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星柔和沈澈一直还有联系,倒不是因为旧情难断,纯粹是利益往来。

    沈澈在国际物流方向做得很大,他还特地辟出了一条艺术品运输的行业,专门和画廊合作。而且他的艺术品运输链做得口碑很好,不少大画廊都和他合作。

    聂星柔刚开画廊的时候,沈澈就找上门想和她合作。

    沈澈给出的条件很好,并且免了一次运输的保费。但越是免费越是昂贵,聂星柔压根儿没想过接受,第一时间就拒绝了。

    后来这事儿被曾鸣知道了,男人还约聂星柔出来喝了顿酒,深情款款演出了一副老友情深的模样后,马上话锋一转:“你不会还在玩高中生那一套吧?你还想着跟谁好就站队,坚决杜绝他的对手?你这样怎么赚得到钱哦!”

    被数落一通的聂星柔满头问号,然后她问:“那我答应?”

    曾鸣笑了个半死,酒从杯子里泼了大半:“你要一口答应,我肯定不甘心。但就你这副呆呆傻傻的样子,我又觉得你答应了是件占便宜的好事。”

    在曾鸣和胡浩辉的默许下,聂星柔和沈澈开始合作。沈澈一开始为了让聂星柔不那么别扭,一开始是派万景融和她合作,后来才慢慢从断联的关系变成了必要的工作联系。

    今天就是,沈澈刚把最新的报价单发给聂星柔,PDF文件一传过来,就被聂星柔的视频给按了下去。

    【聂星柔:你可以查这个吗?如果可以的话,那就帮了大忙了。】

    【沈澈:当然可以,我也要为我的甲方效劳。晚上有空吗,约个饭?】

    聂星柔的手指顿了顿。

    【聂星柔:好。】

    两人约在离荷城中心三十公里外的棠湖农家乐吃饭。这里有一排鱼庄,做鲜鱼火锅可是一绝。

    聂星柔开了一辆宾利过来时,门口招揽客人的鱼庄工作人员一窝蜂都涌了过来。她找到了沈澈说的生生鱼庄,停好下车时,她看到沈澈站在饭店门口。

    男人穿了件LV刚下秀场的染色外套,明明天气不冷,他却拢了一条大围巾,几乎将脸遮了大半。

    聂星柔走过去:“新加坡不是热带国家吗?怎么你去了那里之后,反而更怕冷了?”

    沈澈压了压围巾:“可能就是去了那里,才觉得荷城格外冷。也有可能是心凉。”

    尴尬到吓人的冷笑话让聂星柔懒得搭腔。她叹了口气,对迎上来的服务员说:“拿一条四斤的江团,做白汤底,帮我多煮点嫩豆腐进去。”

    对方点头,转头就去捞鱼去了。

    沈澈要了个临湖的桌,对着湖面吃火锅别有一番滋味。火锅支起来的时候沈澈去调的酱料,他特地在聂星柔的碗里多给了一点黄灯笼椒。

    聂星柔夹着嫩滑的鱼肉蘸酱,不得不说,他这本事真的是一绝,调料蘸鞋底都好吃。

    她吃了好几口鱼,沈澈打趣道:“你倒是蛮有松弛感的,自家画廊大门被冲烂了还能气定神闲吃鱼。”

    “急要是有用的话,我也不会坐在这里了。”聂星柔又拿了空碗,给自己舀了一勺奶白色的汤。

    “车牌号的事情,我帮你查到了。”

    沈澈话音刚落,聂星柔的手机振动。她瞥了一眼,是唐瓷的电话。她直接开了扩音,唐瓷连忙给聂星柔汇报她离开之后的事情。

    警察派人来调查了,而且撞车的原因也有人认了。是一个本地新能源车企的人申请了画廊门口的街道作为暂时封闭路段,然后拍短视频宣传车辆的自动驾驶功能。

    结果没想到工作人员操作失误,油门锁死,这才直接撞上了画廊。

    对方诚恳道歉,表示画廊的损失他们会赔偿。但是由于视频没拍完,可能还需要在这个路段来回多拍摄几次。

    聂星柔听完:……

    好诚恳的态度,好贱的借口,好下作的手段。

    聂星柔挂断电话,看向沈澈:“沈总,你有什么不一样的信息吗?”

    沈澈慢条斯理放下筷子,抽了张纸擦了擦嘴:“你知道这个车企背后的股权结构的话,应该就知道始作俑者是谁了。”

    “我不知道也清楚,不就是谢如曦吗?除了她,还有谁有这种本领整我?”聂星柔问。

    *

    夕阳西下,棠湖另一侧有几个人甩干钓鱼。其中一个白金色头发的人脸上扣了一顶黑色的渔夫帽,胡浩辉站在男人身后:“还没收到她的消息。”

    帽子被挪开,蒋恩慈的脸露了出来。眼皮缓缓睁开,那双漆黑的眼眸里闪着不悦的神色。

    结果旁边甩钓竿勾到石头的曾鸣鬼叫起来:“我一条鱼没钓到,怎么还有俩傻叉对着湖吃起了火锅啊?”

    曾鸣拿起手机,打开摄像头,将画面放大再放大。接着他切出画面,直接拨了通电话出去。

    结果电话被挂断了。

    说真的,要不是他技术不行,曾鸣恨不得直接甩杆把那边的聂星柔给勾过来。

    他挺不爽的,顺手拍了拍旁边的蒋恩慈:“你看看,那边是谁?”

    蒋恩慈很不耐烦地把他的手给扒拉下去:“我管他是谁呢?”

    “一闪一闪亮晶晶,挂在天上放光明~”曾鸣怪腔怪调地唱着歌,斜眼看蒋恩慈。

    果不其然,男人终于舍得坐了起来,顺手拿过了曾鸣手里的望远镜。

    看了一眼之后,蒋恩慈又把望远镜塞到了曾鸣手里。曾鸣贱嗖嗖地凑过来:“哎,你说小星星在跟沈澈聊什么呢?”

    “聊怎么干掉你,然后分掉曾家的家产。”

    “……”曾鸣就觉得自己活该多来这句废话。

    胡浩辉端了张椅子凑过去,然后说:“如果猜得不错的话,应该是在解决下午车撞画廊的事情。”

    曾鸣满脸疑惑:“什么车撞画廊?”

    但眼看蒋恩慈越来越黑的脸,曾鸣意识到他是肯定不会说的。于是曾鸣随意打开手机,看到八卦群里有人发了视频。

    【看吧,我就说捞女小三没有好下场,这下被人撞了画廊还堵了门,我看还有谁敢去这个画廊!!】

    *

    聂星柔和沈澈完全不知道湖边还有谁,两人只是边吃饭边讨论这个“诡异”的撞车事件。

    沈澈告诉她,这件事背后非常之绕,转了好几道手。而且聂星柔还从中听到了一个好久没过耳朵的名字——聂心优。

    这个车企的负责人,就是聂心优的现任男友孙扬。但是孙扬又是谢如曦经纪人老公的弟弟,所以这事儿基本就是谢如曦指使的没跑了。

    除了给她扒拉了一遍车企背后的股份之外,还给她把荷城背后的势力关系给说了个大概,聂星柔还有点诧异。

    她走了三年,原来荷城的富人圈子变化还挺大的。

    他和万景融回到荷城之后,两人在社交圈里地位就上去了。最近应酬多到每天凌晨三点回家,连早饭都是社交,吃到头皮发麻。

    沈澈柔和的长相和语调给卖惨铺陈了格外有说服力的前调,但聂星柔不吃这一套,她又盛了碗鱼汤:“嗯,想要和别人争家产,是应该辛苦一些。”

    微风拂面,沈澈头一次感觉到卖惨不是什么必胜绝技。总有人完全不吃这一招。

    沈澈不会让尴尬持续太久,他很快换了话题,说起了施爱和段明喆。这两人因为蒋恩慈的关系在社交圈的地位同样是水涨船高,而且曾鸣时不时搭把手,两人还挺受欢迎的。

    聂星柔敏锐注意到一点,“因为蒋恩慈的关系”。

    他以前不是绝对不暴露于人前吗?怎么这时候倒是很乐意把自己摆在台前了?

    她的疑问还没出口,沈澈就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了些许端倪。他回答:“在蒋恩慈和谢如曦订婚之后,蒋恩慈就没再藏自己的身份了。彻底把自己在社交圈里暴露出来了。”

    聂星柔脱口而出:“为什么?为谢如曦撑腰?”

    沈澈笑出声:“还好坐在这里的不是蒋恩慈,这不是要把他爽死?”

    聂星柔不解:“什么?”

    “听不懂算了。”沈澈挥了挥手。

    夜晚的湖边因为有灯光的关系,总有扑棱蛾子往两人桌子上方挂着的灯上面撞。怎么撞都不停,一心一意,毫无悔改。

    聂星柔看着那只傻蛾子,忍不住啧了一声。

    而沈澈评价:“物伤其类,是这样的。”

    聂星柔豁然起身:“想走了,不然我们人身攻击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沈澈:“那走吧。”

    聂星柔借口去洗手间的功夫顺便把单买了,等沈澈出来的时候,他玩笑似地说了一句:“怎么,一顿饭就把我的情报买断了?”

    “这只是礼貌,事情解决之后,另有感谢。”聂星柔说。

    “事情很难解决的。”沈澈突然说。

    “为什么?因为蒋恩慈?”

    沈澈摇了摇头:“因为我。”

    趁着聂星柔愣神的功夫,沈澈先上了车。她追了几步,伸手拍了拍沈澈的车门:“什么意思啊,没讲清楚一律打为自恋!”

    沈澈摇下了车窗:“如果你真想知道,自己去查。”

    说完后,沈澈关上车窗,一脚油门下去,留给聂星柔一脸的尾气。

    这句突如其来的话到底什么意思?什么叫因为他?他和整件事情的关联到底在哪里?

    硕大的问号直直把聂星柔给砸懵了,但他给了线索,她就跟着查呗。

    聂星柔想了想,她和新加坡那边也没有联系吧……啊不对,她还是有自己的关系网。

    她可以去找明弦。

    想明白之后,聂星柔按车钥匙,准备回去睡个大觉。

    结果就在她拉开车门的时候,一只长长的钓竿抵住了她的车窗。她回头去看,深邃的夜色里,站着蒋恩慈。

    男人穿了件灰色的外套,廓形的短剪裁衬着他肩宽腿长。他站在这条平凡的街道里,忽然将整个夜晚都染上了不一样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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