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薄西越发皱眉。

    他一言不吭,转身离去。

    留下沈小媛不断摔摔打打,却终究舍不得弄坏兔子花灯,又哭得一塌糊涂。

    这个时候。

    江淮居然出现了。

    他一身蓝色棉袍,脸上神色阴郁,似乎听到了沈小媛扯着嗓子的诅咒,微笑着靠近她,说。

    “小媛,光诅咒是不行的。”

    “不如以你的死亡变成他们之间跨不过去的坑过,如何?”

    沈小媛吓得惨叫。

    “江淮?”

    “你不是在陪沈澜玩么?”

    “怎么突然冒出来了?”

    江淮摇摇头,神色阴郁说。

    “玩着玩着,小沈澜就腻味了。”

    “说答应了子夜烟花盛放之前,会在观星台等楼薄西。又跑去那里赴约了。”

    “哦。”

    “我刚刚开玩笑的。”

    “你别当真。”

    江淮又随口补了一句,但沈小媛却是面色苍白,提着兔子灯飞快逃走了。

    江淮这才慢吞吞走了。

    一直在灯谜摊头等人的三世子,目睹了全程,尤其是对江淮那一句话觉得惊悚无比。

    但又觉得小孩子的“诅咒”都是玩笑话,若全当真了,这世界早就崩溃无数回了。

    也很快就忘了。

    “直到后来,我才听说了沈小媛溺水的事。”

    “我这些日子虽然一直被软禁,但也一直用尽全力在替小郡主一家翻案。”

    “我发现九王爷开始频频酒后失言,都是从江淮父子离开九王府开始。”

    “很有意思。”

    “他们不知布了什么局,当幕僚时,倒是平安无事。人一走反而让九王府直接被抄家流放。”

    “江淮会水。”

    “你和小楼薄西在天越十一年差点淹死时,也很可能是他动的手脚。”

    “他一开始就是要杀了楼薄西。”

    “这就是我这些年不断抽丝剥茧,推出的细节。”

    三世子一边咳嗽着,一边灌着凉茶,捂着心口,苦笑着说,“听说你今日本该与江淮成亲……我被禁足,无法拦你……”

    她轻叹一声,淡淡说。

    “哦,原来是这事。”

    “江淮其实觊觎的是七王府的双鱼玉佩,我把秘密都同他说了,他也没破解出什么千金万银的宝藏来。”

    “都是过去的事了。”

    “我有眼无珠,每回嫁人都选错人罢了。”

    沈澜垂下睫毛,微微舒了一口气,淡笑着说,“原来你是替他当说客来着。”

    “呵,这可不叫说客。”

    “来。”

    “我告诉你,什么才叫说客。”

    三世子忽然来了兴致一般,苍白脸颊上,一双眸子闪过一道亮光,轻声说。

    “你应该知道,楼薄西肩胛上有一道伤疤,一直划到心口罢?”

    “这是沈小媛拿簪子划的。”

    “沈小媛不知受了什么蛊惑,居然以为只要乘着你熟睡的时候,偷偷拿簪子对准你心口,差点要得手……”

    “毕竟。”

    “谁会防备一个平时看上去傻乎乎的胖女孩呢?”

    “被楼薄西看见时,都来不及阻拦,硬生生替你挨了这一下杀招。”

    “?”

    沈澜诧异。

    她当然知道楼薄西心口处有一道浅浅疤痕,她在那十日疯狂颠倒的日子中,手指无数划过那道伤疤。她想着这永平侯是靠边塞退敌才封的,必然是兵刃无情、交战之时留下的。

    谁知?

    竟然是小时候的后遗症?

    她只记得那一日她从凉亭醒来,空无一人。

    然后隔日开始,平时一直嚷嚷着“我也想喊他小楼哥哥”的沈小媛突然变得十分听话,她说什么,沈小媛就做什么。

    仿佛一个乖乖的小跟班。

    “沈小媛当时刺得很不巧。”

    “楼薄西差点伤到了心脉,好在他娘略懂医术,及时救了他回来。”

    “只是。”

    “听楼兄说,此后每到阴雨天,他心口都会隐隐作疼,暗疾发作。”

    三世子轻声笑起来,“我被软禁在盛京的这些年,自从楼兄来了,我唯有同他偶尔说说话。他说了很多,都是你的事。”

    “……三哥,若你今日执意要替他当这个说客,我可就要告辞了。”

    沈澜咬着下唇,刚要起身辞别,却被三世子再一次突兀握住手腕,轻声说。

    “还有一件事。”

    “我若死在沙场,就这辈子都无法亲口告诉你了。”

    “?”

    沈澜困惑。

    “你记得小的时候,小郡主是倒追我的么?”

    “我一开始不乐意,她倒追了很久,才点头的?”

    三世子声音很轻又很遥远,仿佛一个一触即破的梦幻泡影。

    “我记得。”

    “小楼哥哥教了她好多手工小玩意儿,又是竹蜻蜓又是小弹弓,总算哄好你俩了。我当时还恼他,怎么对小郡主这么温柔体贴。”

    沈澜随口说着,才突然懊恼——

    怎么顺嘴就是一声“小楼哥哥”喊得如此熟稔。

    好在三世子全然不在意,脸上仍然带着不真实的微笑,轻声说。

    “那是因为你啊。”

    “澜儿。”

    “??”

    沈澜诧异。

    这一声“澜儿”喊得十分缠绵,让她浑身一震。

    “我小时候就喜欢你。”

    “直到你眼中缱绻都给了小楼薄西,我才放弃。”

    “干脆答应了小郡主。”

    三世子越说越快,脸上泛起了整整潮红,将他原本苍白无力的面颊,变得十分诡异。

    “谁能不喜欢你呢?”

    “又明艳,又娇贵,仿佛凉州城中最明媚的一抹海棠。”

    “七王爷又是先皇最得宠的孩子,府邸中几乎聚集了无数珍宝。说是富可敌国,都不为过。”

    “沈小媛太过平庸,小郡主太过妖娆,只有你从小明艳大方,几乎是让人移不开眼睛的耀眼。”

    “可惜。”

    “自从遇到了小楼薄西,你眼中的光芒只有他了。”

    三世子声音越来越轻,嘴角勾起一个脆弱无力的微笑,仿佛上元灯节最后一盏花灯,在熄灭之前耀眼盛放。

    “我认输。”

    “让给他。”

    他说到“认输”二字时,头略微垂了下来,睫毛扫过一片阴影,仿佛时至今日终于能亲口说出这俩字,是一种暗自解脱。

    沈澜吓得无法说话。

    明明当时只是不到十岁的小孩子,这中间的尔虞我诈居然都能排一场折子戏了。生旦净末丑,轮番登场。好不热闹。

    “我……我小时候没想这么多。”

    “你们都是我的好哥哥。”

    沈澜只好尴尬着接口,试图化解此刻诡异气氛。

    浓稠到化不开的气氛,终于被她这一句看似生硬转折的场面话戳破。

    三世子咳嗽着微笑。

    “咳咳咳……”

    “所以呢?”

    “所以我不是楼薄西的说客,我是来告诉你,我也喜欢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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