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紧张的锣鼓声顺着窗户爬来,季远泽提高了警觉。熟睡的江渺渺已经醒来,二人站在床边透着小洞向外面看去。

    入眼是乌压压的一大片黑色的人,细长细长的身子,个子高的离谱,像是几个人的身高拼在一起。他们手牵着手,伴随着腿的前踢后拉,头随着锣鼓声齐齐的点抬。旁边是一群像人的东西,匍匐在黑影腿下打着锣鼓。

    季远泽给江渺渺比了一个“嘘”的手势,然后从小洞弹出一个纸团。做完这一切,他迅速贴着一侧,谨慎地观望。

    纸团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离着黑影们有一段距离。也就是落地的那一瞬间,鼓声刹那间停了,黑色影子齐刷刷地把头转向季远泽所在的方位。

    那是一团黑乎乎的椭圆脑袋,姿势如复制一般一致。

    季远泽下意识屏住呼吸,他把江渺渺的头按在自己怀里,二人此刻一动不动。

    江渺渺额头冒着冷汗,她被季远泽按在怀里,二人几乎是贴在一起,透过薄薄的衣料,清晰地能感受少年滚烫的身体。

    蝉鸣早已不知所踪,过分的安静包围着二人。

    砰砰砰——

    等到敲锣打鼓的声音再次传来时,季远泽才放开江渺渺,向窗边望去。

    江渺渺才喘了口气,便看见季远泽形如僵木,怔怔地看着窗外。顺着窗户望去,她才晓得季远泽僵硬的缘由。

    砰砰砰——瘦长的黑影齐齐地抬头向他们所在的窗口咧嘴笑,突然间有了脸的黑影却看的让人更加惊悚。苍白的面孔,诡异的笑容,和冲着他们砰砰砰的鼓声。

    江渺渺迅速把季远泽拽向一边,她双手飞快的盘起丝线,从窗口扔下一个物什。

    啪啦一声砸在地上,这一次是实实在在的响声。季远泽看着江渺渺双手拉着丝线,上上下下。

    外面的鼓声又停了。只有“嘻嘻嘻~”的笑声和不知名的碰撞声,最后是一道布帛撕裂的声音……

    江渺渺示意季远泽噤声,二人此刻离着窗户一段距离。四目相对,静静地守着。

    待鼓声再度响起,渐行渐远,江渺渺才松了一口气,坐到木板上,拧着眉想着方才的事。

    一夜无眠,二人静静的坐着,直到天明。

    “二位休息的怎么样了,快快尝尝我们云祥的特产,虾肉混沌!”

    梁健殷勤地给二人端上鲜嫩的馄炖,薄薄的粉皮紧紧贴着肉馅,热气腾腾。

    “梁伯伯,你们这晚上怎么有人敲鼓?昨夜真是吵啊。”季远泽不经意地问道,他夹着馄炖,暗暗观察梁健。

    “哼,什么敲鼓,那是夜游神。”

    梁顺冷哼一声,馄炖塞满了他的嘴,他含糊不清地说道,“那是来保平安的。”

    “唉,是我疏忽了!忘了和贵人您说,最近孩子丢的多,还邪门。可不是吗,大家合伙请了神,晚上来巡游,求保平安的。”

    “那请这神有用吗?”江渺渺问道。

    “这要请一年才有用,不过自打请了神,周期变长了。平平这次离上个丢的孩子差了三个月,我也是没法子了,烦请你救救我闺女了!”

    豆大的泪珠从梁健枯黄的皮肤滚下,一碗馄炖没吃成,叫他的眼泪全淹了。

    “您放心,季某定当竭尽全力。”

    白日的小镇依旧热闹非凡,江渺渺随着季远泽在街上走着。

    “你昨天晚上扔的是傀儡吗?”季远泽问道。昨夜的惊心动魄仍让他恍惚,江渺渺熟练的盘丝线像极了陈家魁术。

    或者说,他可以肯定,那就是傀儡的牵丝手法。江渺渺并不打算隐瞒,平静地回道,“我娘生前教过我,用来自保没什么问题。”

    “南阳的陈家,当年以魁术与柳宗的剑道各占一方。两家势不两立,然而后来陈家却不知为何突然败落,只留下一些学术不精的人四处作乱。”

    季远泽淡淡开口说道,“至于你,最好早点离开。昨日,还要多谢你了。”

    “季公子客气了,我也是在救自己。我只是会扎些死魁,做些简单的东西,否则也不会在翠姑村那个魔窟险些丢了命。”

    季远泽不再吭声,他自顾自走着,行至茶馆歇下。

    “坐着注意听着。”

    季远泽淡淡吩咐道,然后便不再多言。江渺渺随着他一同坐下,店小二热情地跑来招待二人。

    “客官像是外面来的,一路辛苦了,您看看要点什么?”

    “是啊,我们昨日在这里歇息,晚上不知道是谁在那敲鼓,一夜都未曾安稳。”

    季远泽不动声色的问着,他客气地吩咐小二上菜,然后又额外给他些赏钱。

    “哎呀客官您是外地的嘛,不知道正常。”小二笑着接过赏钱,然后低声回答道,“最近这儿见邪了,老是丢孩子。请了夜游神来,求他老人家帮忙。”

    “夜游神出行还要打鼓?你们这的习俗倒是和我们那不一样呢。”江渺渺浅笑道。

    “姑娘您是不知,这可是真真的神啊!不是人扮的!”

    小二煞有介事的回着,然后客客气气地退下。

    “这个神,怕是邪门吧。”

    江渺渺抿着茶杯提议道,“去供奉的庙里看看。”

    “好。”

    庙在山上,一路很是难行。江渺渺第一次感受到了登山的艰难,她上去不接下气的爬着山。远远望去,季远泽已经把她落下一大节距离,从清晰看见的人变成了一团黑影。

    江渺渺眼见季远泽从一开始慢悠悠地等她,到挑衅地问她“为什么如此虚弱?”,再到极其不耐烦的回头催促,渐渐没了人影。

    江渺渺头昏脑胀,太阳火辣辣地晒在她苍白的脸上。她猛然意识到,季远泽已经消失的彻彻底底。

    缠在胳膊上的丝线被她轻轻扯出,她寻了块阴凉地坐下,扫视着周围。

    一道凉意突然在她身侧出现,小巧的绣花鞋,绸缎的衣服,女人挎着一个草编篮,客客气气地问她在等谁。

    江渺渺对她笑笑,然后用手在空中胡乱比划一番。女人一愣,然后又拾起笑容问,“姑娘可是不方便说?”

    江渺渺继续装糊涂,又是一手胡乱比划,然后歪着着脑袋看向女人。几番谈话都被江渺渺硬生生用手打断,女人的面色逐渐阴沉起来。

    她不在试图让江渺渺回话,自顾自的说着,“姑娘想必是和旁人一起进山的,山里没有什么,还是和我一起,我送你回家。”

    言罢,她一只手拽起江渺渺,硬生生的把她拉着,“你叫我王婶就行了,我送你回家。”

    江渺渺确实没有什么劲,王婶的劲大的不像话,轻轻松松的把江渺渺拽向一旁的茂林。

    她飞快盘着丝线,一只娇小的傀儡就拦在了王婶面前。

    王婶面对突然出来的傀儡顿时束手无策,她叨叨的念着,“山里没有什么,我送姑娘回家……”

    半响,她拽起傀儡,一同向前。

    傀儡不比江渺渺瘦弱,虽然娇小,但在傀线的作用下,死死的拽着王婶不让她前行。

    江渺渺单手费劲的盘着丝线,一边盯着王婶。白瘦枯长的手抓着她的胳膊,长长的指甲快要划烂她的衣服。

    天色渐渐要黑下,王婶渐渐焦虑起来,只见她脸色越来越沉,然后松开了江渺渺的桎梏,死死地看向傀儡。

    双手得到解放的江渺渺迅速挥动起来,单手的操作对她而言并不熟练。很快,两个傀儡围住了王婶。

    王婶狠狠地扑向傀儡,江渺渺扔下一枚铜钱,然后相反一旁。她的体力已经恢复了大半,当务之急是先找到季远泽。

    王婶见江渺渺跑了,她阴着脸奔着江渺渺跑去,然而两个傀儡拦住了。主人就在附近的傀儡实力不容小觑,拦住王婶并不是什么难事。

    江渺渺踩在沙沙的落叶上,在一片树林中挑了一棵较高的树爬了上来。王婶很容易看出是一个人魁,对方来势汹汹,并不是她轻易能对付的。

    此刻仍然不见季远泽的影子,江渺渺估计应该是有什么刻意分开了二人。供奉夜游神的庙就在山顶,她身体算不上好,现在身处山腰并不容易到达。

    夜色袭卷而来,江渺渺把自己卡在一处结实的树干上,她不敢有丝毫怠慢,观望着附近。

    砰砰砰——

    熟悉的鼓声再一次传来,江渺渺下意识屏住呼吸。那群细长细长的影子们,手拉着手,随着鼓点跳着诡异的舞,顺着山道向山下走去。

    声音越来越远,直至消失。

    江渺渺抬头望去,只有月亮朦朦的一层光打在树林。她蹑手蹑脚的下了树,然后向山上跑去。

    山顶是一座破旧的小庙,挂着一个新牌匾,写着“普宁”二字。

    踏进门槛,依着月光能勉强看清庙里供奉着的雕像。

    小脸颊,红肩膀,闭眼捧着一块牌。

    这便是夜游神,和传统的倒是没什么区别。祭盘上摆着内脏,红通通的内脏,像是刚刚剜下去的,躺在瓷盘上。旁边点着白色的长烛,四周很破旧,窗框子上还挂着窗帘,只是那窗帘早已经破的不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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