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4 章
残夜褪尽，天光初现之时，洁白的雪花悠然坠落，虬龙的火焰随之彻底熄灭，这场灾难也终于宣告结束。
整个皇城几乎化作一片废墟，目之所及到处都是烧得黢黑的残垣断壁，焦黑的梁柱摇摇欲坠，维持着宫殿最后的模样。
壁虎的身躯被彻底烧毁，只剩下焦黑的人形。阿若走上前，试探着轻轻一推，僵硬的尸身便轰然倒下，碎裂成渣，只有几块较大的骨头架子能看得出曾经是个人。
阿若不禁唏嘘，所谓挫骨扬灰，不过如此，如此一来，壁虎此人，便从这世上彻底消失了。
她摇摇头——这也是个可怜的人。
莫离蜷缩在骨灰下方，紧闭着双眼，露在外面的皮肤被烧伤了好几处，尤其是左边侧脸，从眉骨到太阳穴再到颧骨，由于一直贴着地，也被烧伤一大块，血肉模糊，几乎毁容。
阿若赶忙将他拖到外面，探了探鼻息，呼吸很微弱，不过还活着。
这时，莫离眉头微皱，好像是肚子疼，身体瑟缩了一下，缓缓睁开双眼。
阿若大喜过望，“莫离？你怎么样？”
莫离扶着她的胳膊艰难坐起，刚想开口说话就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
阿若听他胸腔中似乎有浊音，看来是过量的烟尘灼伤了肺部。
莫离咳了好一会，才挣扎着道：“我没事……咳咳咳咳……”
阿若的心紧了紧——他的声带也被浓烟熏坏了，嗓子异常嘶哑难听，勉强发出的声音也全是气音。
她拿手帕擦去染在他嘴角的鲜红。
屋漏偏逢连夜雨，忽然，他的肚子肉眼可见的紧缩了一下，幅度之大，连阿若都清晰看见。
她惊道：“莫离，你……”
“唔……”他疼得瞬间咬破嘴唇，屏着气拼命忍耐过这一阵，才慢慢呼出口气道：“孩子……就要出生了。”
——其实他的孩子尚未足月，只是胎儿预感到父体即将衰亡，才不得已提早出世。
阿若慌了，“这……怎么办？！”
经过昨夜那场大火，太医院当值的人早不知道跑哪去了，这种时候找谁给他接生？！
莫离却很淡定，“没事的，实在不行……还有最后一招……”
阿若知道他什么意思，可不到万不得已，她是真的不想做……这和让她亲手杀掉他有什么两样？！
她试着搀扶他，强装镇定道：“总，总之，我先带你出宫吧，现在这么乱，萧泽允估计也没工夫管你，出去之后，我再带你找大夫。”
“嗯……”
莫离的轮椅早在大火中被烧成一堆灰烬，阿若也只能搀着他一步一步往前走。
可事情远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昨夜那场火虽大，却偏偏留下了皇帝寝宫，所以萧泽允本人和他的近身侍卫们安然无恙。
此时，训练有素的士兵们已经开始清点受灾情况，是否有伤亡，并指挥着劫后余生的宫女太监们整理残局了。
阿若扶着莫离没走几步，就被几个人高马大的侍卫拦下，不由分说地架起莫离，要把他带去萧泽允身边。
只恨萧泽允思虑周全早早就安排了人手监视，可惜阿若心有余而力不足，实在没办法带莫离出宫，也只好快步跟上。
*
烧焦的宫门缓缓打开，有一女子漫步而入。
她身着一袭紫色长袍，步履沉稳，衣袂略过肮脏的地面，却不会被染上污渍，依然光洁如初。
披散的墨发中掺杂着几缕金色，脸上没有表情，周身散发着不属于俗世的超然气质，尘世中任何能以“美”字形容的事物在她的面前也黯然失色。
守城卫士拦住了她，“来者何人？！”
——他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威严些，却掩盖不了虚张声势的事实。
经过昨夜大火后，还敢堂而皇之从正门进宫的人，除了龙神再无其他可能。
她用那双紫色眼瞳看了卫士一眼，眼神摄人心魄，卫士顿时汗毛倒竖，无法动弹。
又抬起手，用指节碰了下他的兵器。
只轻轻一碰，卫士手里的长矛便登时化作齑粉，随风飘散。
她开口道：“转告萧泽允，我要见他。”
卫兵已被吓得魂飞魄散，仍强行撑着问：“可……可有同伙？”
她摇摇头，“没有，只我一人。”
萧泽允决定在金銮殿前见她。
从皇城门到金銮殿的一路，训练有素的侍卫们严阵以待，密密麻麻地将狭窄的道路团团围住，仅供一人通过。
所有人都虎视眈眈，握紧兵器，做备战姿态。
此外，还有数以千计的弓兵在城墙上，房檐上待命，个个都将手里的弓拉到最满，随时准备攻击入侵者。
剑拔弩张，气氛紧张到哪怕有一根针落在地上都会引发一场大战。
全场唯一不紧张的，只有那名女子。
尽管被卫兵们牢牢包围，依旧不紧不慢，连表情都未有一丝变化，波澜不惊，信步向前走着。
萧泽允虽衣冠整洁，可经过昨夜的喧闹，他的精神状态很糟糕，眼下带着浓浓的乌青。
此时，早已超过赵诚当初所说的三日，可能够诛杀虬龙的箭头仍未送来。
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那么留给他的只有一条死路。她会在什么时候，以何种理由攻击自己呢？
萧泽允在脑海中设想着自己一千种死法——当初他使计封印虬龙时，她说的最后一句话仍萦绕在耳边：来日我重获自由，第一件事就是将你以最悲惨的方式杀死。
以虬龙的性格，绝对不可能让他痛快上路，他甚至提前准备好了自决的毒药，藏在袖中，一旦情况不对，就自我了断。
可恶……他还不想死……
一声声的脚步声仿佛踩在他的心上，越来越近了，来了，她来了……
尽管被吓得浑身颤抖不止，他依然正襟危坐，竭尽全力维持住帝王表面上的威严。
可意外的——虬龙看向他时，眼神中竟没有多少仇恨，有的只是无尽的悲哀与怜悯。
“萧泽允。”
万籁俱寂之时，她淡定开口唤他的名，声音不卑不亢，却将硬撑着的帝王吓得一个激灵，直接从龙椅上摔了下来。
这突发的状况引起了连锁反应，在宫墙上拉弓待命的某个年轻侍卫，本来就紧张得汗流浃背，捏着箭羽的手指颤抖不已，再被皇帝的掉凳所惊扰，瞬间没绷住力，一放松，箭矢便朝着虬龙直直飞了出去。
他的位置刚好在虬龙背后，箭矢还未抵达她的后背，像被看不见的屏障拦截住势头，停留在分毫之外，整个箭身崩裂破碎，力道散尽，掉在了地上。
接着，她回头看向那名射箭的侍卫，双目相交的刹那，那名侍卫的全身便燃起熊熊火焰。
他发出尖锐凄惨的悲鸣，挣扎了几下后直挺挺躺倒，不再动弹。
周围人为免波及自身，纷纷四散躲开。
侍卫身上的火焰很快熄灭，人已烧成一块焦炭。
虬龙依然淡定，再次看向萧泽允。
“交出皇位，饶你不死。”
萧泽允已在旁边太监的搀扶下重新坐回龙椅。
“容……容朕考虑一下……”
他竭力控制声音的颤抖，一边拖延时间，一边迅速思考对策。
昨夜大火刚烧起时，他就立即派人去赵诚处了，可直到现在，派去的人仍是未归。
若是能拖住她一两个时辰，胜算就会大很多。
虬龙不打算与他废话，她缓缓抬起手，指着萧泽允，开始倒数。
“三……二……”
代表法力的金色光芒逐渐在她的指尖凝聚。
“停！”
“如何？”
“朕好歹也是一国之君，就算是死，也绝不会向妖物屈服！”
“你想如何。”
萧泽允思忖片刻，作出不屈的神情：“咱们堂堂正正打一场，让我死得心服口服。”
“好。”
“不过先说好，不准使用法术。”
她轻蔑地笑了笑，“好啊，答应你就是。”
整个皇城几乎化作一片废墟，目之所及到处都是烧得黢黑的残垣断壁，焦黑的梁柱摇摇欲坠，维持着宫殿最后的模样。
壁虎的身躯被彻底烧毁，只剩下焦黑的人形。阿若走上前，试探着轻轻一推，僵硬的尸身便轰然倒下，碎裂成渣，只有几块较大的骨头架子能看得出曾经是个人。
阿若不禁唏嘘，所谓挫骨扬灰，不过如此，如此一来，壁虎此人，便从这世上彻底消失了。
她摇摇头——这也是个可怜的人。
莫离蜷缩在骨灰下方，紧闭着双眼，露在外面的皮肤被烧伤了好几处，尤其是左边侧脸，从眉骨到太阳穴再到颧骨，由于一直贴着地，也被烧伤一大块，血肉模糊，几乎毁容。
阿若赶忙将他拖到外面，探了探鼻息，呼吸很微弱，不过还活着。
这时，莫离眉头微皱，好像是肚子疼，身体瑟缩了一下，缓缓睁开双眼。
阿若大喜过望，“莫离？你怎么样？”
莫离扶着她的胳膊艰难坐起，刚想开口说话就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
阿若听他胸腔中似乎有浊音，看来是过量的烟尘灼伤了肺部。
莫离咳了好一会，才挣扎着道：“我没事……咳咳咳咳……”
阿若的心紧了紧——他的声带也被浓烟熏坏了，嗓子异常嘶哑难听，勉强发出的声音也全是气音。
她拿手帕擦去染在他嘴角的鲜红。
屋漏偏逢连夜雨，忽然，他的肚子肉眼可见的紧缩了一下，幅度之大，连阿若都清晰看见。
她惊道：“莫离，你……”
“唔……”他疼得瞬间咬破嘴唇，屏着气拼命忍耐过这一阵，才慢慢呼出口气道：“孩子……就要出生了。”
——其实他的孩子尚未足月，只是胎儿预感到父体即将衰亡，才不得已提早出世。
阿若慌了，“这……怎么办？！”
经过昨夜那场大火，太医院当值的人早不知道跑哪去了，这种时候找谁给他接生？！
莫离却很淡定，“没事的，实在不行……还有最后一招……”
阿若知道他什么意思，可不到万不得已，她是真的不想做……这和让她亲手杀掉他有什么两样？！
她试着搀扶他，强装镇定道：“总，总之，我先带你出宫吧，现在这么乱，萧泽允估计也没工夫管你，出去之后，我再带你找大夫。”
“嗯……”
莫离的轮椅早在大火中被烧成一堆灰烬，阿若也只能搀着他一步一步往前走。
可事情远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昨夜那场火虽大，却偏偏留下了皇帝寝宫，所以萧泽允本人和他的近身侍卫们安然无恙。
此时，训练有素的士兵们已经开始清点受灾情况，是否有伤亡，并指挥着劫后余生的宫女太监们整理残局了。
阿若扶着莫离没走几步，就被几个人高马大的侍卫拦下，不由分说地架起莫离，要把他带去萧泽允身边。
只恨萧泽允思虑周全早早就安排了人手监视，可惜阿若心有余而力不足，实在没办法带莫离出宫，也只好快步跟上。
*
烧焦的宫门缓缓打开，有一女子漫步而入。
她身着一袭紫色长袍，步履沉稳，衣袂略过肮脏的地面，却不会被染上污渍，依然光洁如初。
披散的墨发中掺杂着几缕金色，脸上没有表情，周身散发着不属于俗世的超然气质，尘世中任何能以“美”字形容的事物在她的面前也黯然失色。
守城卫士拦住了她，“来者何人？！”
——他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威严些，却掩盖不了虚张声势的事实。
经过昨夜大火后，还敢堂而皇之从正门进宫的人，除了龙神再无其他可能。
她用那双紫色眼瞳看了卫士一眼，眼神摄人心魄，卫士顿时汗毛倒竖，无法动弹。
又抬起手，用指节碰了下他的兵器。
只轻轻一碰，卫士手里的长矛便登时化作齑粉，随风飘散。
她开口道：“转告萧泽允，我要见他。”
卫兵已被吓得魂飞魄散，仍强行撑着问：“可……可有同伙？”
她摇摇头，“没有，只我一人。”
萧泽允决定在金銮殿前见她。
从皇城门到金銮殿的一路，训练有素的侍卫们严阵以待，密密麻麻地将狭窄的道路团团围住，仅供一人通过。
所有人都虎视眈眈，握紧兵器，做备战姿态。
此外，还有数以千计的弓兵在城墙上，房檐上待命，个个都将手里的弓拉到最满，随时准备攻击入侵者。
剑拔弩张，气氛紧张到哪怕有一根针落在地上都会引发一场大战。
全场唯一不紧张的，只有那名女子。
尽管被卫兵们牢牢包围，依旧不紧不慢，连表情都未有一丝变化，波澜不惊，信步向前走着。
萧泽允虽衣冠整洁，可经过昨夜的喧闹，他的精神状态很糟糕，眼下带着浓浓的乌青。
此时，早已超过赵诚当初所说的三日，可能够诛杀虬龙的箭头仍未送来。
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那么留给他的只有一条死路。她会在什么时候，以何种理由攻击自己呢？
萧泽允在脑海中设想着自己一千种死法——当初他使计封印虬龙时，她说的最后一句话仍萦绕在耳边：来日我重获自由，第一件事就是将你以最悲惨的方式杀死。
以虬龙的性格，绝对不可能让他痛快上路，他甚至提前准备好了自决的毒药，藏在袖中，一旦情况不对，就自我了断。
可恶……他还不想死……
一声声的脚步声仿佛踩在他的心上，越来越近了，来了，她来了……
尽管被吓得浑身颤抖不止，他依然正襟危坐，竭尽全力维持住帝王表面上的威严。
可意外的——虬龙看向他时，眼神中竟没有多少仇恨，有的只是无尽的悲哀与怜悯。
“萧泽允。”
万籁俱寂之时，她淡定开口唤他的名，声音不卑不亢，却将硬撑着的帝王吓得一个激灵，直接从龙椅上摔了下来。
这突发的状况引起了连锁反应，在宫墙上拉弓待命的某个年轻侍卫，本来就紧张得汗流浃背，捏着箭羽的手指颤抖不已，再被皇帝的掉凳所惊扰，瞬间没绷住力，一放松，箭矢便朝着虬龙直直飞了出去。
他的位置刚好在虬龙背后，箭矢还未抵达她的后背，像被看不见的屏障拦截住势头，停留在分毫之外，整个箭身崩裂破碎，力道散尽，掉在了地上。
接着，她回头看向那名射箭的侍卫，双目相交的刹那，那名侍卫的全身便燃起熊熊火焰。
他发出尖锐凄惨的悲鸣，挣扎了几下后直挺挺躺倒，不再动弹。
周围人为免波及自身，纷纷四散躲开。
侍卫身上的火焰很快熄灭，人已烧成一块焦炭。
虬龙依然淡定，再次看向萧泽允。
“交出皇位，饶你不死。”
萧泽允已在旁边太监的搀扶下重新坐回龙椅。
“容……容朕考虑一下……”
他竭力控制声音的颤抖，一边拖延时间，一边迅速思考对策。
昨夜大火刚烧起时，他就立即派人去赵诚处了，可直到现在，派去的人仍是未归。
若是能拖住她一两个时辰，胜算就会大很多。
虬龙不打算与他废话，她缓缓抬起手，指着萧泽允，开始倒数。
“三……二……”
代表法力的金色光芒逐渐在她的指尖凝聚。
“停！”
“如何？”
“朕好歹也是一国之君，就算是死，也绝不会向妖物屈服！”
“你想如何。”
萧泽允思忖片刻，作出不屈的神情：“咱们堂堂正正打一场，让我死得心服口服。”
“好。”
“不过先说好，不准使用法术。”
她轻蔑地笑了笑，“好啊，答应你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