蒋恩慈强硬的态度摆了三次,每次都是她退让、她低头。她还要宽慰自己:一切都是她占便宜了,要乐观一点,为好处想想,大几百万呢。

    他的身份的确是高高在上,指缝里落下一点就是真金白银,能攀上已经是很多人的荣幸。但聂星柔也记得她当年是怎么离开的。

    也是他高高在上的一句,“时间到了,你该走了”。

    但今天,聂星柔忽然不想忍了。

    人这一辈子不可能总是在做对的事情,她也该遵从一次自己内心的选择。

    她踩了一脚油门,车辆雷达报警响彻驾驶室。就在车头即将碰到蒋恩慈的时候,聂星柔立刻踩了刹车。

    后面的那台车正好离开,聂星柔挂了倒挡踩油门,一个甩尾顺利离开。

    蒋恩慈已经成为后视镜里的一粒尘埃,她顺利汇入车流,两旁的车辆给她让出了足够宽的车距。

    而留在的原地的蒋恩慈站了许久,有车想要驶入,哔哔冲他按喇叭。

    他理都不理,依旧站在那个位置。他的脑海里反复回想之前的画面,聂星柔开车驶向他,眼底里是最决绝的意味。

    被撞无所谓,可他居然不肯去想她那个眼神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不想和他再见面?

    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的时候,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狠狠抽搐了一下,那种尖锐的疼痛仿佛闪电一般在自己的身体里劈开。

    他抬手,用力揪住自己的外衣。衣服上被捏住了道道褶皱,他的手指开始出现生理性震颤,那种熟悉的躯体化症状席卷而来。

    蒋恩慈大口大口的呼吸,颤着手在衣袋里翻出耳机,急忙塞入耳内。他点开音频,熟悉的女声缓缓传入耳内。

    可她的声音这次带来的不是慰藉,而是新一轮的刺痛。

    他努力压下难受的感觉,缓缓转身,看向不远处的胡浩辉。

    蒋恩慈几乎挪不动脚步,还是胡浩辉先赶过来扶住了摇摇欲坠的男人。蒋恩慈咬住发白的嘴唇,想到自己当年在机场要聂星柔离开的场面。

    他抬头,嘴唇已经被他咬破了,唇瓣上沾染了血迹。

    “辉哥,我觉得,我后悔了。”

    他当年就知道自己放手会是什么样的感觉。但他今天刚刚知道,他放手时,聂星柔是什么样的感受。

    *

    回到家中,聂星柔照常洗漱。她擦着脸上的水珠走出浴室时,聂峥嵘凑上来,神神秘秘跟她说关于王一然的事情。

    聂星柔还愣了愣,王一然是谁?她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是姑姑介绍的那个相亲对象。

    “他怎么了?”聂星柔问。

    “这小子不行。他今天打电话给你姑姑,找她要了我的电话。然后告诉我,说你的店出问题了,问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如果有需要的话,他可以帮忙。”聂峥嵘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聂星柔听来也觉得好笑,但她决定逗一逗自己的爹:“你怎么不觉得他这是有担当关心我?”

    聂峥嵘连连摆手:“这叫什么担当?这叫告状!要是真喜欢啊,肯定默默就给你做了。现在还大张旗鼓摇到我面前,我当场就给他说回去了。”

    “说什么了?”聂星柔有点好奇。

    “我说,这是我女儿的事情,我相信她能搞定。如果你不相信,但你喜欢她,那你去帮忙,默默干,不要闹到我面前。女儿的感情生活我插不上嘴,不用告诉我了。”

    这下,聂星柔恨不得给自己的亲爹鼓掌。

    她连忙挽住聂峥嵘的胳膊:“爸爸,你想开啦?”

    “女儿在进步,我也要进步啊。”聂峥嵘拍了拍她的手背,“画廊的事情我不问,我相信你能搞定。我和你妈妈明天就出去玩,你自己一个人在家里当心一点。”

    “好。”

    她很感激父母给她留出的距离和空间,大概这也是她能放心回来开画廊的原因之一。

    聂星柔回房间,终于有时间看手机。

    她看到了很多人发来的消息,优先挑出了唐瓷的信息。唐瓷按照她的吩咐关了画廊,工资照发,让员工在家办公。除了画廊的事情,唐瓷还汇报了一下柯龄的近况。

    柯龄被哥哥带走了,哭唧唧的泪洒机场。他表示还会再来的,这次他一定要求婚成功。

    聂星柔顿了顿,她一定要打碎柯龄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处理完柯龄的事情,她找到明弦。

    聂星柔看了下时间,现在是纽约时间早上九点。给明弦打电话比较适合,毕竟她早上还要赶去鹿腰画廊处理一大堆的琐事。

    在她从鹿腰画廊离开后,明弦就成为了新的画家经纪,每天和一群难搞的人斗智斗勇。

    聂星柔直接拨通电话,那边迅速接起来。

    “Walao,没良心的女人,你终于记得天那边还有个供你使唤的奴婢了?”

    略带低沉的女声加上古今中外的用词,这一听就是明弦的说话方式。而且那一声开腔walao,马上就奠定了此人的国籍。

    “我只是要你帮我关了一次洗衣机。”聂星柔弱弱回应。

    这下激起了明弦的回忆,她开始掰着指头数聂星柔去了多少次医院、干了多少丢三落四的破事。

    最后话锋一转:“你肯定找我有事,不然哪会记得我!”

    “好吧,被你料中了。”

    聂星柔换了个折中问法,将一个半真半假的问题抛给了明弦。她不怕明弦不知道,毕竟早先在纽约的时候她就知道,明弦家还挺有势力的,不然也不会包机回家给爷爷庆祝生日。

    “听说在和蒋恩慈订婚前,谢如曦有一段感情?”聂星柔问。

    “你连这件事都知道?”明弦的声音抬高了一些,“我以为这件事早就烂在谢家的肚子里的,你居然翻出来了,了不起啊星星!”

    妈呀,她只是随便脑补了一下,居然还成真了?

    她忍不住继续猜测:“因为两个人的家世相差太大,最后没办法还是分手了?”

    “OK,我大概知道。你知道的只有一半。”明弦轻笑出声,“想知道另一半,你要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

    “谁的画?我帮你弄。”

    “爽快!和你聊天就是舒服。”

    明弦告诉聂星柔,这事发生在五年前了。

    当时谢如曦开生日派对,邀请一众人上了游艇。当天有人躲在宾客里想要陷害谢如曦,趁忙乱中将她退落入水。

    而且对方是精心设计了角度,算好洋流和风速,想要等谢如曦落水后就被水流推到螺旋桨的位置,等她被自己的大游艇搅死。

    但万万没想到的是,有个男人反应很快,直接跳下水拉着了谢如曦。

    不过两人被突然而至的大浪推了出去,男人拼死护住了谢如曦,但自己呛了不少水,送去医院急救的时候还是有点肺部损伤。

    谢家的打算原本是补偿一笔钱就让他走,可对方没要,谢如曦觉得这男人有点意思。一来二去之间,两人关系变得越来越好。

    后来谢如曦开始追对方,追得轰轰烈烈,但男人不为所动。

    谢家人觉得不能这样,就以断信托基金为要挟,要谢如曦和蒋恩慈订婚。谢如曦原本誓死不从,后来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突然间又点头同意了。

    而明弦的原话是:“她突然变脸同意的速度快得就像有巫师给她下了降头哦。”

    而聂星柔越听越沉默。

    她想明白了那句“是我”的意思。

    于是她问明弦:“那个男人,不会叫沈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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