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年前。

    天凛受命摄政王,寻找通往天界的秘境。

    传言,千年前有一场人间浩劫,天神降世,拯救苍生后消亡,只留下一个通往天界的秘境。

    那个秘境被巫族世代守护,无迹可循。

    那时的他走遍四国,皆无巫族踪迹。

    他心灰意冷,途中误入噬骨森林,遭遇食人花妖袭击,原以为他会死在那里。

    千钧一发之时,云芳尘与秋水微烟出现。

    他并不知道眼前笑意盈盈的姑娘是巫族,他只觉得那是他二十一年来见过笑得最好看的姑娘。

    她与云芳尘结伴同游。

    云芳尘是玄英仙宗玉真门下的剑修,剑法快哉如风,潇洒飘逸。

    在他的剑下,食人花妖只活了一息。

    天凛任务失败,不想回去领罚,便与他们一同游历,降妖除魔,救助百姓。

    他把自己当做局外人,看着云芳尘指点秋水微烟的剑法,看着他们感情如蔓草疯狂生长。

    甚至他以为他们在一起顺理成章。

    好景不长,他们遇到极为厉害的怨鬼。

    云芳尘敌不过,身受重伤。

    天凛与那怨鬼拼死一战,伤的半死不活,神识昏沉之际,却见原是一介凡人的秋水微烟用自己血肉驱散了怨鬼。

    秋水巫族,鬼神皆惧。

    所言不错。

    她救了他们,他也从那时得知她的身份。

    遥夜巫族。

    正是他要寻的人。

    云芳尘灵脉沾染了怨气,活不久。

    秋水微烟喜欢他,谁都看得出来。

    云芳尘生性内敛,何况是仙门弟子,纵然对她有情,也无法宣之于口。

    没过多久,他将自己的本命剑同给秋水微烟的书信托付给自己,便回了仙门。

    本命剑,他交给秋水微烟,至于那封信,他拆都没拆,烧了。

    秋水微烟不知道修士赠本命剑的意义,只知道云芳尘不告而别。

    她失望至极,当即回了遥夜。

    剑被她丢下,也不管他了。

    遥夜就在陈国西南边陲,秘籍中那么神秘的巫族就在他们眼皮底下。

    他借探望她的机会,来到遥夜。

    他们对他并没有防备心,抛开他的使命,他明白自己对秋水微烟生了不该有的感情。

    他把那把剑捡回来,还给她,帮她解开心结。

    妖兽袭击秋水巫族的时候,是他救下秋水全族。

    秋水微烟被妖抓走,也是他孤身闯进妖巢穴,将她救回。

    他是来杀她的,可那一刻,他竟害怕她死。

    微烟嫁给他的时候,笑得与初见时一样动人。

    成亲后,他本意在遥夜隐居。

    可是事情终不如人意。

    金玉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风家。

    他的神魂被天昊上尊一分为二,一半在祭司府,一半在风家。

    他成了风天凛。

    他的使命是找到巫族,倾整个巫族之力,开启星境,为天昊上尊返回天界铺路。

    他原就是一个肮脏卑劣之人,还能妄图什么?

    总归,人死如灯灭,秋水微烟再恨他,也无法挽回。

    天凛心绪难平,睁开眼,死死盯着屋外幽沉沉的夜,手中的流苏灯也不知何时化成齑粉。

    翌日,晨光熹微。

    厢房的门被推开,青年带着一股寒霜踏进屋内。

    风习习等了半宿,这会睡得正香甜,冷不丁被寒气沁了一下,微微睁眼,就见床边做了一个不相熟的男人,盯着自己看。

    她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捏出火球,一脸警惕。

    秋水流颇有些无奈,心里却很欢喜,她不喜欢这张脸。

    “是我。”

    “哦。”她掐灭火焰,稳了稳神,想到他探查了一晚,肯定有很多收获,忙不迭将脑袋凑过去,“快说快说,都发现了什么?”

    秋水流故作失意地摇头:“什么都没发现。”

    果然,风习习大失所望。

    “逗你的。”秋水流笑着起身,“你把衣裳穿好,我去盥洗,待会告诉你。”

    风习习嘿嘿两声,三下五除二,穿好衣裙,撩了撩肩上的头发,坐到桌前,乖巧地等着。

    片刻,青年从浴室出来,缓步在她身旁坐下,周身水汽未干,风习习隐隐能闻见一股浅淡的药香。

    是令人心安的味道。

    她挪挪屁股,挨近他,满眼期待。

    简直被吊足了胃口。

    秋水流不禁笑笑,缓缓开口:“昨夜,我潜入皇宫,一进去便觉宫中气息有些怪异,宫中的太监说,后宫时常传来惨叫声,还有些宫人失踪,听他们说是被……”

    “被怎么了?”风习习心不由提起来,“你快说啊?”

    秋水流抿唇一笑,低头凑近她,小声道:“被鬼吃了。”

    一说完,风习习吓得立即缩成一团。

    恶作剧得逞,秋水流哈哈大笑。

    风习习知道他又在吓自己,气得从椅上下来,跺跺脚,“你又拿鬼吓我!”

    秋水流拉住她的手,好声道歉:“是我错了,我错了,但此言非虚,你且坐下听我说。”他起身将她按回椅上。

    “这皇宫外墙把守森严,可里面却没什么守卫,小皇帝今年才九岁,后宫空虚,你说,后宫的这些惨叫到底是如何来的?”

    风习习又怕他弄玄虚,“反正……一定是那个摄政王捣的鬼。”

    “你说对了。”

    风习习得了夸,眉飞色舞:“我昨晚也发现了一件古怪的事。”

    “你又偷偷出去?”秋水流捏捏她的脸,“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我?”

    “哎呀,我就出去一会会,”风习习推开他的手,“放心,他们谁都没发现。”

    秋水流无奈地轻叹,当然没发现,若是发现,她还会安然地在这里?

    “昨夜,这个陈国的大祭司突然造访,你知道吗,他长得与风天凛一模一样,你说,该不会风天凛真的没死吧?”

    风天凛诡计多端,当年也只是金丹期的修为,就能让渡劫期的修士尊他为家主。

    除去他背后的助力,他的实力也远不止于此。

    “若他还活着,就一定来寻我们……”秋水流正欲再言,看见门前走来的蓝色身影,他缓缓神色,举步相迎,“东方公子。”

    东方策拱手回礼,瞥见他身后莫名眼熟的漂亮姑娘,不由得愣了愣神。

    若云师妹有她这般大,约莫也是这等模样。

    杏脸桃腮,顾盼生辉。

    他定下心神,笑着问道:“你们方才是在说什么,我大老远便听见道长的笑声。”

    秋水流微微一笑:“师妹提起了我们小时候的趣事,东方公子见笑了。”

    东方策不甚在意,“我还想听听你们玄英仙宗的事,可否给我讲讲。”

    “公子想听什么?”秋水流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东方策轻轻颔首,撩袍入座。

    “玉真门的事,听闻玉真门尽是剑修,十分厉害。”

    风习习道:“那是自然,我们……玉真门的云微道君,一剑震天动地,是最厉害的。”

    七年前,他也有幸亲眼见过,“你们可知开春后的问道会,玉真门的小弟子会参加吗?”

    风习习连问道会听都没听说过。

    秋水流看他有些情急,慢条斯理地给他斟一盅茶,“只有筑基修士才能参加问道会,玉真门的师弟师妹们如今还在练气,想来也不能去。”

    东方策神色失望。

    原以为玉真门的弟子天资异禀,没想到他们还未筑基,这次恐不能再相见了。

    秋水流哪能不知他的心思,将茶推过去后:“这次问道会设在玄英仙宗,东方公子想找什么人,大可以去。”

    “道长此话可真?”东方策重新燃起了希望。

    “自然是真的。”反正开春,他们都不一定会回去。

    东方策喜出望外,连说了几声‘好’。

    恰逢这时,侍卫找来,进屋附耳与他密语。

    东方策面色一变,朝他们拱手作别,跟着侍卫匆匆离开。

    风习习瞅着他们仓促的背影,难免好奇:“外面出了什么事?走得这么急?”

    “我回来时,看见路上有仪仗,想来是召他进宫觐见陈国皇帝与摄政王。”

    风习习对皇宫感兴趣极了:“要不,我们也去吧。”

    她正好看看传言中摄政王长什么模样。

    有东方策的掩护,风习习与秋水流顺利混入了觐见的队伍。

    陈国国力在四国中最为强盛,皇宫依山而建,占地百里,殿堂无数,宏伟壮观,名为永昭宫。

    百丈高台,便是踏进皇宫也要走上好一会。

    队伍在丹墀停下,东方策手持旌节,回望队中的两人,微不可查地朝他们点点头,转身踏上前往朝天殿的长阶。

    风习习仰头望着远处巍然屹立的宫殿,只觉这宫殿犹如深渊巨口,平白叫人心生畏怯。

    这是白玉京都不曾有的感觉。

    东方策的背影渐渐被宫殿吞噬,风习习悄悄掂起脚尖,朝宫殿里面瞧,却只看见殿门那道高高的门槛,连摄政王的衣角都没看到。

    就在这时,一声响亮尖锐的启禀从宫外遥遥传来,一声接着一声,穿过一扇又一扇的宫门,传向朝天殿。

    “聂将军、大祭司觐见!”

    这一声声的不仅在宫门回荡,还在风习习脑瓜里回响。

    她瞬间老实了。

    一黑一白,两道身影,由远至近。

    不知为何,一看见这个聂无祸,风习习下意识惧怕,仿佛自己一动,便能被他捉住。

    这人的眼神实在是太过锐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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