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守本分?

    阿楚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安守本分之人。

    你不要我做什么,我非要做什么。

    谢婉儿是怎么说的?目前最了解苏漠之人,应该就是灵昭了。

    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姑娘,虽然年纪比阿楚长上几岁,但是并不妨碍阿楚打探她的底细。

    据说灵昭和明霜是一同进入苏府的,就在三年前。

    她们姐妹二人情谊深厚,总是形影不离。

    苏漠不在府里时,多半是灵昭在操持。而苏府中除了侍卫,并无伺候人的侍女,也甚为奇怪。

    当初以为这些鲛人是苏漠的“后宫”,看起来并不是这样。

    想要从侧面了解苏漠,灵昭倒是个很好的突破口。

    *

    作为临海边城,惠阳城的酉月并不是很热。

    阿楚起了个大早,拿着余下不多的铜板,去街市采买了一些食材,在碧落庭的小厨房里忙叨了半上午。

    然后告诉苏府的侍卫,待灵昭和明霜回来以后,来碧落庭小聚。

    在筹备这场酒菜之前,阿楚可是下了不少功夫。街坊上的小食铺子被阿楚走了个遍,边学边尝,大概也能学个七八分了。

    一道酥香鱼脍,一盘清炒时蔬,两叠梅子糕,一笼蒸烧鸭,再辅以清粥和酥饼,看起来简单美味。

    人世间的菜色不仅好看也好吃,比起海底千篇一律的各种鱼类,阿楚还是更喜欢人间的烟火气。

    临近晌午十分,碧落庭外的风铃叮叮当当响着。阿楚站在门扉处,探身向外看去,远远就瞅见一粉一绿两道妙娜的身影撑着伞缓缓而至。

    阿楚迎了上来:“两位姐姐铺子里还忙吗?”

    灵昭将竹伞收了起来,放在门边木架上,牵着明霜的手踱入庭内:“还好,铺子里还有其他女侍帮衬,并不是只有我二人。”

    明霜瞧着阿楚额边渗出细密的汗,拿出帕子为她擦拭,轻声道:“前几日听说你和灵昭在街市偶遇谢婉儿……”

    阿楚连声道:“没事,我也并未吃亏。”

    “我一介民女也不会觉得丢了人,倒是谢婉儿,堂堂城主千金,让人看足了笑话。”

    明霜掩唇轻笑,待看到石桌上布置的色香味俱全的酒菜,惊讶不已:“阿楚竟然也会做菜?”

    阿楚有些不好意思:“现学现卖,也不知是否和姐姐们的胃口。”

    灵昭立刻来了兴致:“既然是阿楚做的,那我一定要尝尝。”

    三人依次入座,阿楚将三人的酒杯斟满酒。

    一口鱼脍入口,灵昭的眼睛一亮,连声赞叹:“不错不错,有我七分功力了。”

    明霜夹起一块时蔬放入口中细嚼慢咽,也称赞道:“阿楚不仅武功高强,做菜也是个好手,以后苏府的诸位有福了。”

    阿楚笑道:“姐姐们不能光吃菜,妹妹以酒作陪,不醉不归。”

    原本阿楚以为自己是酒量最不好的那个,不想灵昭和明霜并未好到哪里。

    灵昭明霜二人不过两杯酒下了肚,就面泛红晕,醉意醺然。

    阿楚微有醉意,拉着明霜的袖子,低声问道:“明霜姐姐,这几日苏大人又忙什么了?”

    明霜虽然醉了,但是脑子还不傻,只是嘟囔着:“苏大人自有他自己的事要忙……我们就……不要管了……”

    阿楚又看向灵昭。此刻她也趴在石桌上,眉眼深沉,昏昏欲睡。

    阿楚拉着灵昭的手臂,凑到她耳边,又问:“你和明霜姐姐,是怎么来到苏府的?”

    灵昭迷迷糊糊说道:“那年冬月……苏漠将我和……”

    然而下半句话却沉默在鼾声中。

    阿楚一急,摇了摇灵昭的手臂。

    却不想微微一蹭,将她的衣袖蹭至肘间,露出半截藕臂。

    阿楚垂首去看,本该是女子白嫩无瑕的手臂,却布满了虬结的肉瘤。

    虽然已是旧伤,但那疤痕依然狰狞刺眼。

    阿楚心里猛地一跳。连忙垂下手,为她拉上袖子。

    *

    日头已过晌午,灵昭和明霜趴在桌子上早已酣然入睡。

    而阿楚却坐立不安,绞着双手,指尖惨白。

    她忍不住胡思乱想。一个又一个荒诞的疑问不断涌出。

    苏漠为何要收留这么多鲛人?灵昭身上的伤痕是从何而来?巡察司墙壁上鲛人的血又是怎么回事?

    这些事之间,有什么联系?

    阿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要冲动行事。

    但是内心却压制不住的颤抖,浑身冰凉。

    晚风微凉,日渐西沉。

    灵昭和明霜从酣睡中醒来,看到阿楚还坐在桌子前,面色煞白,不知在想什么。

    灵昭连忙站起身,拾掇着残羹:“没想到竟然睡着了,阿楚自己一人,可感到无聊了?”

    阿楚回过神来,也站起身来,轻声道:“无妨,我来收拾就好。两位姐姐要是累了就回去休息吧。”

    一番打理之后二人辞别了阿楚。碧落庭又恢复了如初的寂静。

    人世的傍晚,和南海沉寂的深渊一样静。

    没有人语,没有鸟啼,连虫子都不愿在傍晚嗡鸣。

    阿楚坐在海棠树下,眼睁睁看着碧落庭暮色四合。

    她心思繁杂,意识纷乱,不知该做什么,也不知改向何人倾诉和求助。

    只觉得一颗心脏不断下沉,再下沉。

    突然,她感到似乎有一根极细的线,在拉扯着自己的心脏。

    一种奇怪的力,在拉扯自己。

    然后是一股奇异的痛感,从心脏向后背蔓延。

    阿楚抚着心口,有些诧异。

    这是怎么了?

    背后的痛越来越强烈。

    让她回忆起很久之前——

    魂系!

    双生鲛人,以魂系相连,能感同身受!

    阿楚站起身来。慌张四顾。

    之前苏漠消失的二十年,她并未感受到他。而现在,这种久违的感觉,又回来了。

    所以现在,苏漠是有危险?

    他在哪里?

    *

    阿楚顾不得多想,第一时间就跑出了苏府,前往巡察司。

    灵昭说过,这几日苏漠不在府中,一直忙于公事,所以多半是在当值。

    阿楚行的快又急,不消片刻就赶到了巡察司。

    临近傍晚,守门的两个侍卫看到阿楚,手中的长戟交叉拦住了她的路:“阿楚姑娘,今日巡察司休沐,不得进入。”

    阿楚耐着性子解释道:“我想起了前几日有几本公文落在了司内,劳烦让我进去取一下。”

    两个侍卫对视了一眼,神情毅然:“李都督不在司内,苏大人叮嘱过了,司内不得放人。”

    阿楚忍不住了。双手隐在衣袂中。食指画圈,捏了个诀。

    这是她来到人世以后,第一次用术法。

    之前不论遇到多么严重的状况,都没有想到用术法。可是现在,她一刻都不想等待。

    只见一道蓝色荧光从阿楚的袖子里散出,飘飘荡荡飞到二位侍卫的鼻子下。

    瞬间二人如梦魇了一般,神情呆滞,不再言语。

    阿楚左右看了看,见没有路人注意自己,悄悄将巡察司的大门拉开了一条缝,侧身而入,再将那门合上。

    待门合上,二位侍卫方才醒来,面面相觑:“刚才是发生了什么吗?”

    施了术后阿楚明显感觉有些气力不足。

    鲛人施术会极为损伤气血。还好刚才只是施了个简单的昏睡术,无甚大碍。

    她脚下生风,性情急切,这条青石砖路明明已经走了很多遍,此刻却觉得尤其漫长。

    阿楚背部的剧痛在慢慢加重,浑身血液都要凝固了。

    她颤抖着手摸向背部,可是却什么都没有。

    阿楚步履艰难,好不容易走到了阁楼前,面对面前紧闭的大门,阿楚长吸了一口气。终于鼓起勇气推开了那扇门。

    巡察司的大堂昏暗无光,看起来和往日并无分别。阿楚四处打量了一下,搜寻异样。

    直到她听到一声低沉而压抑的呻.吟声。

    那是痛疼到极致才会发出的声音。

    她神情一凛,再次细细查探,发现那声音的来处是苏漠的房间。

    阿楚焦急地走了过去,想要推门,却推不动。

    无奈之下,她又捏了个诀。双手一挥,房门应声而开。

    声音就在屏风之后,

    阿楚心跳如擂鼓,一步一步挪了过去。

    双目探出屏风,向审讯堂窥去。

    只见一个男子披头散发,赤.裸着上身,紧紧靠在右边石墙上,豆大的汗珠顺脸颊流淌,他的双手几乎要嵌进墙内,浑身青筋暴起,更为触目惊心的是,蓝色的血液顺着他的臂膀流淌,而身后的石墙已被血染成了一片墨蓝色。血液顺着男人的身体和墙壁流下,在脚下的石板地上汇成了一汪莹蓝的血水池。

    那是……

    阿楚瞪大了眼睛。

    ——苏漠!

    曾经俊美无俦的男子此刻痛苦不堪,牙齿骨骼不断摩擦发出咯吱声,似乎在强忍着不能痛呼,但还是抑制不住偶尔发出两声痛苦的□□。

    为何会这样。

    阿楚呆愣在原地。

    此时苏漠亦抬起了头,与阿楚四目相对。

    苏漠眼中闪过了错愕和惊惧,随即面目狰狞,怒吼一声:“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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