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身母亲坠楼案（12）
童诗谣外公外婆见了叶斯语，第一句话也是问：“同志，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啊？”
“你们刚来就急着回去？没那么快，好多事情还没弄明白呢。”叶斯语道。
外公外婆对视了一眼，外婆道：“我们还要赶回去带孙子，儿子儿媳妇平时上班忙，带不了，我们不能在这儿耽误太长时间。”
“怎么叫耽误时间呢？”叶斯语着实费解，“你孙子那边可以先拜托亲戚朋友带两天，现在这边可是你女儿命都没了，除了要查明白她是怎么死的，下一步还有你女儿的后事要处理，再下一步还有你外孙女的抚养问题，你们觉得你们可以今天来今天就走吗？”
“同志，说实话啊，我这个女儿早就跟我们脱离父女关系母女关系了，我们在这儿待着其实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意义，她也已经死了，又不能活过来……”外婆说，“至于后事，至于外孙女的抚养问题，跟我们也没什么关系，反正我们也不可能把外孙女带在身边养，孙子还带不过来呢，哪儿有功夫带外孙女？再说了，她不是还有爷爷奶奶吗？让他们带呗！”
这番话震得叶斯语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良久才又问：“你们说的脱离父女关系母女关系，是真正法律意义上的断绝关系吗？还是你们只是不往来了？”
“我也听不懂你说的什么法律意义上的断绝关系，总之就是她以为她攀了高枝嫁了个好男人，就可以脱离我们了，所以就不认父母，不认弟弟了。结果怎么样呢？她嫁的好男人死了，她自己也作得把命都作没了。”外婆虽然眼眶微红，但语气仍有些愤愤。
叶斯语欲言又止，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把话题进行下去。
倒是后来童诗谣爷爷奶奶的到来才算解答了叶斯语心底的疑问。
奶奶抹着眼泪说：“我是真不知道她竟然虐待孩子，谣谣也是傻，也十岁了，怎么就不知道告诉我们呢？”
爷爷叹着气说：“怪我们，这么好几年了，我们平时也没怎么给孩子打过电话，估计她觉得跟我们也不亲，也就不想告诉我们。”
叶斯语疑惑问道：“好像童诗谣跟外公外婆也不亲。怎么她们都不怎么跟双方父母来往的吗？”
奶奶一撇嘴：“就她那个原生家庭，换了谁都得断了往来。”
“怎么？”
“小范老家那边大部分家庭都重男轻女，还是特别特别严重的那种重男轻女。”奶奶说，“她原生家庭经济条件也不是很好，听说她当年大学期间就各种勤工俭学，各种打工兼职，挣来的钱除了付自己的生活费之外，都寄给家里了。后来毕业了有了正式工作了，她爸她妈就恨不得把她血吸干，其实他们老两口的退休工资够用了，他们就是想从小范那儿掏钱给儿子花。”
“相当于范若琪还得养弟弟？”叶斯语问。
“可不是嘛！”奶奶说，“而且小范也是没脑子，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心甘情愿吧，反正她就真的当起了，你们年轻人怎么说的，哦，扶弟魔，人家就真的当扶弟魔当了好多年，一直到她和我儿子结婚。”
“她父母不会又打起你家的主意了吧？”叶斯语问。
“还就是！”奶奶长长地叹口气，“她爸她妈吸干她的血还不够，又想来吸我家的血。其实吧，我从心底就不太愿意小范进我家门，但她跟我儿子是大学同学，我儿子喜欢啊，死活非她不娶啊，没办法我只能由着他们去了。”
爷爷插话道：“我们虽然不那么满意，但该给的也给了。就这房子，当年买的时候就上千万呢，现在都快接近两千万了。”
叶斯语道：“我听同事调查回来说，这套房子是范若琪老公的婚前财产，是吧？”
“当然是婚前！必须是婚前啊！”爷爷感叹道，“我儿子也没了，现在儿媳妇也没了，要不是婚前财产，那不便宜了那老两口？”
这倒提醒了奶奶，她转头问叶斯语：“对了，那老两口是不是说不想抚养谣谣？”
“对。”
“那就是因为这房子是我家儿子的婚前财产，没有他们什么事儿。如果说这房子是婚后财产，他们老两口也能分一杯羹的话，你看他们带不带谣谣？就为了房子他们也得带孩子啊！”奶奶继续愤愤道。
“他们说，范若琪早就跟他们断绝关系了，所以他们不想抚养谣谣。”叶斯语试探着问，“他们是什么原因断绝关系的啊？”
“还能为什么？吸血吸不到了呗。”奶奶冷哼一声，“就我儿子跟小范谈婚论嫁的时候，她家就开始整各种幺蛾子了，彩礼方面狮子大开口就不说了，整个跟卖女儿似的，我们忍了，同意了，车啊首饰啊什么的我们也同意了，然后他们又提出房本必须要加上小范的名字，还说他们老两口要过来跟他们一起住，甚至还说要让她弟弟也住进去……”
“当时她弟弟还没结婚是吧？”
“当时是没结婚，但也谈对象了。”奶奶说，“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啊？我们是娶媳妇，不是娶媳妇一大家子人！”
“所以后来就谈崩了？”
“对！我们凭什么所有事情都顺着他们惯着他们？”奶奶说，“当时他们被拒绝之后就恼羞成怒了，非要小范做一个选择，选他们还是选老公，有你没我有我没你，小范选了我儿子，他们就大吵大闹，骂小范是白眼狼，后来就真的没有往来了……但后来我儿子没了，也不知道小范有没有跟他们老两口恢复往来……”
其实叶斯语最关心的还是童诗谣被谁抚养的问题，于是又试探着问：“你们应该没有重男轻女的思想吧？”
“我们倒不是说有重男轻女的思想，但是实话说我们对谣谣也确实没有太深的感情。因为小范一直坚持自己带孩子，我们也不想跟他们一起住，跟谣谣见面的次数也不多。后来我儿子……”奶奶有点哽咽了，“有一次小长假，我儿子本来想就近在郊区玩玩就行的，小范非要来个出省的那种长途自驾游，谣谣啥事儿不懂跟着瞎起哄也哭着喊着要去远的地方玩，结果就出车祸了……她们娘儿俩轻伤，但我儿子就……这是小范后来追悔莫及的时候自己说的，所以说真的，我心底还是有些埋怨她们娘儿俩的……”
叶斯语都有些担心童诗谣以后的处境：“那，现在范若琪也走了，剩下谣谣孤零零一个人……”
“我自己的孙女我当然会把她养大的，这个你可以放心。”奶奶深呼吸一下，坐直身子说，“我不会亏待孩子的，真想亏待她的话，当年我就可以收回这房子。”
叶斯语略微放下心来。
她又去了童诗谣的房间，见她依然和叶安筱晓相处融洽，心里也是有些五味杂陈。
童诗谣问她：“阿姨，我外公外婆是不是不愿意带我？”
叶斯语还没来得及回答，童诗谣又问：“我爷爷奶奶不是也来了吗？他们怎么说？”
叶斯语搂过她肩膀：“你爷爷奶奶说会好好把你养大，你放心，他们，还有你外公外婆，他们都是爱你的。”
童诗谣咬了咬嘴唇：“阿姨你不用安慰我，我都知道的。”
叶斯语将她搂得更紧了些。
审讯室里，吴昕怡如实交代了自己作案的全过程，跟安修分析的如出一辙。
安修叹口气：“你明明可以有很多途径可以维护你的权益，但你偏偏选择了最错误的一种方式。”
“最错误？”吴昕怡反驳道，“我不这么认为，我认为这是最正确的一种方式。我并没有直接推她，但她自己翻身掉下去摔死了，这是最理想的一种结果。就算她没有往外翻身，她醒来的时候也一定会惊出一身冷汗，会特别后怕，但是她不会怀疑到我，只会以为是她自己梦游了或者怎么样了，这也能稍微达到惩罚她的目的吧。当然，被你们查出来了，那就算我倒霉。”
“你现在，后悔吗？”安修问她。
“我不后悔。我觉得，我也算是为谣谣，为我们小区做了一件好事。”吴昕怡轻轻叹了一口气，“我只是，觉得对不起我家两个孩子……”
安修停顿片刻，问她：“你真的觉得，你是为谣谣也为小区做了好事？”
“那当然。”吴昕怡说，“我问过谣谣，她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健在，她妈死了，她再也不用担心天天被打骂，又不至于沦落成孤儿。至于对小区的好处，那还用说吗？大家都能过清静安生的好日子了。”
“是吗？”安修也叹了一口气，问，“你知不知道，范若琪坠楼之后，小区的业主们最关心的是什么？”
“他们肯定以为她是自己跳楼的啊，所以最关心的，是谣谣以后的生活吗？”
安修缓缓摇头：“他们确实都以为范若琪是自杀，最关心的就是因为一个业主的非正常死亡对小区房价的影响。他们觉得范若琪的跳楼自杀，会导致整个小区，尤其是3号楼的房价暴跌，都在骂她为什么不能死在外面，为什么要死在小区导致她家成为凶宅，导致小区的房价跟着受影响。你想想，如果到时候大家都知道范若琪是你害死的，那业主们骂的会是谁？”
吴昕怡先是猛地一震，继而呆若木鸡，一动不动很长时间之后突然爆发出一阵哭嚎。
“你们刚来就急着回去？没那么快，好多事情还没弄明白呢。”叶斯语道。
外公外婆对视了一眼，外婆道：“我们还要赶回去带孙子，儿子儿媳妇平时上班忙，带不了，我们不能在这儿耽误太长时间。”
“怎么叫耽误时间呢？”叶斯语着实费解，“你孙子那边可以先拜托亲戚朋友带两天，现在这边可是你女儿命都没了，除了要查明白她是怎么死的，下一步还有你女儿的后事要处理，再下一步还有你外孙女的抚养问题，你们觉得你们可以今天来今天就走吗？”
“同志，说实话啊，我这个女儿早就跟我们脱离父女关系母女关系了，我们在这儿待着其实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意义，她也已经死了，又不能活过来……”外婆说，“至于后事，至于外孙女的抚养问题，跟我们也没什么关系，反正我们也不可能把外孙女带在身边养，孙子还带不过来呢，哪儿有功夫带外孙女？再说了，她不是还有爷爷奶奶吗？让他们带呗！”
这番话震得叶斯语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良久才又问：“你们说的脱离父女关系母女关系，是真正法律意义上的断绝关系吗？还是你们只是不往来了？”
“我也听不懂你说的什么法律意义上的断绝关系，总之就是她以为她攀了高枝嫁了个好男人，就可以脱离我们了，所以就不认父母，不认弟弟了。结果怎么样呢？她嫁的好男人死了，她自己也作得把命都作没了。”外婆虽然眼眶微红，但语气仍有些愤愤。
叶斯语欲言又止，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把话题进行下去。
倒是后来童诗谣爷爷奶奶的到来才算解答了叶斯语心底的疑问。
奶奶抹着眼泪说：“我是真不知道她竟然虐待孩子，谣谣也是傻，也十岁了，怎么就不知道告诉我们呢？”
爷爷叹着气说：“怪我们，这么好几年了，我们平时也没怎么给孩子打过电话，估计她觉得跟我们也不亲，也就不想告诉我们。”
叶斯语疑惑问道：“好像童诗谣跟外公外婆也不亲。怎么她们都不怎么跟双方父母来往的吗？”
奶奶一撇嘴：“就她那个原生家庭，换了谁都得断了往来。”
“怎么？”
“小范老家那边大部分家庭都重男轻女，还是特别特别严重的那种重男轻女。”奶奶说，“她原生家庭经济条件也不是很好，听说她当年大学期间就各种勤工俭学，各种打工兼职，挣来的钱除了付自己的生活费之外，都寄给家里了。后来毕业了有了正式工作了，她爸她妈就恨不得把她血吸干，其实他们老两口的退休工资够用了，他们就是想从小范那儿掏钱给儿子花。”
“相当于范若琪还得养弟弟？”叶斯语问。
“可不是嘛！”奶奶说，“而且小范也是没脑子，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心甘情愿吧，反正她就真的当起了，你们年轻人怎么说的，哦，扶弟魔，人家就真的当扶弟魔当了好多年，一直到她和我儿子结婚。”
“她父母不会又打起你家的主意了吧？”叶斯语问。
“还就是！”奶奶长长地叹口气，“她爸她妈吸干她的血还不够，又想来吸我家的血。其实吧，我从心底就不太愿意小范进我家门，但她跟我儿子是大学同学，我儿子喜欢啊，死活非她不娶啊，没办法我只能由着他们去了。”
爷爷插话道：“我们虽然不那么满意，但该给的也给了。就这房子，当年买的时候就上千万呢，现在都快接近两千万了。”
叶斯语道：“我听同事调查回来说，这套房子是范若琪老公的婚前财产，是吧？”
“当然是婚前！必须是婚前啊！”爷爷感叹道，“我儿子也没了，现在儿媳妇也没了，要不是婚前财产，那不便宜了那老两口？”
这倒提醒了奶奶，她转头问叶斯语：“对了，那老两口是不是说不想抚养谣谣？”
“对。”
“那就是因为这房子是我家儿子的婚前财产，没有他们什么事儿。如果说这房子是婚后财产，他们老两口也能分一杯羹的话，你看他们带不带谣谣？就为了房子他们也得带孩子啊！”奶奶继续愤愤道。
“他们说，范若琪早就跟他们断绝关系了，所以他们不想抚养谣谣。”叶斯语试探着问，“他们是什么原因断绝关系的啊？”
“还能为什么？吸血吸不到了呗。”奶奶冷哼一声，“就我儿子跟小范谈婚论嫁的时候，她家就开始整各种幺蛾子了，彩礼方面狮子大开口就不说了，整个跟卖女儿似的，我们忍了，同意了，车啊首饰啊什么的我们也同意了，然后他们又提出房本必须要加上小范的名字，还说他们老两口要过来跟他们一起住，甚至还说要让她弟弟也住进去……”
“当时她弟弟还没结婚是吧？”
“当时是没结婚，但也谈对象了。”奶奶说，“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啊？我们是娶媳妇，不是娶媳妇一大家子人！”
“所以后来就谈崩了？”
“对！我们凭什么所有事情都顺着他们惯着他们？”奶奶说，“当时他们被拒绝之后就恼羞成怒了，非要小范做一个选择，选他们还是选老公，有你没我有我没你，小范选了我儿子，他们就大吵大闹，骂小范是白眼狼，后来就真的没有往来了……但后来我儿子没了，也不知道小范有没有跟他们老两口恢复往来……”
其实叶斯语最关心的还是童诗谣被谁抚养的问题，于是又试探着问：“你们应该没有重男轻女的思想吧？”
“我们倒不是说有重男轻女的思想，但是实话说我们对谣谣也确实没有太深的感情。因为小范一直坚持自己带孩子，我们也不想跟他们一起住，跟谣谣见面的次数也不多。后来我儿子……”奶奶有点哽咽了，“有一次小长假，我儿子本来想就近在郊区玩玩就行的，小范非要来个出省的那种长途自驾游，谣谣啥事儿不懂跟着瞎起哄也哭着喊着要去远的地方玩，结果就出车祸了……她们娘儿俩轻伤，但我儿子就……这是小范后来追悔莫及的时候自己说的，所以说真的，我心底还是有些埋怨她们娘儿俩的……”
叶斯语都有些担心童诗谣以后的处境：“那，现在范若琪也走了，剩下谣谣孤零零一个人……”
“我自己的孙女我当然会把她养大的，这个你可以放心。”奶奶深呼吸一下，坐直身子说，“我不会亏待孩子的，真想亏待她的话，当年我就可以收回这房子。”
叶斯语略微放下心来。
她又去了童诗谣的房间，见她依然和叶安筱晓相处融洽，心里也是有些五味杂陈。
童诗谣问她：“阿姨，我外公外婆是不是不愿意带我？”
叶斯语还没来得及回答，童诗谣又问：“我爷爷奶奶不是也来了吗？他们怎么说？”
叶斯语搂过她肩膀：“你爷爷奶奶说会好好把你养大，你放心，他们，还有你外公外婆，他们都是爱你的。”
童诗谣咬了咬嘴唇：“阿姨你不用安慰我，我都知道的。”
叶斯语将她搂得更紧了些。
审讯室里，吴昕怡如实交代了自己作案的全过程，跟安修分析的如出一辙。
安修叹口气：“你明明可以有很多途径可以维护你的权益，但你偏偏选择了最错误的一种方式。”
“最错误？”吴昕怡反驳道，“我不这么认为，我认为这是最正确的一种方式。我并没有直接推她，但她自己翻身掉下去摔死了，这是最理想的一种结果。就算她没有往外翻身，她醒来的时候也一定会惊出一身冷汗，会特别后怕，但是她不会怀疑到我，只会以为是她自己梦游了或者怎么样了，这也能稍微达到惩罚她的目的吧。当然，被你们查出来了，那就算我倒霉。”
“你现在，后悔吗？”安修问她。
“我不后悔。我觉得，我也算是为谣谣，为我们小区做了一件好事。”吴昕怡轻轻叹了一口气，“我只是，觉得对不起我家两个孩子……”
安修停顿片刻，问她：“你真的觉得，你是为谣谣也为小区做了好事？”
“那当然。”吴昕怡说，“我问过谣谣，她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健在，她妈死了，她再也不用担心天天被打骂，又不至于沦落成孤儿。至于对小区的好处，那还用说吗？大家都能过清静安生的好日子了。”
“是吗？”安修也叹了一口气，问，“你知不知道，范若琪坠楼之后，小区的业主们最关心的是什么？”
“他们肯定以为她是自己跳楼的啊，所以最关心的，是谣谣以后的生活吗？”
安修缓缓摇头：“他们确实都以为范若琪是自杀，最关心的就是因为一个业主的非正常死亡对小区房价的影响。他们觉得范若琪的跳楼自杀，会导致整个小区，尤其是3号楼的房价暴跌，都在骂她为什么不能死在外面，为什么要死在小区导致她家成为凶宅，导致小区的房价跟着受影响。你想想，如果到时候大家都知道范若琪是你害死的，那业主们骂的会是谁？”
吴昕怡先是猛地一震，继而呆若木鸡，一动不动很长时间之后突然爆发出一阵哭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