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事?”沈否然明显感受到了温偌推搡他的急切,躲开身侧几个快要撞上的人车,顺带反扯住温偌,不让她与自己走散。

    温偌让人潮将自己挡了一个严实,她给了沈否然一个安抚的神色:“一般的事情,你别太担心。”

    沈否然默了一会儿,带着温偌走了一条偏路,半刻钟之后,就回到了镇门口。

    “怎么了?要回去了?怎么都到门口了?”温偌提着荷包鸡腿在镇门口转了一圈,“你东西买完了吗?”

    沈否然向上提了提背篓,“今天不想买了,下次再买。”

    “哎?怎么又不买了?”温偌笑眯眯地跟上去,想帮沈否然提背篓,沈否然把她的手嘣开。

    “哦,我知道了!”温偌抬手又使劲揉他的脑袋,你就是想下一次买东西的时候邀请我妹妹对不对?哎呀,我知道你舍不得我们两个仙女,可你这心思也太明显了吧……”

    “闭嘴。”沈否然无情地将温偌打断。

    温偌说着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灵气萦绕在我的四周,宛若悬浮的飘带,宛若腾升的云气,从浮常巨藤的根部吸收。

    我收回自己脑海里的感知,从藤上站起身,抬手起势回收灵气,灵气眨眼之间又往回灌进我的储物戒里。

    虽然浮常已经算是修炼了很多年的老妖怪,但是他仍旧存在着脆弱的本质,一次性能输很多灵力给他,但是又不能输得更多。

    我估摸了一下,这样再输送一次,浮常的人形就能恢复了。

    当然,如果不输送灵气,他的人形恢复还需要好几年。

    我思索着沈否然看见浮常会是什么表情,又思索着为什么最后浮常会只剩一缕孤魂,我摸了摸沟壑纵横的藤干,扭头看温偌与沈否然回来的东西路口。

    今天晚上,沈否然是用自己画的火符箓点火,火焰是幽蓝色的,有点天然气的感觉。

    温偌在那儿正准备帮忙洗肉和胡萝卜,等会儿还要把它们切一切串成烧烤,沈否然直接让她放下。

    “你什么意思?”温偌挽着袖子,手里沥着生鸡腿,奇怪地看沈否然。

    我坐在巨藤上,远远地瞧。

    沈否然杵在那儿,面无表情,“今天的饭菜,我来做,你们不用搭手。”

    温偌的眉毛向上挑,把鸡腿一扔,点点头:“好吧,你来。”

    鸡腿胡萝卜凌乱地摆在溪边菜板上,温偌赶忙跳开给沈否然腾出位置。

    沈否然在原地站了几秒,慢吞吞地挽起袖子,蹲下身子,抓起肉和胡萝卜在水里一顿洗。

    温偌在他背后嫌弃地看两眼,打了一盆干净的水把手洗干净,抖抖手上的水,背着手走到巨藤下,她仰头折脖子看我一会儿。

    然后她手脚并用地顺藤向上爬,我看她近了,伸手把她拉过来坐好。

    “你给浮常注入灵力了?”温偌撑着下巴,低眸看忙活的沈否然。

    “嗯。你能看出来?”我抚摸藤干。

    “我的系统告诉我的。”温偌直说,她耸耸肩,“你这样做是想早一点结束任务世界?”

    我点点头:“有这个意思。”

    “那办不到。”温偌否定道,“任务世界的时间流逝感受和现实中一样,但任务世界结束,现实的世界还是在那个原点,你不必烦心。”

    “这里截取的沈否然和浮常的时间,有……”温偌摆弄了一下手指,“有四年。我们现在才待了多久,才小半年。”

    “但是我想通过浮常,更进一步了解沈否更多,”我从怀里摸出那带我看往沈否然过去的珠子,“毕竟,这颗魇珠里并没有记录全。”

    魇珠,是魇记录过往的载体,是能够让他人清晰体会事件内容的一种器物方式。

    “而且我还没有问你,这魇珠是从哪儿来的,而且,魇为什么会跟着沈否然他们记录这么多事情。”

    我摊开掌心,展示这黯淡下的魇珠,温偌耷着眼皮。

    “很多事情你自己以后就知道,现在知道不都是徒增猜测吗?”

    温偌看我不说话,就撇嘴别开话锋,“这些任务你不要急功近利,都是要慢慢体会的,不要以为和神域里那些勾心斗角一样。”

    听完她的话,我耷着眼皮和她对视,温偌“哼”了一声。

    “我不过实话实说,不同的情况你自己要多斟酌做出改变,不要让我什么都提醒。”温偌看一眼巨藤,“原本浮常恢复成人形都要再过一年去了,现在你注入了灵气……注入了也就算了,你下一次该注入的时候也注入,反正之后也就是多了一个人陪我们而已。”

    篝火烧得旺,将淋油放佐料的鸡腿和胡萝卜烤得飘香,沈否然目不转睛地盯着它们,一副生怕它们烤糊的严肃模样。

    温偌双头叠在脑后翘腿努嘴数星星,山谷的一线天将天空划界,星星不会数不清。

    我摩挲着大拇指上的储物戒,在一旁坐着怔神。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唯一的放松就变成了独自一人发呆,我常常会思索很久,脑海里的东西变来变去,每一次想攫取住什么时,却始终抓不到一丝影。

    思绪飘忽着,就到了温偌的脸上。

    好像这么多年,能够一直留在我身边的,就只有温偌而已。

    温偌在我脑子里待了那么多年,有些时候还会装着是我自己,为我做决策,逼迫我行动,让我长到现在。平心而论,我是感激她的,我并不讨厌她。

    我甚至有时候会觉得,她才应该是温偌,我什么都不是。

    我会觉得我自己懦弱,无能,阴险又卑鄙。

    就像温偌说的那样,我现在最熟稔的无非就是,修炼和勾心斗角。

    要说什么真情实意,我摩挲戒指的力量重了些。

    好像我都要么失去,要么推开了。

    油亮的鸡腿递到我面前,我顺着鸡腿往上看,是沈否然一如往常的白包子脸。

    “鸡腿好了,你吃吧。”

    我怔怔神,动动嘴角,努力地笑了一下:“谢谢你,沈否然。”

    沈否然愣愣神,眉宇间的阴郁都退却了些,甚至还结巴了一下:“不用……不客气。”

    温偌侧头看我和沈否然,打了一个哈欠,末了,嚷嚷两声:“沈否然!我的鸡腿呢?你没给我买兔肉,鸡腿都不能给我上快一点?”

    沈否然回头给温偌飞眼刀。

    半个月后,沈否然又要去镇上采买,让我和他一起去。

    我直接就以不愿意拒绝了他。

    沈否然的脸有点鼓涨,还要说什么,温偌赶忙把他打断,冲我微使眼色:“哎呀,沈否然,我陪你去!你别烦我妹妹了,她今天忽然一下就心情不好呢,你们俩互相理解理解。”

    沈否然一个眼神不留地转身走,我对温偌点点头,温偌扬声道:“哎呀,妹妹啊!姐姐走了!你好好看家!”

    等它们走远,我的结界笼罩山谷,灵气再度倾泄而出,笼罩巨藤。

    这一次,白茫的灵气在渗入浮常的巨藤中时,散发出了浓重的妖气,妖气将灵气渲染成碧青色,巨藤中央,出现了碧色的漩涡。

    下一刻,一只修长的手从里面伸了出来。

    温偌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歌,我感知着有点熟悉,她蹦跳着在沈否然身后左转右转,发丝飞扬。

    沈否然闷着头走,看起来很不高兴。

    “哎呀,不就是赶集吗?”温偌几个快步走到沈否然身旁,“下一次不行吗?”

    沈否然斜温偌一眼,直直加速走在前。

    沈否然这一次买了很多出远门的东西,他买了一个刀枪不入的青皮袋子,里面可以放几百张符箓和笔还有材料。

    末了,他选了一把极其锋利的叶纹小刀。

    沈否然付账时,温偌拿着那小刀把玩了一下,然后一不小心把手划了。

    “你在做什么?”沈否然一看就落在了温偌划伤的地方,立马把她的手拉过来,拿一张符箓给温偌贴好。

    温偌的五官疼得各自飞,她“嘶”声连连。

    “你这又是之前给我敷过的符箓?”

    这是沈否然自创的治愈符箓。

    沈否然最后又将符箓摁了一下,温偌泪眼汪汪,“别随便碰我的刀。”

    在小镇上转转回回,绕了大半天路,温偌刚巧便看见了半个月前遇见的那群高大男人。

    那群人和他们面对面走过,进了一个府邸后门。

    沈否然忽然想起什么,停下脚步清点东西,温偌便蹑手蹑脚地尾随那些男人,到那儿后门去瞧。

    沈否然都带她走难找的小路,路上人不多,但是像这后门这儿这么冷清的倒还是挺少。

    仔细观察,后门留了一条门缝,温偌眼珠子转转,注意到周围的霉菌特别多。

    几乎将半壁墙都爬满,看起来就像恶心的黑虫子。

    温偌盯了后门缝几息,便绕开后门,往门所在的巷子深处走,但是她的脚步却僵住了。

    巷子末尾,是一座神龛,龛里是财神坤晔。

    他眯缝的丹凤长眼向前直看,身下是华贵石器做成的奇珍异果围堆,身前的供奉是一块块色泽透亮的白玉石,堆积垒成九层,其间镶着璀璨的黄金;再一旁,是软水晶外嵌的珊瑚和虾蛇,它们的内里也是闪闪黄金。

    温偌很快有了下一步对策,她快步走到神像前,左手拿白玉九垒,右手举水晶海产,还把脸怼到神像面前。

    嘴里还哼哼了一句:“我还以为有什么稀世珍宝呢!原来就是这些玩意儿,这也好意思供奉给咱们财神?”

    “你又在做什么!”

    沈否然猛然过来扯住温偌,温偌侧身挡住沈否然的脸,然后随手把宝贝放在神像前。

    温偌脸上笑,一把摁住沈否然的头,把他的脸往巷子外转,她装着他们若无其事地走过,中途经过的门缝被死死地关上,温偌背后冒了一股冷汗。

    “走吧弟弟,以后啊,供奉神仙,东西一定要越多越好,只用那些看起来值钱的家伙,可是不够的!”

    沈否然和说着话的温偌对视,最后应了一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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