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司慕恢复意识的时间总是断断续续,她需要大量的时间来进行腺体的自我修复。在这期间安夏的陪护,也是尽心尽力,短短半个月内,就肉眼可见地消瘦了一圈。之前因为外勤任务而长的那些肌肉,又因为Omega天生的生理特性,逐渐地消融了下去。

    不仅仅是安夏,就连卧床的林司慕也因为长期的不运动,消瘦了少许。

    今天庄医生又例行来病房开始了检查。

    林司慕脖颈后处,还包着厚厚的纱布。那处的皮肤薄,不易长,每天还要定时地换药擦洗,这些安夏基本都不让护士们插手。

    庄医生趁着换药的间歇,仔细地检查着林司慕的腺体,出乎意料地是伤口恢复的比她预想的要快很多,但因为一直昏迷的原因,暂时还没有办法对腺体恢复的程度做一些相应的测试。

    安夏顺着林司慕的脖颈小心翼翼地擦好了药,又妥善地将纱布又一圈圈地缠好,一旁的庄医生不禁叹道,“我几乎没见过哪个从前线上下来的军士,能这么仔细地照顾着自己的领将。你的手艺都快好过我手下跟着的那些学生们了,怎么样?退役之后要不要考虑一下,来我这帮个忙?”

    “我觉得比起医护院,可能前线是更需要我的地方。”语毕,安夏拿着手中的毛巾擦了下林司慕的脸颊,又顺便将自己的手擦拭干净。“她以后的恢复情况会很艰难么?”

    “腺体是一个很复杂的器官,这么多年的研究下来,我也不敢说自己已经跻身进入了顶尖的行列中...中将腺体受的创伤,说它简单吧却也严重。我也只能做到协助的作用,以后一切的努力还是要靠她自己的。”难得的,庄医生竟然是以一种比较严肃且正式的语气,回答了这个问题。

    送走了庄医生,病房内又陷入了以往的安静气氛。

    天气不错,安夏推开了病房一侧的窗户想要透透气,远处仍旧是日夜操练的新兵们。夏日的暑气随着太阳的攀升,温度也逐渐地升高着,但他却没有立刻关上窗户,而是站在窗口前贪恋着那微风轻抚过发尾的感觉。

    林司慕就是在此时彻底的醒了过来,鼻间是随风而来的月桂香气,她就像是个小偷一般,仔细地嗅闻着这带有安定意味的空气,想要它们就此驻留,并不会随着时间消散。

    失去腺体的记忆,其实一开始她并不是很清晰地记得。前几天第一次醒来的痛觉,已经足以毁灭了林司慕所有的判断力。她只知道每次在半梦半醒间闻到的Omega的信息素,当想要予以自己热情的回应时,只能感到后颈处冰凉的空白感。直到刚才,安夏与庄医生的对话在她模糊的意识中响起时,林司慕才想起,自己已经失去了腺体。

    对于一个常年活跃在前线上为战而生的女将军来说,失去了腺体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更别提她那些还未宣之于口的某些情愫,这一切的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

    当安夏回过头来,看到的正是林司慕正在发着呆仰视着天花板的模样。“你醒了么。”即使是个问句,却也带着笃定地意味。

    然而林司慕却没有给予他任何回应,而是依旧木然地躺在病床上。

    又尝试着释放了一些信息素,安夏悄声地靠近着病床。

    “你走吧,我现在不想看见你。”林司慕闭起双眸,眼睫就像是一双羽翼破碎的蝴蝶翅膀一般翕动着。

    耳边响起的是病房门轻声合上的声音,但病床上的人却仍然不敢睁开双眼。后颈间的断断续续地痛感,无时无刻的不再提醒着自己一个怎么样痛苦的事实,她现在真的无法劝说自己去面对任何人,包括安夏。

    如果说从前自己隐瞒着性向,是因为觉得那并不重要的性向分类以及等级划分是一个令人瞩目的枷锁,所以她从不想任何人因为这个而高看自己。而现在,当她真的失去了这些,却又觉得这一切仿佛就是可能会存在的上天,给自己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以此来痛击一直以来嚣张的她。

    林司慕撑起还很虚弱的身子,勉强自己挪步到盥洗室。她对着镜子中的自己,将病护服脱|下背过身子,睁大了双眼紧盯着脖子后方。纱布一圈圈紧密地圈住了那个地方,林司慕伸出双手,就像是要发泄着什么似的,狠力地撕开这在她看来只是一圈圈的障碍。

    纱布堆叠在林司慕的脚边,镜中的人脸色惨白不似真人,后脖颈的伤口狰狞的外翻着,即使已经被庄医生悉心周密的缝合在了一起,但仍能窥见最初伤口那处究竟受了怎样的重击。红肿的伤口又痛又痒,房间内的微风抚在那处,却也能让她感到是一种别样的折磨。

    ——哗!

    林司慕一拳击破了面前的镜子,她不能,也不想再去多看一眼这个伤口。仿佛再多一眼,就能将她整个人的自尊都全部撕碎。

    撑在洗手台边的手背,淋漓的鲜血淌了满地,但她也毫不在意。还赤着的双足就这样踩在了地面的碎玻璃上,好像是借助着这些疼痛就能转移了那处伤口的注意力。

    -

    等到夜间巡房的时候,庄絮才发现了林司慕的异样。

    她整个人敞着脖颈间的伤口,任凭双手和双脚依旧在流血的地方,就这样大喇喇地坐在窗台上,之前安夏经常呆的的位置。

    庄絮甫一进门就被窗前的身影给吓了一跳,病房内并没有开灯,先前她还以为只是安夏坐在窗台上,等到打开了灯,才发现是林司慕。

    训练有素的军医并没有大呼小叫,而是叫身后跟着的学生去拿些纱布和碘伏来,随后关上了病房门。

    “我好像之前并没有见过你。”林司慕依旧保持着坐在窗台上看向校场的动作,并未有一丝移动。

    庄絮挪过一旁的凳子,好整以暇地坐下。“庄絮,现任N区性别分化以及生育规划部门的研究医师。从前你们这些军官们不会和我们这类部门打交道,没见过也是正常的。”

    庄医生不卑不亢地语气让林司慕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Alpha?”

    “中将抬举了,我只是一个Beta。”庄絮仿佛就当病房是自己家的客厅一般,自来熟的拿过桌边的茶水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一满杯。

    林司慕又转过头,面上毫无波澜。“抱歉了,你也知道我现在的情况。”她继续看着窗外那些在夜间操练的新兵们,眼底是些许不易被察觉地艳羡。

    曾经的自己也是从这般校场上日练夜练的走出来,而后驰骋兵场一步步的走到了现在的位置上。这一路以来的艰辛是离开能轻易带给她捷径的林家,是用旁人不易理解的隐瞒自己性向分化而换来的。但现在一切都好像功亏一篑了,没有了腺体的她现在甚至连一个Beta都不如,在所有人面前都只能是需要被保护的弱者和普通人。

    窗外操练的口号声,就像是一把重锤,声声重击在自己的耳中与心间。

    或许现在的她,就连举起一把最普通的步|枪都要消耗掉无数的力气,更别提带着自己的队友继续游离在前线最危险的地方与丧尸厮杀。

    良久之后,林司慕仿佛就像问着自己一般的轻声地开了口,“还能恢复么?”

    辅修过心理学的庄絮从进入病房后除了自我介绍之外就再无任何多余的话语,她太清楚现在的林司慕现在的心理状态。一个正常的军士Alpha在前线上失去了自己的腺体,除了在生理上有巨大不适感以外,更多的还伴有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也就是PTSD。但面前的这个女将军在面对自己眼下的情况时,她所表现出来的一切都让自己叹服,这强大的心理素质真不是一般人能够比拟的。

    “中将还记得早在上个世纪,人类还未进行分化的第二次世界大战么?”庄絮将手中的水杯放在一旁的桌面上,继而说道,“相信学过历史的大部分人们都还记得,在那个物资匮乏国力衰弱的年代,我们的先辈作为同样的普通人类,在没有高科技的先进武器的情况下,却在战场上一次次的力挽狂澜,从而诞生了一个个为国捐躯的忠勇军人...而我们现在虽然在科技文明以及生物繁衍上前进了一大步,但反观在T型病毒全球泛滥前,我们人类是不是太过于依赖与生俱来的血统和高科技了呢?”

    林司慕依旧保持着靠窗而坐的动作,仿似还在出神,但她确实是听进了庄絮的话。

    “我并不是说去徒劳的安慰您什么,作为一名专业的医者,我会向您保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进行康复工作,即使最不济也不是没有一点不能回到前线的可能。只是我希望在此之前,您不要随意地放弃自己的信念,尽力地去配合我的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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