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到底是什么东西?”风习习盯着受神火炙烤而不损分毫的黑木藤手环,纳罕的不得了。

    景阳抬手,双指一并,用灵力仔细地探查手环:“或许是未记载在册的灵物。”

    灵物?

    风习习灭了火,试探地对着手环说道:“喂,你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要缠着我?”

    手环下缀着两颗铃铛碰出一道清响。

    仿佛是在回应她。

    果真有灵识。

    风习习又惊又喜。

    秋水流拧着眉,抓住她的手臂,拿住黑木藤手环作势要取。

    风习习拍开他的手,揣着手,摁在怀里:“这是我的灵物,好看着呢,不准取。”

    秋水流冷眼看着她,“妹妹难道忘了,我曾与你说的话?”

    越是美丽的东西,越带着剧毒,引诱那些沉迷的人,沦为滋养它的肥料。

    风习习当然没忘记。

    “可是,昨日在山下,就是它救的我们,它是好的。”

    “摘下来。”

    少年的语气不容置喙。

    风习习也有些生气,凭什么?

    她是神仙,难道还分不清好坏?

    这东西又没有妖气,当个漂亮手链戴戴,有什么关系。

    秋水流见她护得厉害,冷下脸,风习习扬起头,不甘示弱。

    两人眼对眼,瞪了一会。

    最终,少年妥协,他扬起右手,取下手腕上的血玉手链,“我和你换。”

    这是他如今仅存之物。

    风习习心软了。

    “好吧。”她伸手去脱手环。

    秋水流见她慢慢腾腾地,估摸着她又舍不得,让她把手伸出来。

    风习习面带难色:“好像……脱不下……”

    秋水流早已看穿了她的小把戏,冷笑一声,握住她白胖的手臂,往外一剥,手藤落地。

    风习习微微一讶,看着给她系手绳的少年,小声嗫嚅:“是真的……我没骗你……”

    “嗯。”无所谓,反正已经摘下了。

    一旁的紫宿正想去拾,少年一脚踩下去,将其碾入泥里。

    紫宿:*&%#%&

    景阳见这小弟子练功也不怎么专心,素手朝溪涧一挥,溪水中变幻出三根圆桩,他沉了沉声音,道:“上圆桩,继续扎马步。”

    说着,拎起身边的两个小不点飞向溪水,放在相隔甚远的圆桩之上。

    风习习瞅见景阳温厉的神色,收住求情的口,默默站稳脚跟。

    紫宿扬手将要拿起陷在泥中的手藤,就见那手藤飞出泥地,随着他的视线,落入景阳手中。

    “方师弟,还不过去?”

    紫宿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之感。

    日归山林,林中竹风簌簌,溪水汩汩,清幽得很。

    风习习哪里立得住。

    她悄悄施了个小法术,隔绝感觉,心不在焉朝溪底张望。

    山涧的溪水灵力十足,鱼儿定然味美。

    景阳睁开眼,看了眼走神的风习习,无奈地摇摇头,起身理理衣襟上的褶皱,素手一挥,将三人拉回溪边。

    “今日就到此,往后每日申时,你们便来此处炼体习剑,不可偷懒。”

    他加重“偷懒”二字时,刻意地看向风习习,风习习心虚地低下头。

    景阳念她年幼,言语间多了一丝纵容:“若是累了,可与我言。”

    话音甫落,小姑娘眼睛一弯,乖巧地点点头。

    景阳师兄真好。

    景阳言罢,将清理干净的黑色手环递还给秋水流:“此物有灵,不该落得此等境地。”

    风习习立即附和:“就是啊,哥哥,你要好好保管它,就像,”她笑眯眯地晃晃手上的黑绳,“我会好好保管它一样。”

    看她机灵古怪的模样,秋水流短促的笑了声,拿过黑藤手环,随手戴上:“满意了?”

    风习习笑嘻嘻地点点头:“嗯!”

    景阳见他们兄妹和睦,不由遥望沉入林间的残阳,这会儿,师父应该已经从来风堂返回洞府了。

    紫宿看着自家君上的转世,隐隐有些不对。

    君上转世今年不过十五六岁,怎么会给他一种情窦初开的错觉。

    况且,君上心悦的人难道不是羽族那只小凤凰吗?

    他下意识看向风习习,就见她同那臭小子载笑载言,他捏紧拳头,在心里把自己劝住。

    扎了半日马步,风习习肚子已在唱空城计。

    “哥哥,我饿了,我想喝鱼汤。”

    “走,回去给你做。”

    “好。”

    望着那两人手拉手相携离开,紫宿看向无动于衷的景阳。

    “师兄,是在想什么?”

    景阳敛神,淡淡回道:“方师弟,家师已归,我就不多相送了。”

    紫宿:“……”家师?

    他不会喜欢上那个挖鼻抠脚的女人了?

    君上这口味怎么变得如此之重!

    还搞师徒恋!

    不过,若他不再喜欢小凤凰,那只凤凰也不必再管。

    只是那携带着君上气息的黑藤手环,还需拿回来。

    入夜,风渐高,竹林飒飒作响。

    风习习向来怕鬼,连忙去放窗,就听窗外传来一阵阵乌鸦的凄叫。

    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闩上窗后,连跑带回到床上,拱进被窝里。

    紫宿看着那瑟瑟发抖的一团被子,笑哼一声,化作一缕轻烟飞去隔壁。

    床上的少年仰卧而眠,呼吸清浅平稳。

    紫宿并不嗜杀,先前那番是为了君上抱不平,现在君上既已看上了旁人,此人的死活也就无关紧要。

    紫宿走近床榻,抬手施法,一道无形的细绳勒上少年的脖颈。

    君上是君上,他是他,小凤凰也是他看着长大的,被这么个人骗得团团转,着实不忿。

    绳圈一点一点收紧。

    熟睡的少年若有所觉,秀眉痛苦地皱在一起。

    紫宿冷笑,他再如何挣扎,也永远不会醒来。

    就在少年气息微弱之际,乌黑的屋中倏忽一亮。

    “紫宿大人。”

    现身的男子背对着他,拢了拢衣袖,漠然开口,“你想杀死他?”

    男子的话,正中紫宿敏锐的神经。

    施法的手猛地一颤,他正目看去,只见圈住少年脖颈的细绳已被无声无息的割断。

    定然是此人所为。

    紫宿莫名地舒一口气,转身看向玉身而立的白发男子。

    他容貌身形与君上一模一样。

    身上散发着君上的气息。

    但绝不是君上。

    紫宿凝目打量,君上张狂桀骜,遥想当年,大荒万妖各自为王,君上仅凭一剑,便使万妖诚服,那是何等意气风发,绝非这般平平淡淡。

    “你……是迷毂。”

    以前,君上为了给小凤凰引路,点化过一棵迷毂树妖。

    后来,君上魂散天地,那迷毂树妖也消失不见,原以为是随君上而去,想不到竟在此界。

    男子微一欠身,眼眸轻抬,浅声道:“许久未见,大人还记得在下。”

    紫宿不悦地眯了眯眼,冷声呵斥:“少拿君上的模样谄谀取容!”

    听他疾言厉色骂自己,迷毂晏然自若,清灵的眸子绕过他,看向床上昏迷的小少年。

    “紫宿大人来此界,是想杀了魔尊千星的转世?”

    紫宿听他把这臭小子认成君上,很是鄙夷:“树就是树,呆子,别以为六公主跟着的就是君上。”

    “此人阴毒至极,哪有半点君上的样子,杀他不过是让那可怜的六公主不再受骗。”

    迷毂怔了怔神,没忍住轻嗤一声。

    “本不想承认,可在下受魔尊千星点化,他曾在在下身上留下一缕神识,有此依据,断然不会寻错,两百年前在下便在此等着。”

    闻言,紫宿吃了一惊,盯着他仔细探查一会,他身上散发出的气息不会有错。

    难道……

    紫宿想到那个可能,眼球震颤不止。

    若这个臭小子真是君上转世。

    紫宿一想,眼前就不由发黑。

    “不,你看不出来,此界身具仙骨的人不止一个?”

    “那一位,”迷毂轻笑,刻意加重语气,继续说道,“是你的老熟人,羽族大殿下,风钧玉。”

    紫宿心神一震,险些站不稳,他定了定脚跟,气极反驳:“这绝不可能,风钧玉,那个背信弃义,两面三刀的小人!本王绝不会认错!”

    “是吗?”迷毂看笑话似的看着他。

    对仇人感恩戴德,素来心高气傲的大荒妖王,真是把脸面都丢光了。

    “我不信。”他张手,掐向小少年的头。

    神态悠哉的迷毂见状,飞身过去,拦住他孟浪的行径。

    “紫宿大人,你想做甚?”

    “搜魂。”紫宿反肘撞开他的手臂,掐住少年的脑袋,“君上神魂强悍,小小搜魂术与他不过是挠痒,你怕什么?”

    迷毂卸去他的掌力,布下一道结界挡在身前,“他已转世成为凡人,自不可能承受得起紫宿大人的搜魂术。”

    紫宿断不信他花言巧语,“你这般阻挠,是怕本王察觉么,风钧玉?哼,莫不是,——他才是风钧玉转世,那小凤凰天天跟在他屁股后面喊着‘哥哥’,应当也是兄妹灵犀吧。”

    “紫宿大人既不信,在下有一个办法。”迷毂摊在手掌,现出一面菱花铜镜,“这是琅玕仙树下仙石灵心所化的琅玕宝镜,可借此引梦,观魔尊千星往生。”

    紫宿夺过铜镜,仔细探查一番,确定这棵迷毂树妖并未唬他,这才罢休,将铜镜还回去。

    窥探君上过往多有冒犯,可事急从权,也不得不为了。

    “施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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