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若风是第二日一早来的。
楚弦正捧着一碗刚煮好的肉粥在喝，听见脚步声，抬眸一看，便正好瞧见他含笑走进。
“坐。”
楚弦指了指面前这个略显寒酸的桌椅，虽说现下并不十分想见他，但基本的待客之道，还是要有的。
“你从前，哪里会这般客气。当真是与韩溯川待一起久了，越发不像你了。”顾若风也是觉得稀奇，坐下来四下打量了一番，目光最后落在了她苍白的脸上，皱了眉头，“伤还未好？”
楚弦放下碗，抹了抹嘴巴：“说来话长，你来寻我，是那位又出尔反尔，想将我叫回去了？”嗤笑了一声，望着他摇摇头，“你说你，那位心思难测，一天天的折腾你，你还挺听话，让你做什么便做什么。”
“我哪能似你一般随意。”顾若风亦是苦笑，深邃的眉眼此刻布满了忧愁，望向她的时候，全是懊恼，“他将阿凝制在了手中，我便是他手中飞不出的鸟儿。”
楚弦面上肃然，心有戚戚：“他怎么知道了？你……”
“关心则乱，洛阳那日阿凝受伤，让他瞧出来了。”
楚弦点点头，叹了口气：“就当让冷凝全了念想吧，不至于一天天的吃我的飞醋。”
说到此，顾若风也是有些不好意思：“委屈你了。”
“还行。就当报你当年的放我的恩情了。不对，我替你去给你娘上了坟。已然报了……”楚弦咂摸着，眉梢一挑，“你如今再来求我，这么算来，该是你欠我的了吧？”
“……”顾若风失笑，“可以，就当是我欠你的，日后你想让我做什么？”
“既然是日后，那自然是日后再提。我要让你欠我这个恩情欠得抓心挠肺。”楚弦笑道。
顾若风没眼看：“分明是个毒娘子，怎的就让个正人君子当成了个心尖尖。还得是你厉害。”
“可别污蔑我。”楚弦连忙摆手，“我乐善好施，帮了你良多，怎么就是毒娘子了。”
顾若风知道，楚弦一向是被他父亲镇压着，心里憋得狠了，捞着个事能纠缠半天。就着这个话头继续纠缠下去，今日可以不谈正事了，于是连忙认输：“行行行，你也是这武林顶尖人物，配他不亏。”
“这还差不多。”楚弦满意地转身去厨房倒了壶烧好的水过来，给他倒了一杯，重新坐了下去，“说吧，这回他又是什么理由背信找我回去？”
顾若风喝了一口，发觉这水刚好晾到可以入口的温度，便知晓，楚弦对他在此地的行踪定然是了若指掌，先前避而不见，今日又见了，若说这其中差别，只有韩溯川一人。这般瞧来，恐怕是不愿他与韩溯川打照面。
.如此也好，毕竟他也不想瞧见韩溯川每次见到他的那副别扭的样子，跟冷凝见到楚弦一般模样。
寒暄也寒暄过了，他便将顾守城派冷凝扮做秦氏女去白氏一族开启盟约，结果白族却认定那剑为假一事全然道出。
楚弦闻言，正准备端杯子的手一顿：“所以，我去就不是假的了？”
顾若风摇头：“凌虚剑无人能仿造，剑自然不是假的，但他认为，白族是识破了冷凝的身份，所以谎称剑是假的。所以想让你前去一试。”
楚弦本想反驳，如何能断定这剑定然为真。但转念一想，这般就有些暴露了，便道：“我以为，他想拿剑，是要毁剑，未料到，竟然是想开启盟约？他想开启盟约做什么？如今局势，中原大乱，他若想进场，无人能敌。”
顾若风垂眸摩挲着瓷杯，思考了良久，才缓缓道：“当日洛阳四长老败走之时，他有追击，但被人挡了。而那隐匿暗处之人的武功路数，他说，像是白族的。”
“什么？”楚弦懵了。
这说不通，完全说不通，白族为何要帮四长老？白族一向与秋氏交好，故而秋氏也对白族了解更多。
白氏一族，隐居祁连山外，族规便是不得入世，即使有寥寥数人穿行于尘世间，也不过是为了编纂《江湖遗录》，做个时代的记载者。
他们为何生来武学天才是秘密，为何通彻天地亦是秘密，为何一族之力能让整个江湖为之忌惮，依旧是不可言说的秘密。但他们却是不可搅动世俗的，这在他们的族规中，明令禁止。
叛逃而出的白族人，与之联系的所有人，举族都会被追杀至死，这便是当年琅琊门将白析关了二十年，不敢透漏半点风声的缘由。直到顾守城将整个武林搅得天翻地覆，揭破了这件事情，白族也未从顾守城的武功路数中瞧见白族的不传之秘，这才未对琅琊门赶尽杀绝。
更遑论，他们出手相助四长老？
顾若风继续道：“他毕竟出自白族，有些东西虽然未学会，但定然不会认错。所以，他想借盟约一事，试探白族。”
“他想试探什么？”
“白族，是否还是原来的白族。”顾若风沉声道。
楚弦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诚然，秋家对白族了解颇深，但，顾守城又何尝不是了解颇深。如果顾守城对白族起了怀疑，并且要用到盟约去试探，那么，白族……
“他说，若是白族异变，你选中原武林盟，只能是死。想活，只有选他。”顾若风道。
“他就这么自信？”楚弦苦笑道，“若白族是敌人，他也无法力敌。”
“不，他很确信，他就是当世第一。白族也没有第二个人，比他更厉害。”
楚弦心念一眺：“他怎么确信的。”
“白族曾经是想过杀他的，并非外界传言的那般，他并未学任何白族不传之秘。但是，派来的人，没一个能解决了他。到了最后，是白族的族长想让他回去。”顾若风满脸无奈，一副惋惜的表情，“可惜他不想受桎梏，便未答应。”
“也就是说，他需要我帮他确认，白族是否有异。若是有异呢？”既然顾守城不怕白族，为何又一定要顾若风将她带回去？
“那就可以放白族与中原武林盟先撕咬，我们坐收渔翁之利。”顾若风模仿着顾守城当日不屑一顾的口吻，说完便笑了，“如何？”
事情已经十分明了了。
顾守城怕白族是背后坐收渔翁之人，所以想让她去确定白族的立场。
若白族与中原武林盟同仇敌忾，那么说明白族并无一战顾守城之力，顾守城会雷厉风行先行解决了中原武林盟，再去解决白族。若是白族与中原武林盟貌合神离，那么白族定然有后招可以制住顾守城，如此，顾守城便不能不小心应对，宁愿暂缓收服中原武林盟的计划。
而顾守城至今未向中原武林盟动手，无非是顾忌着，当年致他重伤的初雪，尚在人世罢了。
但看上回老和尚的模样，也不知还能撑多久。
局面愈发复杂了，但活棋，却是只剩她一个了。
楚弦叹了口气，笑道：“我不同意，又能如何？他既然押住了冷凝逼你前来，必是让你务必将我带回去。若是本次不与你回去，那么下回，兴许就是他亲自过来，将我撵回去了。届时，我再想从他手中保住韩溯川的命，怕是不容易了啊。”
顾若风点头默认了她的说法，但随即担忧地看向她：“可你如今这副模样，如何能行路奔波？”
楚弦偏头看向他的剑：“劳驾，差人送个信吧，待我闭关恢复功力，我就回去。”
“还能恢复？”
顾若风觉得有些稀奇，立刻站了起来，围着她看，被她一把拍开。
“能，但得闭关些时日。还得劳烦你，替我守着，别让韩溯川提早回来，乱了我闭关。”提到韩溯川，楚弦神情怔忪，有些茫然，“你若是要送死，会如何瞒着冷凝？”
顾若风一惊，这如何就涉及到送死了？不过转念一想，于楚弦而言，曼陀罗或许就是地狱，跟送死的确也没多少区别了。
不过，曼陀罗于她是地狱，于他，于冷凝，又何尝不是呢？
顾若风想到冷凝，面色也温柔了些许：“或许，我会将她打晕了，送到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让她过得足够快活，这样就能忘了我。这样，也就不会因为我的生死，而生了执念。”
“也对。”楚弦点点头，轻声呢喃，“早知如此……”
后头该如何，楚弦断了话头，没能说完。但顾若风却是知道，她心中大概已然有了计较。
见楚弦还在凝神思索，顾若风起身道别。
“我先下山传信。不过，之后我该如何守你闭关？需要我每日都上山来？”
楚弦回过神来，摇摇头：“你下山可以买些取暖的物什，我需要日夜不辍的护法，不能有任何人打扰，你再叫个人来与你替换吧。”
顾若风一怔，迟疑问道：“你这到底，是练了什么功法？”据他所知，曼陀罗上没有谁是有过这种情况的，顾守城也未曾有过。
楚弦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劳烦你了。”
顾若风与楚弦到底算是多年好友，也能体谅她有些事情的隐瞒，便不再追问，点了点头便下山去了。
楚弦坐回了桌边，望着山下那条小路出了神。
她想过，顾若风前来找她，定然是出了什么事情，无非是她回归到从前的模样，再与韩溯川分开而已。便将韩溯川支使走了，见顾若风确定回去的时间。
却未曾想过，还有更为糟糕的情况。
白族……
一团散沙的中原武林盟，可不是白族的对手啊。
她坐在那儿一动不动，想了很久，该如何帮韩溯川破局。
斗千秋带着午饭前来时，瞧见的就是这么个发呆的楚弦。
“少主？”
耳边冷不丁响起声音，楚弦吓了一跳，看见斗千秋，才满脸愁绪稍解。
“弋阳炼兵阁，如今有多少人？”
斗千秋将午饭摆放好，才答：“弋阳境内，隐于暗处，能战者，不足三百人。”
“实力与你相比，如何？”
斗千秋拧眉：“少主，我的实力，不算太高，我们是五人合力，可战任何一名绝顶高手，但单个却并未到达绝顶之列。阁中还有起码二十个绝顶高手，那才是中流砥柱。”
楚弦听到此，才略略松了口气：“好。我与韩溯川已然成婚，既然你们叫我一声少主，日后，他的事情，也要放在心上。过些时日，我需要再回曼陀罗，与你们传信不方便，你们便听韩溯川的调遣吧。”
闻言，斗千秋脸上汗都急了出来，立刻跪了下去：“少主不可再回曼陀罗了！少主如此艰难才离开，为何要再回去！？”
楚弦笑着安慰：“我回去，顾守城不会将我如何，但我若是不回去，却是不知道他还能做出些什么来。你们虽然叫我一声少主，但我也不希望你们有事。韩溯川一向待问柳山庄的人很好，也不会白白让你们送了性命。方才，顾若风给我带来消息，江湖中的动乱，或许已有白族人的手笔掺和在内，我们若要胜到最后，便不可再拘泥于我一人。”
“少主！”
道理说得十分真挚，但斗千秋听在耳中，只觉悲切。
这位少主，从来没有为自己活过，如今，依然没有。
她不过，也只是个二十余的姑娘而已。前些日子，才与自己喜欢的人成亲。
这样一别，又是天高海阔，再见艰难。
而她的寿命也所剩不多，往后余生，还能与韩溯川见上几面？
楚弦叹了口气，望着屋外也跟着斗千秋跪下的另外四人，微笑道：“还请各位，替我多照顾韩溯川。”
楚弦正捧着一碗刚煮好的肉粥在喝，听见脚步声，抬眸一看，便正好瞧见他含笑走进。
“坐。”
楚弦指了指面前这个略显寒酸的桌椅，虽说现下并不十分想见他，但基本的待客之道，还是要有的。
“你从前，哪里会这般客气。当真是与韩溯川待一起久了，越发不像你了。”顾若风也是觉得稀奇，坐下来四下打量了一番，目光最后落在了她苍白的脸上，皱了眉头，“伤还未好？”
楚弦放下碗，抹了抹嘴巴：“说来话长，你来寻我，是那位又出尔反尔，想将我叫回去了？”嗤笑了一声，望着他摇摇头，“你说你，那位心思难测，一天天的折腾你，你还挺听话，让你做什么便做什么。”
“我哪能似你一般随意。”顾若风亦是苦笑，深邃的眉眼此刻布满了忧愁，望向她的时候，全是懊恼，“他将阿凝制在了手中，我便是他手中飞不出的鸟儿。”
楚弦面上肃然，心有戚戚：“他怎么知道了？你……”
“关心则乱，洛阳那日阿凝受伤，让他瞧出来了。”
楚弦点点头，叹了口气：“就当让冷凝全了念想吧，不至于一天天的吃我的飞醋。”
说到此，顾若风也是有些不好意思：“委屈你了。”
“还行。就当报你当年的放我的恩情了。不对，我替你去给你娘上了坟。已然报了……”楚弦咂摸着，眉梢一挑，“你如今再来求我，这么算来，该是你欠我的了吧？”
“……”顾若风失笑，“可以，就当是我欠你的，日后你想让我做什么？”
“既然是日后，那自然是日后再提。我要让你欠我这个恩情欠得抓心挠肺。”楚弦笑道。
顾若风没眼看：“分明是个毒娘子，怎的就让个正人君子当成了个心尖尖。还得是你厉害。”
“可别污蔑我。”楚弦连忙摆手，“我乐善好施，帮了你良多，怎么就是毒娘子了。”
顾若风知道，楚弦一向是被他父亲镇压着，心里憋得狠了，捞着个事能纠缠半天。就着这个话头继续纠缠下去，今日可以不谈正事了，于是连忙认输：“行行行，你也是这武林顶尖人物，配他不亏。”
“这还差不多。”楚弦满意地转身去厨房倒了壶烧好的水过来，给他倒了一杯，重新坐了下去，“说吧，这回他又是什么理由背信找我回去？”
顾若风喝了一口，发觉这水刚好晾到可以入口的温度，便知晓，楚弦对他在此地的行踪定然是了若指掌，先前避而不见，今日又见了，若说这其中差别，只有韩溯川一人。这般瞧来，恐怕是不愿他与韩溯川打照面。
.如此也好，毕竟他也不想瞧见韩溯川每次见到他的那副别扭的样子，跟冷凝见到楚弦一般模样。
寒暄也寒暄过了，他便将顾守城派冷凝扮做秦氏女去白氏一族开启盟约，结果白族却认定那剑为假一事全然道出。
楚弦闻言，正准备端杯子的手一顿：“所以，我去就不是假的了？”
顾若风摇头：“凌虚剑无人能仿造，剑自然不是假的，但他认为，白族是识破了冷凝的身份，所以谎称剑是假的。所以想让你前去一试。”
楚弦本想反驳，如何能断定这剑定然为真。但转念一想，这般就有些暴露了，便道：“我以为，他想拿剑，是要毁剑，未料到，竟然是想开启盟约？他想开启盟约做什么？如今局势，中原大乱，他若想进场，无人能敌。”
顾若风垂眸摩挲着瓷杯，思考了良久，才缓缓道：“当日洛阳四长老败走之时，他有追击，但被人挡了。而那隐匿暗处之人的武功路数，他说，像是白族的。”
“什么？”楚弦懵了。
这说不通，完全说不通，白族为何要帮四长老？白族一向与秋氏交好，故而秋氏也对白族了解更多。
白氏一族，隐居祁连山外，族规便是不得入世，即使有寥寥数人穿行于尘世间，也不过是为了编纂《江湖遗录》，做个时代的记载者。
他们为何生来武学天才是秘密，为何通彻天地亦是秘密，为何一族之力能让整个江湖为之忌惮，依旧是不可言说的秘密。但他们却是不可搅动世俗的，这在他们的族规中，明令禁止。
叛逃而出的白族人，与之联系的所有人，举族都会被追杀至死，这便是当年琅琊门将白析关了二十年，不敢透漏半点风声的缘由。直到顾守城将整个武林搅得天翻地覆，揭破了这件事情，白族也未从顾守城的武功路数中瞧见白族的不传之秘，这才未对琅琊门赶尽杀绝。
更遑论，他们出手相助四长老？
顾若风继续道：“他毕竟出自白族，有些东西虽然未学会，但定然不会认错。所以，他想借盟约一事，试探白族。”
“他想试探什么？”
“白族，是否还是原来的白族。”顾若风沉声道。
楚弦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诚然，秋家对白族了解颇深，但，顾守城又何尝不是了解颇深。如果顾守城对白族起了怀疑，并且要用到盟约去试探，那么，白族……
“他说，若是白族异变，你选中原武林盟，只能是死。想活，只有选他。”顾若风道。
“他就这么自信？”楚弦苦笑道，“若白族是敌人，他也无法力敌。”
“不，他很确信，他就是当世第一。白族也没有第二个人，比他更厉害。”
楚弦心念一眺：“他怎么确信的。”
“白族曾经是想过杀他的，并非外界传言的那般，他并未学任何白族不传之秘。但是，派来的人，没一个能解决了他。到了最后，是白族的族长想让他回去。”顾若风满脸无奈，一副惋惜的表情，“可惜他不想受桎梏，便未答应。”
“也就是说，他需要我帮他确认，白族是否有异。若是有异呢？”既然顾守城不怕白族，为何又一定要顾若风将她带回去？
“那就可以放白族与中原武林盟先撕咬，我们坐收渔翁之利。”顾若风模仿着顾守城当日不屑一顾的口吻，说完便笑了，“如何？”
事情已经十分明了了。
顾守城怕白族是背后坐收渔翁之人，所以想让她去确定白族的立场。
若白族与中原武林盟同仇敌忾，那么说明白族并无一战顾守城之力，顾守城会雷厉风行先行解决了中原武林盟，再去解决白族。若是白族与中原武林盟貌合神离，那么白族定然有后招可以制住顾守城，如此，顾守城便不能不小心应对，宁愿暂缓收服中原武林盟的计划。
而顾守城至今未向中原武林盟动手，无非是顾忌着，当年致他重伤的初雪，尚在人世罢了。
但看上回老和尚的模样，也不知还能撑多久。
局面愈发复杂了，但活棋，却是只剩她一个了。
楚弦叹了口气，笑道：“我不同意，又能如何？他既然押住了冷凝逼你前来，必是让你务必将我带回去。若是本次不与你回去，那么下回，兴许就是他亲自过来，将我撵回去了。届时，我再想从他手中保住韩溯川的命，怕是不容易了啊。”
顾若风点头默认了她的说法，但随即担忧地看向她：“可你如今这副模样，如何能行路奔波？”
楚弦偏头看向他的剑：“劳驾，差人送个信吧，待我闭关恢复功力，我就回去。”
“还能恢复？”
顾若风觉得有些稀奇，立刻站了起来，围着她看，被她一把拍开。
“能，但得闭关些时日。还得劳烦你，替我守着，别让韩溯川提早回来，乱了我闭关。”提到韩溯川，楚弦神情怔忪，有些茫然，“你若是要送死，会如何瞒着冷凝？”
顾若风一惊，这如何就涉及到送死了？不过转念一想，于楚弦而言，曼陀罗或许就是地狱，跟送死的确也没多少区别了。
不过，曼陀罗于她是地狱，于他，于冷凝，又何尝不是呢？
顾若风想到冷凝，面色也温柔了些许：“或许，我会将她打晕了，送到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让她过得足够快活，这样就能忘了我。这样，也就不会因为我的生死，而生了执念。”
“也对。”楚弦点点头，轻声呢喃，“早知如此……”
后头该如何，楚弦断了话头，没能说完。但顾若风却是知道，她心中大概已然有了计较。
见楚弦还在凝神思索，顾若风起身道别。
“我先下山传信。不过，之后我该如何守你闭关？需要我每日都上山来？”
楚弦回过神来，摇摇头：“你下山可以买些取暖的物什，我需要日夜不辍的护法，不能有任何人打扰，你再叫个人来与你替换吧。”
顾若风一怔，迟疑问道：“你这到底，是练了什么功法？”据他所知，曼陀罗上没有谁是有过这种情况的，顾守城也未曾有过。
楚弦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劳烦你了。”
顾若风与楚弦到底算是多年好友，也能体谅她有些事情的隐瞒，便不再追问，点了点头便下山去了。
楚弦坐回了桌边，望着山下那条小路出了神。
她想过，顾若风前来找她，定然是出了什么事情，无非是她回归到从前的模样，再与韩溯川分开而已。便将韩溯川支使走了，见顾若风确定回去的时间。
却未曾想过，还有更为糟糕的情况。
白族……
一团散沙的中原武林盟，可不是白族的对手啊。
她坐在那儿一动不动，想了很久，该如何帮韩溯川破局。
斗千秋带着午饭前来时，瞧见的就是这么个发呆的楚弦。
“少主？”
耳边冷不丁响起声音，楚弦吓了一跳，看见斗千秋，才满脸愁绪稍解。
“弋阳炼兵阁，如今有多少人？”
斗千秋将午饭摆放好，才答：“弋阳境内，隐于暗处，能战者，不足三百人。”
“实力与你相比，如何？”
斗千秋拧眉：“少主，我的实力，不算太高，我们是五人合力，可战任何一名绝顶高手，但单个却并未到达绝顶之列。阁中还有起码二十个绝顶高手，那才是中流砥柱。”
楚弦听到此，才略略松了口气：“好。我与韩溯川已然成婚，既然你们叫我一声少主，日后，他的事情，也要放在心上。过些时日，我需要再回曼陀罗，与你们传信不方便，你们便听韩溯川的调遣吧。”
闻言，斗千秋脸上汗都急了出来，立刻跪了下去：“少主不可再回曼陀罗了！少主如此艰难才离开，为何要再回去！？”
楚弦笑着安慰：“我回去，顾守城不会将我如何，但我若是不回去，却是不知道他还能做出些什么来。你们虽然叫我一声少主，但我也不希望你们有事。韩溯川一向待问柳山庄的人很好，也不会白白让你们送了性命。方才，顾若风给我带来消息，江湖中的动乱，或许已有白族人的手笔掺和在内，我们若要胜到最后，便不可再拘泥于我一人。”
“少主！”
道理说得十分真挚，但斗千秋听在耳中，只觉悲切。
这位少主，从来没有为自己活过，如今，依然没有。
她不过，也只是个二十余的姑娘而已。前些日子，才与自己喜欢的人成亲。
这样一别，又是天高海阔，再见艰难。
而她的寿命也所剩不多，往后余生，还能与韩溯川见上几面？
楚弦叹了口气，望着屋外也跟着斗千秋跪下的另外四人，微笑道：“还请各位，替我多照顾韩溯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