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云楼的梅园和想象中有点不一样。

    “我以为这里会是白雪红梅,怎么都是黄的。”月江靠近闻了闻,梅香浓郁沁人心脾。

    这片梅园有二十多棵梅树,全都是这开着这淡黄色的梅花。不如红梅好看,却芳香四溢。

    宇文素道:“这是素心梅,确实不如红梅好看,但是香味浓郁。这种梅花经常被拿来泡茶,香云楼种这些梅花就不是用来观赏的,估计留着给自家店里泡茶用。”

    “那我偷偷摘几朵,我也拿回去泡茶喝。”月江看着四下无人便动起了手。

    “这东西喝多了拉肚子。”

    月江只摘了几朵就停住了,一是因为她怕拉肚子,二是听到有人过来了。

    来人是香云楼的小二,端着一盘糕点往梅园深处去。

    “里面还有人哪?”宇文素好奇地问了一句。

    小二停下来微微弯腰行礼:“那边亭子是陆家三公子和人在谈事情。”

    “陆家哪个陆家?”宇文素问道。

    月江心中却马上有了答案:“还能是哪个陆家。这香云楼的客人非富即贵,一般人哪里进得了这个地方,十有八九是丞相陆怀仁家的人。”吃饭前点菜的时候月江是看过菜单的,这个地方一盘花生米都要二两银子,更别说别的菜。幸好是江言请客,月江才能放开了吃。

    小二笑道:“姑娘好聪明,的确是陆相家的人。”说完又行了一礼然后离开。

    远处有悠扬的笛声传来,月江脸色变了变。

    “北燕的曲子,没想到陆三公子好这个调调。”

    宇文素更好奇了:“你还懂音律?”

    月江转身往回走:“以前做暗线就是在乐坊,天天听曲子,天南海北的曲子都听过,耳朵都听起老茧了。”

    两人偷了几朵梅花又回了雅间,回去的时候江言正从荷包里往外掏钱,他这一把输得不少。

    苏碧兰得意地朝月江眨了眨眼睛。

    还是屋里暖和,月江也没再出去,她和宇文素看着这几个人打牌,然后亲眼目睹了这一下午苏碧兰是怎么赢钱的,剩下三人是怎么输得连钱袋子都不剩的。

    接下来的两日月江忙着收拾自己的小院子,苏碧兰帮她置办好了所有的东西。

    趁着这几天有时间月江打算送她回家去。从京城到苏碧兰的老家安县要一天时间,她们一早就雇了马车出发,傍晚的时候才到安县。

    苏碧兰家有个布帛铺,生意一般但也能保衣食无忧。见自家女儿回来一家人喜极而泣,当即要给月江磕头。

    月江一个六品的校尉到了安县这种小地方就是大官了,自然会受到全家热情的款待。

    自从苏碧兰去了京城以后,那恶少也再没骚扰过他们家。恶少姓崔是县令的侄子,在荣县挨了一顿打被衙门关了三天,然后安县的大伯来接他,得知自家侄子是殴打兵部尚书家二公子才被关进去的。接回去又是一顿揍,揍完让其闭门思过十多天。

    一家人热热闹闹地说着话,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月江在一旁看着如坐针毡,她无法适应别人家的温馨表面。她一个外人坐在这里显得格格不入,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回房间睡觉。

    第二天月江起得很早,她原本想今日就回京,可苏碧兰执意要留她多住一日。

    苏家是做布帛生意的,家里最多的就是布料。苏夫人听苏碧兰说起京中的事情,得知月江搬家的时候什么也没有,连身衣服都没带,于是找来了十多匹布要给月江做衣裳。

    一天时间做衣裳也不够,于是苏老板拿了银子给苏碧兰,让她直接带月江去成衣铺买。

    “我要买衣服还用得着你们家掏钱啊。”月江摇摇头。

    苏碧兰道:“你是不缺钱,可这是我们家的一点心意。你除了官服也没别的衣服了,成天都穿着那身黑衣。现在天冷了,你还穿这么单薄。不说要穿多好吧,换洗衣裳总要有两身吧。”

    苏碧兰给月江选的衣服全都很实用,棉麻布衣,结实耐穿。以前月江衣柜里那一堆绫罗绸缎苏碧兰是见过的,月江根本不穿。所以她考虑给月江买的衣服全都是实用的,对于月江这种行武之人实在没必要穿太名贵的料子。

    从成衣店出来苏碧兰又拉着月江去吃汤圆。

    “你别看这个摊子小,这个老伯买了几十年的汤圆了,味道特别好,一直都没变。”在京城吃穿用度都是月江提供的,到了老家苏碧兰总想尽一切去回报她。

    汤圆还没上来,等来了一个老熟人,安县有名的恶少——崔胜。崔胜现在被放出来又带着一群小混混满街游荡,一群人路过这个汤圆摊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这里的苏碧兰。

    “哟,这不是苏家姑娘嘛,怎么敢回来了。”

    崔胜还是如同往日一副地痞流氓的模样,他叉腰站在桌边,说话的语气嚣张又猥琐好。他挨揍的那天月江站得较远,大概是不记得在场有这么一个人。今日只看见苏碧兰和一个女子在一起便忘了挨揍的痛,大着胆子上前。

    苏碧兰的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她看向月江。

    月江看着她一脸平静,也不说话。

    崔胜直接挨着苏碧兰坐下:“不是傍上富家公子了吗?怎么,被人抛弃了。还是哥哥我好吧,现在都还记得你。我劝你一句。还是老老实实嫁给我,没人要你的。”说着伸手去摸苏碧兰的脸。

    苏碧兰吓得直躲闪,想要站起来逃却被崔胜死死地抓住。

    “他轻薄你,你为什么不还手。”月江平静地用勺子翻动着碗里的汤圆。

    “你谁啊,别多管闲事。”崔胜这才注意到坐在对面的月江,他以为只是一个路人。

    月江没理他,继续对苏碧兰道:“是觉得自己打不过吗?还是觉得打人骂人会损了你温柔贤淑的名声,你连骂都不敢骂。”

    苏碧兰慌了神,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个滚蛋欺负你只是因为你长得好看吗?不是,长得好看的人多了去了。他是觉得你软弱,你们一家子都软弱,做什么都小心翼翼,害怕得罪人。你们软弱,所以可欺。”

    崔胜怒道:“哎,关你什么事,你话这么多。”

    “是觉得我们崔哥冷落你了,是不是?”崔胜的一个狗腿子在一旁笑得猥琐。

    月江一抬手按住那人的脑袋,将其重重地砸在桌上,然后端起桌上的汤圆泼在崔胜的脸上。

    “别让人觉得你好欺负,我在这儿,你怕什么。”

    苏碧兰听到这最后的一句话突然有了勇气。狠狠地甩了崔胜一巴掌。有月江在这儿兜着,她确实多了几分勇气。不过这点勇气也仅仅支撑她甩出这一巴掌,一巴掌过后马上吓得往月江身后躲。

    接下来的场面有点血腥。

    月江踢飞身边几个小混混后,一把薅住崔胜的头发,一下一下往桌上砸,砸得桌上满是鲜血。崔胜很快晕了过去,周围的小混混吓得四散而逃。

    “你看嘛,他们这么多人都不敢还手。”

    月江还是手下留情了,崔胜晕晕乎乎片刻很快就醒了过来。可惜这小子不长记性,醒来第一句话就是:“你等着,我去找……”

    话还没说完崔胜的嘴就被一把捂住,巡街的捕快匆匆赶来一把捂着他的嘴。

    “少爷快别说话了,你没看见那人的腰牌吗?”捕快小声提醒道。

    崔胜被血迷了眼睛,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也没看清楚。

    捕快提醒道:“玄天卫的令牌,别说你不知道玄天卫啊。在京城都能横着走的,皇权特许可先斩后奏。你这一天天都招惹些什么人,赶紧走,别让人到衙门去闹,不然你死定了。”

    月江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腰牌,刚才动作太大腰间的令牌露了出来。

    “胡说八道,我们不能随便杀人的。”她小声嘀咕道。

    确实不能随便杀人,只是有些犯人罪大恶极可以直接当场斩杀,不用等到抓回去审讯。但是有些犯人身上有重要情报的,得小心点,还不能让人死了。所以她每次出手都会小心,尽量把握好分寸。

    看着这沾满血的桌子,月江叹气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在满街人注视中,月江拉着苏碧兰离开。

    “他的大伯是县太爷。”苏碧兰还是心有余悸。

    “嗯,我知道。”月江道,“你是怕他们以后会再为难你们家吗?”

    毕竟强龙不压地头蛇。可崔胜算什么地头蛇,他只是个仗势欺人的小混混。他那当县太爷的大伯可没他糊涂,不然当初也不会把他带回去关禁闭。当官的自然是先考虑自己的仕途,没必要为了个不争气的侄子搭上自己的前途。

    “我怕。”

    苏碧兰确实很怕,她怕月江走了以后还会收到崔胜的骚扰,她怕自己一家在安县待不下去。

    月江耐心地安慰道:“上一次他被林秋那群人打了之后,那小子的家人好像也没为难你家人吧,他家那个当官的大伯定是怕得罪京城的权贵影响仕途。你信不信,到了晚上他们家人一定会来登门道歉。”

    月江不是胡闹的人,她动手之前就想清楚了这些因果。现在看来其实她才是真正欺软怕恶的人。她在心中暗自嘲笑自己。

    果不其然,到了晚上崔胜的父亲带着礼物亲自登门道歉。崔父也是个生意人,自然知道不与官斗的道理。崔胜的大伯也是安县的县令,他最怕的就是这个关键时候影响了他年终的考核,马上就要过年了,如果被人去京城告一状,甚至不用告一状,只要在吏部随便说一句,他都仕途堪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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