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裁春院的弟子们正指导风府下人如何布置大殿,就见殿外的大门传来一声娇蛮的发问。

    “你们就是玄英仙宗的弟子?”

    弟子们停下手中动作,循声看去,就见一个紫衫少女持剑踏进殿中,他们打量她的同时,她那双清凌凌的杏眼也审视着殿中众人。

    “你们可敢与我比试一场?”她举起手中的长剑,骄傲的眉眼间又透着几分不屑,挑衅的模样看起来十分欠打。

    弟子们看着眼前的少女,愣了半响。

    风习习率先回过神来,把捧着的手册往旁边一丢,兴冲冲地连飞带跑,冲到她面前。

    “小木偶!”

    紫衫少女看着她炙热的眼神,警惕地后退一步,紧紧盯着她的脸:“你是谁!”

    风习习看见她退后的动作,冷静下来,当年分别时,她才五岁,七年时间,她应当也将她忘了。

    她拘谨地拱拱手,明知故问地反问道:“你就是风家大小姐?”

    少女高傲地扬扬下巴:“哼,少套近乎,你到底是谁?”

    风习习看她像只骄傲的小孔雀,莫名地想笑,忍着好笑,扫了眼她的长剑,道:“你不是想找人比试吗,我与你比试怎么样?”

    少女略带疑虑的看她一眼:“我的剑法已经到了第九层,金玉城已无人能敌,你可要小心了。”

    风习习抿着笑意,拿出平素练习的木剑,她平时学习不甚用心,但七年的时间,玉真门的纯阳剑诀也学到了第七式。

    看着一青一紫的身影在殿中比试起来,弟子们不由停下手头的任务,驻足观看。

    只见她们你来我往,兵刃相接,速度之快,衣袂都化作了虚影。

    殿外的弟子听见殿中响动,纷纷凑近殿门。

    秋水流在偏殿布置试灵石,大殿的打斗声传过来,他本不想去看热闹,就听趴在门上瞅热闹的张守恪回过头,面色惊慌,带着激动地语气说道:“习习师妹跟人打起来了。”

    话音一落,就见刚刚还在调整试灵石的少年,如一阵风般从面前刮过,出现在大殿前。

    张守恪也忙跑过去凑热闹,小师妹平时脾气虽然有些奇怪,可从未见她与谁动过手,何况,每次考核,她都是险过。

    呆呆笨笨的,也不知打不得赢。

    他凑过去,就见云流师弟也与其他师弟师妹们一样,束手看热闹,丝毫不见方才紧张之色。

    片刻,比试胜负已分。

    紫衫少女收回抵在风习习胸前的剑,气恼道:“你未出全力,哼,我不与你比了!”

    风习习看着见她瞪着眼,那微微上扬的眼尾,张扬着她的骄横,叫人心生畏怯。

    可实际上,那只是她故意伪装的硬壳,其实内里是个柔软的小姑娘。

    紫衫少女见她直勾勾盯着自己,闷气得很,不再与她纠缠,合上剑鞘,便往殿外走。

    风习习真想问她,是否还记得七年前那个下雪的除夕。

    她想去追,可刚刚启步,就被拦了下来。

    秋水流拽住她的手,摁下她的肩头,眉眼丝毫没有见到亲人的喜悦,反倒板着脸,冷漠得过分:“回去布置大殿,以免误了时辰。”

    明日就是金玉城玄英仙宗收徒之时,时间的确紧迫。

    风习习看看他的眼睛,只见他眸子暗沉沉的,一点都不知他怎么想的。

    周边耳目众多,她也不便多问。

    默不作声地点点头后,回到殿中壁龛前,继续张贴符箓,布置阵法。

    捱到第二日。

    收徒大典正式开始。

    风家作为东道主,家族弟子率先进入裁春别苑。

    望着底下鱼贯而入的风家弟子,风习习抬眼往殿外看去,仍旧不见小木偶的身影。

    可意外地看见了眼熟的身影。

    是风雪吟。

    她还是穿着一身白裙,怯怯地跟在其他弟子身后。

    风习习看着她将手放在四方石上,不出所料,黄青绿三色,杂灵根。

    风家长老旁的弟子摆摆手,示意她退下。

    少女恭恭敬敬地委身行礼后退出殿内。

    风习习正想叫住她,肩膀又被秋水流摁住,并示意她不要出声。

    众目睽睽,她若突然叫住她,只怕会惹人注目。

    她不甘愿地咬咬唇,看着她离开。

    少女弱柳扶风,仿佛下一刻便会随风而去。

    高台上的风家长老半眯着眼注视着那道身影,一边招来身边侍奉的弟子,附耳几句,那弟子脸色慢慢变得隐晦难言,待那长老说完,那弟子便拱手退下,急步出殿,追上了风雪吟。

    风习习瞧见此状,便想起了上一世,也是如此,她可没忘,小仙官说过,这个道君是要风雪吟做他的炉\鼎。

    当时,风雪吟听后就吓得向她求救。

    绝对不是好事。

    也不知这一世有没有人帮她?

    风习习抻长脖颈往外瞅,就见那道本就纤薄的身影在听完弟子的嘱咐后,更是摇摇欲坠。

    弟子似乎早有预料,唤来两人一左一右搀扶着她离开栽春别苑。

    风习习站不住了,她用力推开肩上那只钳住自己的手,拿着剑沿着大殿两侧的过道往殿外奔去。

    一旁的迟西道君注意到她的动静,只当作没看见,风家长老看见那急匆匆的身影,严肃地问道:“贵派弟子真是行事如风,这么急是要去哪?”

    迟西道君难得好脾气地轻笑一下:“小辈性子急躁,耐不住枯燥,想出去玩,孩童心性,清御道君不必放在心上。”

    见他为那小弟子开脱,风清御也不好再言,冷沉着脸,继续望着底下族中弟子试灵根。

    秋水流听见他们方才的交谈,上前一步,朝迟西道君拱手:“师妹顽劣,弟子去寻她回来。”

    迟西道君摆摆手:“去吧。”

    得令后,少年敛容颔首,持剑离殿。

    他走的极快,不多会,便追上了躲在一处府邸墙角鬼鬼祟祟的青衣小姑娘。

    府邸上方有结界,风习习在玄英仙宗呆了七年,自然也知道,结界需要特定的钥匙才能打开,硬闯会惊动布下结界的人。

    方才,她瞧他们亮出令牌就带着风雪吟走了进去,结界没有丝毫异动,想来那令牌便是进入结界的钥匙。

    只要在这守株待兔,等那两个弟子出来,打晕他们,就能拿到那个令牌,救出风雪吟。

    风习习收回脑袋,一转身就见秋水流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

    “你、你怎么过来了?”她扶着墙,拍拍胸口,安抚着上窜下跳的心脏。

    秋水流冷着脸反问道:“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风习习指了指府邸大门,小声说道:“我看见风……方才那个小姑娘被人带到这里了。”

    “所以呢?”

    风习习觉得他有些过于冷漠,“所以、所以我得救她。”

    “她的生死与你有什么关系?”

    听见他嘴角竟然说出这么冷酷的话,风习习气得瞪瞪眼,“你怎么这么冷血?好歹上上一世,人家还关照过你,给你送药送饭的。”

    风习习说完就后悔了,上上一世,他亲手把人家杀了。

    别提这一世,两人更是毫不相干。

    秋水流看她说完,便揪着衣袖眼神飘忽。

    他冷静地回道:“我不知你在说什么,这处是风家道君的府邸,传言,他已有化神修为,我们若在此久留,就会被他发现。”

    风习习不以为然地晃晃脑袋:“被他发现就被他发现呗,有什么大不了的。”

    秋水流耐住性子,继续解释:“他喜好貌美的少女,一旦被抓进这座府邸,便出不来了。”

    风习习吃惊地张开口,随即捂住自己的脸。

    她好不容易才长高,才长得如此好看。

    “这人不是个好人。”难怪觉得他周身气息浑浊,竟是好色所致,真叫人作呕。

    秋水流见她正一脸嫌恶,无奈地拽起她的手,带着往栽春别苑走。

    到大街上,街市的热闹瞬间冲散了心头的恶心,风习习回头瞅了瞅与那座府邸的距离,又不免担心风雪吟。

    她顿住脚步,拉住秋水流的手:“我得去救她。”

    秋水流回头,一脸地不耐烦:“救救救,难道是个人你都要去救吗?”

    见他吼自己,风习习脑袋一热,不甘示弱地吼回去:“是的!”

    秋水流惊愣一瞬,气极反笑:“好啊,你看看这周遭的人,那个买药的病秧子,还有七日就会病死,那个买桂花糕的,明天,他就会中毒身亡,还有那家酒楼,再过半月,所有人都会被火活活烧死,这些你都要去救吗?”

    风习习朝他所指的每一个人看去,气得磨磨牙,“你既然这么说了,我明天就去救那个买桂花糕的老人,再过七日,我就去救那个病秧子,半月后,我再去救那家酒楼里的人。”

    秋水流听见她强嘴,气得脑仁疼,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好,你要去救,我随你,可是你一旦去了那座府邸,只怕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

    “他再厉害不过是个修仙者,有我这个真神仙强吗?”

    秋水流揉揉自己发胀的太阳穴,“你还可记得我们遇到的那个千年旱魃?”

    提起那个凶悍的女鬼,风习习背脊一凉,“记得,记得又如何?”

    “若当年,遇到旱魃的是那位道君,他动动指头,便能让那旱魃灰飞烟灭。”

    风习习不敢相信:“真、真的?”

    “真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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