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烁的雷电喷薄开血雾,浮常像熟透的果子一样一个闷响落在地上。

    “这妖怪并不强啊……”大鼻头道士皱着眉,他刚刚一到对面,就觉察出不对劲,于是便隐匿着立马返身。

    再回来看,周围已经满是青色雾障,他的同门麻子道士,早就成了一具残尸。

    耳畔响起交错的藤蔓活动的声音,他定睛看落在地上的浮常,却发现那儿早就没了人影。

    骤然,数十道黄纸齐刷刷地围在大鼻头道士身旁,他略微专目,“你可是道友?你缘何帮助这只妖怪?”

    重叠的雾障之外,沈否然费劲地拖出浮常,地上赫然一道血痕。

    “放心……他在我的雾障里,暂时出不来……咳咳咳!……”浮常想捂住自己的伤口,手上染得鲜血淋漓。

    “别说话。”沈否然将所有的治愈正符悉数贴在浮常身上,雾障之中继续传来大鼻头的声音。

    “道友,你杀了我的同门……”大鼻头道士说话声停顿了一下,他看见了麻子在地上的石灰,“我可以留你一命,但是我决不能留那妖怪一命!”

    骇意的雷电炸开青雾,沈否然丢出去的符箓被霹得粉碎!

    “沈否然,你快走,先别管我,我自己能走掉……”浮常用手托着自己的伤口,手染的鲜血淋漓。

    沈否然微皱着眉紧盯着浮常,“那第一次的时候你怎么没走掉?”

    浮常噎了一下,想解释说那一次那邪道偷袭啊,然后又刚好看到你这个小孩,担心小孩你死了啊!可是小孩才是最强的。

    沈否然见浮常眼神闪烁,却一句话没说,最后蹭得站起身,准备迎敌。

    身旁的符箓一道道亮起,闪烁着血红的光。

    普通的符箓打败不了那道士,那血做的呢?

    符箓的红光消融进青色的雾障里,雷电的霹雳声远远近近地响。

    “浮常,你的青雾能掩护我吗?”

    沈否然看着浮常,他的身体渗出一层层的青雾,宛若将他托上了青云,但是他却像立马便要从云端坠落,脆弱非常。

    浮常和沈否然对视,胸口的治愈正符滚烫起效,皮肉生长的痒意只钻心脏,他的嘴里碎出话:“能。”

    话音刚落,红光像一道道逼人的飞矢,直穿进青雾里。

    大鼻头道士闪躲那些防不胜防的红光,雷电符和其他普通攻击符也齐刷刷上阵抵御,每一次符纸的相击,都仿佛利剑铿锵。

    大鼻头道士一边吃力地抵御,一边心下思忖,他不明白,为什么对方非要保护一只弱不禁风的妖怪。

    他不断摸符纸躲避迎击,待到他手中摸了一个空时,他心中闪过一丝慌乱。

    他刚刚居然打了一场消耗战,现在他一张可用的好符都没有了!

    而现在最好的方式就是逃走!

    大鼻头道士费劲地闪躲,一个没注意,翻倒在了地上,接二连三的红光死死地贴在了他的四肢。

    他使劲想把它们扯下,可是他定睛一看,心里仿佛掀起了一片惊涛骇浪!

    他本来一直以为,是一个修为了得的正道扔出的独家攻击正符,但是没想到,这符纸上,竟然是正邪双修……的符箓?!他从未见过有人能将正符的精巧板正与邪箓的张扬肆意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他手上动作不停,想要拼死把这些符箓给撕下来,可是符箓开始烧灼,发出爆裂前的噼啪声。

    仿佛一个炮仗被点燃,大鼻头道士的四肢血肉爆开,他现在只剩脑袋和躯干。

    红光没有任何犹豫地贴上大鼻头道士的脸,他闭上眼做好受死的准备,却发现符箓并没有作用。

    “沈否然,别杀了他!”浮常拽住沈否然,沈否然不解地看他。

    “他都要杀你了,你在这儿滥好心?”

    浮常很耐心地快速解释,他甚至都收起了青雾。

    “反正你让他到了那种地步,已经没有多少活路了,不必赶尽杀绝!”

    沈否然把自己的手从浮常手里抽出来,猛然死死定住,返身拉拽浮常抛出瞬移符,但瞬移符被一道漆黑钉得粉碎。

    沈否然觉得不断想要忘记消却的记忆,在一瞬间仿佛又回来了,他手里死死抓住浮常的衣袍,眼睛狠狠地盯着浮常。

    浮常还没见过,沈否然的这个眼神,那是害怕和恐惧。

    浮常紧紧地抱住了他。

    “钉晕那小子!他有点危险!”一道阴恻的声音回响在耳畔。

    一道邪箓砰然穿透浮常护着沈否然的手,钉入沈否然的后背,沈否然失去意识之前,感受到了浮常鲜血的温热,那片温热,蔓延上他的后背。

    鼻尖香甜的气味散去,时空恍若飞速转移,穿过漆黑的洞窟,穿过阳光透叶的树林,穿过温热的躯体。

    我猛然回过神来,身周燃着烛火,屋外天色黑尽,春日绵绵的雨水滴滴嗒嗒地滑落屋檐,我低头看手里褚粉色的珠子,它现在已经黯淡无光。

    飘摇时空里的事情戛然而止,却又清晰无比。

    “系统,我现在对沈否然的了解是多少?”我将珠子捏合在手心。

    【75%】

    第二天清晨看见沈否然时,我觉得恍惚得紧。

    昨天看到的那些事情,就发生在十岁沈否然的几年前。

    温偌坐在那巨藤上,低头瞧我的发顶。

    沈否然在房檐下画符箓,神情认真非常。

    我在小屋门口驻足站了一会儿,沈否然余光瞥见,给符箓收完笔,不动声色地走到了我的旁边。

    沈否然一脸严肃,眉宇间仍透着些许阴郁,但是他嘴里问的却是:“你们神仙能吃肉吗?”

    我皱着眉,低头瞧头顶不过我肩膀的沈否然,顺口问:“你能吃肉吗?”

    “我可以。”沈否然的眉毛拧了起来,仰头和我对视。

    我盯着他黑白分明的眼,此时的他看起来远比之前更有生机。

    “你要招待我们吃肉?”

    清晨的空气湿润润,混合着泥土的微腥。

    沈否然的脸纠了半天,最后说:“对。”

    “为什么?”我直接又问。

    沈否然避开我的视线,看向温偌和巨藤,“不为什么。”

    午后,温偌翘脚躺在床上出神,我走过去坐在她一旁,她晃晃腿,“你看到沈否然之前的事情了?”

    我“嗯”了一声,和温偌清亮的眼睛对视:“不过看到一半就没有了。”

    温偌绕绕她的发尾,“你别着急,快得很,而且,结局你也知道,就是沈倔死了呗。”

    “我们还要在任务世界里待多久?”我看着窗外,沈否然又提着水桶去给浮常浇水。

    温偌打了一个哈欠,“还不确定,你想离开了吗?沈否然会不高兴的。”

    我垂眸:“我们总会离开的。”

    温偌瞧我一眼,忽然,她从床上坐起身,凑到我面前,她的眼睫毛像纤弱的羽翼,细碎地颤动。

    “那又如何?他自己也知道的。”

    温偌和沈否然一起去镇上采购,我叮嘱她紧跟沈否然,不要随随便便窜到坤晔的神像前面。

    她连连点头,开心地跟着沈否然就去了,“你放心,今天晚上咱们就能吃大餐了!”

    话毕她又附耳靠近我,话语声弄得我耳朵痒:“你记得去和浮常聊聊天。”

    我抬眼凝视温偌,她狡黠一笑,冲我摆摆手,“我和兔崽子上街去了。”

    她跳脚着去揉沈否然的头,沈否然任由她揉了一会儿才躲开。

    待到他们走远,我转身向巨藤走去。

    巨藤的纹路像铺叠的沟壑,枝藤弯曲缠绕,盘旋而上。

    我摸了摸巨藤的树干,抬脚抬手向上爬。

    浮常有人形,但是现在却是原形。

    之前温偌提过浮常身上的伤口她找了很久没找到,但是沈否然一扒拉就找到了。

    温偌还总是和浮常聊天……

    温偌早就知道浮常的事情

    我打开我的储物戒,向浮常投注灵气。

    磅礴的灵气圈在我设下的结界里,悉数进入了浮常的身体里。

    我盘腿坐在巨藤上,闭目安神,储物戒的灵气不竭。

    温偌跟着沈否然,她既不帮忙背背篓,也不和沈否然说闲话,她看着周围的人来来去去,络绎不绝。

    她正要进一个十字路口,沈否然连忙把她拽住,他眉心微凸:“那里有神像。”

    温偌眨眨眼,看着神像的侧脸,冲神像握了握拳,退脚转回来:“哦,在这儿啊。”

    沈否然盯一眼温偌,“每一条十字路口都有。”

    温偌点点头,“我妹妹没来得及怎么和我细说。”

    温偌和沈否然站在在整个镇子最大的肉铺前,里面猪肉牛肉鸡肉鱼肉等等一应俱全,这些肉上还挂着血,腥味浓重。

    沈否然看了一圈,甚至看见了兔肉。

    兔子死后被扒掉外皮,露出粉嫩的肉,沈否然打了一个恶寒。

    “吃兔子怎么样?兔子肉特别嫩!”温偌故意大声地说,坏坏地欣赏沈否然的表情。

    沈否然冲温偌翻白眼儿,去问肉铺老板鸡腿肉怎么卖。

    “欸,你怎么知道我妹妹喜欢吃鸡腿?”温偌背着手跳回沈否然身侧,老板瞧着这小孩和姑娘,拿满是肉油的手比划。

    “一纹飞银,三个。”

    “这算贵还是不贵?”温偌弯腰在沈否然耳边嘀咕,沈否然斜她一眼,扔了飞银去。

    “给我六个。”

    一千纹飞银,等于一金叶。

    一纹飞银,可以让普通人家五年吃穿不愁。

    这个镇的物价是真的很离谱。

    我在脑袋里腹诽。

    “提着。”沈否然把荷叶包好的鸡腿扔温偌怀里,抬脚走在前面。

    温偌“嘁”了一声,迈着步子跟上。

    她避开着人流,瞧着沈否然小脸:“沈否然,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知道阿偌喜欢吃鸡腿呢!”

    沈否然没搭理她。

    路走了一半,温偌忽然停了下来,她看向街角,那儿有几个高大的男人,他们有的穿着斗篷,有的脸上是一道长疤。

    那群人注意到视线,看向温偌,温偌赶忙把脸别开,推搡着沈否然进了人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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