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半，虢首封醒来的时候，个人终端上已经攒了999+的短信量。
他翻了半天没找到易云嫦的来讯，却看见姬覆用格外简炼的口气说：“醒来给我回信。”
他依言照做。
其他信息大半来自夜行者八卦群，关于他“抢人成亲”传闻愈演愈烈，从最初含蓄的“八字还没有一撇”变成了“生米早已煮成熟饭”。人没到手，证没扯齐，五关六将俨然是手下败将。
虢首封试图揪出群里煽风点火的罪魁祸首，却看见姬覆在群里吹牛的记录——
姬覆：说时迟，那时快。我告诉易氏的老家长，去年你们家抢薄氏的地盘时险些闹出人命，人家一个刚觉醒的高级异能人差点毁你们手里，我们说什么了？没有。非但没说，还尽力给你们收了烂摊子，把人给救回来了。当时你怎么说的？哦，“这个人情我记下了”，对吧？哪，别的不说，这是当时的医疗费结算单，
结算单.JPG。
姬覆：麻烦你收一收。
姬覆：然后他立刻回电话过来“姬先生，有话好说。只要他们俩能回沙市，这笔钱就当是我给小嫦的嫁妆如何？”
后面一大群：“哈哈哈！”
看到这里的虢首封：“……”
难怪他睡了两天，醒来后满眼都见“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中间还夹杂着一两条“拱白菜拱白菜，拱得易氏气上天。”
就连资深潜水员常见喜，也浮出水面冒了个泡，废话没有，出手就是红包666666。
然后是一起从回龙谷里钻出来的陆空双编。同生共死后，战士的友谊迅速跨越普通人和异能人之间的鸿沟。他们的信息不外乎是提前告别。那些好不容易才活下来的人首先表示了感谢，然后祝情比金坚，最后告知虽然提前离开了铜口，但公家给予了优待，让他们带薪休假去某去高端疗养会所调整身心，可以在那儿好好休息二十年……如果有机会，欢迎夜行者诸位大佬前去作客……虢首封查了查疗养会所的地址，心想干完这票赏金任务，带易云嫦去玩玩也不错。
可他依然没找到易云嫦发来的消息。
鼠哥和归火是最早离开铜口的夜行者：归火陷入昏迷，身上的行尸之殇已经暂时被控制住，续肢手术安排在两周后；鼠哥则是回总部代替姬覆和凰袅娜坐镇……坐镇？！
虢首封翻身而起：鼠哥回去坐镇，就意味着姬覆和凰袅娜离开了总部。那两人去哪了？
打开短信，看见姬覆新来的私信：“来一楼自助餐厅。”
虢首封：“……”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铜口官邸原是地主行宫，占地极广，可以迅速容纳数万人。这回收容了大批回龙谷难民以及七七八八还在从四面八方不断涌来的人员后，偌大一座官邸里仍然显得空空荡荡。
虢首封脚后跟敲在光鉴可人的地砖上，笃笃地扩出回音一直传到遥远的角落里。
他在路上遇见了古潜，吓了一跳：古潜象个幽灵似的，顶着两个超大的熊猫眼，走路都在飘。
“早啊。”古潜有气无力地瞄了他一眼，不无羡慕嫉妒恨的梦呓：“你睡了两天呢，总算醒了。醒来就好，找云嫦么？她在餐厅。”
知虢首封者，莫若古潜。
“谢谢。”虢首封礼貌地问，“这两天发生过什么？”
“没有，很安静。不过，嘿嘿，今天就不行了。”
“为什么？”
古潜没有回答。他额头抵在墙上直接睡过去了。
虢首封：“……”转身去了餐厅。
餐厅里聚着好一些人。基本是陌生面孔。虢首封一眼扫过去，没有找到姬覆和凰袅娜，却看见了易云嫦。
她独自占了一张大圆桌，正在有一口没一口地拨弄一块乳酪蛋糕。
虢首封心中一荡，正要过去，却发现她身后还站着一个人。
一个象影子一样的老人。
如果不是感觉敏锐，虢首封几乎就忽略了这个老人的存在。
那位头发花白却梳得一丝不苟的老人，身穿黑色燕尾正装，身板笔直，如同门神般守在易云嫦身后。当虢首封出现在餐厅门口时，他看过来，两个人视线在空中轻轻交错。虢首封继续盯着他，他却垂下了视线仿若不见。
吞口齐云——吞口氏家长最信任的大总管什么时候来的铜口？
易云嫦独自占了张大圆桌，胃口不佳地戳着点心。她无意间瞥向门口，看见虢首封时眼睛亮了起来，白得毫无血色的面庞上更像是上了层釉似地反着光。她撑着桌沿站起来，如果这时给她装一条狗尾巴，估计能摇成螺旋浆。
“首封，这里。”易云嫦挥手，身子也跟着晃了晃。
虢首封皱眉：怎么回事？两天不见，怎么感觉她比刚离开幻境时还要虚弱？
他随手在门口取了一盘方吐司，朝易云嫦走去。中间一个毛手毛脚的少女端着自己的盘子撞过来，人还没碰上先“哎哟”叫起来，眼看着左脚拐右脚，整个人往虢首封身上倒。
虢首封一手托着餐盘，一手食指抵在那姑娘的眉心上，硬生生把人以六十五度斜角姿势定在原地。他漫声问：“没事吧？”
那女孩子臊得满脸通红：“没、没有。”
“那就麻烦你站稳。”说完，他抽手绕路。一眨眼的功夫就避开了一步踉跄的陌生人，走到易云嫦身旁。
吞口老总管笑容淡淡地替他拉开了椅子。偏偏虢首封不领情，选了另一张就在易云嫦身边的空位入坐。
易云嫦：“早上好。”然后看了一眼他端来的早餐，“只吃一点吐司？齐云爷爷，能不能麻烦你再端一点来？”易云嫦狡猾得很，她并不明说是给虢首封准备的，只说自己还想再吃一点：“……虾饺、葱油饼、油条、我看那里还有荞麦面……好吗？”
易云嫦轻易不请求，但凡她开口，就很难让人拒绝。
吞口齐云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无奈摇头去做准备了。
虢首封心觉一点奇怪：这不象是易云嫦的作风，更象是她故意要支开吞口齐云似的。
他先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嗯，体温正常。
易云嫦追着他的掌心微弱地蹭了蹭。
“为什么不发消息给我？”
易云嫦含糊地回答：“出了点事。”
出事？
古潜刚说一切平静。
吞口齐云把荞麦面摆在两个人中间，又陆续送来饺子、油条、面饼，还有几小碟调味料，两碗白豆浆。不得不说，这位资深总管一旦工作起来，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让人挑不出刺来。虽然他已经很老了，但行如风，动作轻盈，毫无滞留的痕迹。
只是，他不拖泥带水，也就不给虢首封和易云嫦丁点独处的空间。每每一张嘴，就会发现老总管不是近在咫尺，就是已经在近在咫尺的路上了。
虢首封心里郁闷，象水上积油似地越积越多。偏偏这个时候，那个左脚绊右脚的姑娘又凑了过来，站在他身旁怯怯地问：“你好，请问这里有人吗？”
虢首封抬头，环顾一圈。
这张大圆桌可以坐八个人，目前却只坐了易云嫦和虢首封，大把大把的空位子。虽然餐厅里人越来越多，但除了这位胆子挺肥的姑娘外，其余人都莫名远离他们，把这张大圆桌生生隔离出一圈真空无人带。
虢首封的目光回到姑娘脸上，看得人脸上红云一点点地增加。
姑娘脸红归脸红，已经放下托盘准备入坐了。
虢首封沉声：“有人。”
姑娘：“？”
“这桌子被我们预订了，麻烦你滚开。要坐着吃是吧？我看那边空位挺多的，去吧。”虢首封顺手指了个最远的角落。
姑娘大受打击地跑了。
易云嫦噗哧一下笑出声。
“笑什么？”虢首封回头轻轻刮她鼻梁，心里则感慨：笑起来，气色都变好了。一下鼻梁还没刮完，虢首封的手被赶回来的吞口齐云一把抓住。
虢首封的心情在极好与极坏之间反复横跳。
吞口齐云：“虢先生，别忘了你的身份。”
“嗯？”
吞口齐云放手，站在旁边慢吞吞地说：“我这次来，是受了家长之命带云嫦小姐回去。”
“齐云爷爷。”易云嫦阻止他。
虢首封挑眉，按住易云嫦：“继续说。”
“实不相瞒，家长已经看过回龙谷决战的视频。云嫦小姐现在是什么状况，你也有底吧？之前是因为她普通人的资质，不容易引起各方觑觎，那么趁着这次古战场发出邀请的机会出去看一看、玩一玩，也好。可是她觉醒了父系血脉中最强的超神阶异能后，你觉得她继续在外面游荡还合适吗？”
虢首封注意到易云嫦已经紧紧捏住了小叉子，用力到指甲泛白的程度。
易云嫦并不想回去。
他看过一眼，又转头对吞口齐云说：“我觉得问题不大。你们花了十亿信用点聘我来保护她，我总该对得起这个三辈子都难得一赚的大价钱吧？”
吞口齐云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你厚颜无耻”，不过口气却很温吞：“倒也不是不相信你的能力……”
“那还担心什么呢？”
“毕竟人力有穷时。”
“哪怕一个人力穷了，后面还有整个夜行者工会替我撑着。瞎操什么咸鸭蛋的心？”虢首封一眼看见吞口齐云拳头都捏起来了，手背上爆出一条大蜈蚣。他话锋一转，妥妥地安抚道：“赏金猎人的金字招牌绝不会砸在我手里，砸这个任务上。既然吞口氏看过视频，就应该知道，当时回龙谷里的形势错综复杂，可不是只有我一个小小的夜行者单独护着她。”说完，他搁下筷子伸手罩在易云嫦手背上。
她的手很冷，是在他的笼罩下一点一点地回温。
易云嫦回过神来，对他眨眨眼，露出一个放松的笑容。
“是，夜行者确实把最强小分队都叫来协助任务了。我很佩服你们出色的执行力。”吞口齐云垂眸，“可你也说到，回龙谷情况特殊——那儿牵扯出来的桩桩件件，绝对不止是针对云嫦小姐一个人，牵涉的层面太广，自然会由公家接手。你能否认，那些人的赏金不是由公家负责支付的吗？这段旅程再走下去，就只剩下你们了——”
虢首封被滚烫的荞麦面烫了一嘴：“嘶——”他捂着腮帮子打断，“有什么话吃完早饭再谈？”
“不用谈。”易云嫦捏着小叉子扬起头，脸上表情坚毅，“不回，继续。”她因为血封大咒的关系，做了十多年的哑巴，最近才恢复语言功能。因此很多时候说起话来格外简练。很有震慑人的效果。
虢首封看她一眼，埋头嗦面。刚嗦完第二口，听见身后忽然有人喊：“首封？”
那声音太耳熟了。
他一呆，猛地扭头，便看见姬覆和凰袅娜两个人活生生地站在身后。不，虽然是活生生的，又好像没有太真实的感觉。就好像隔着前世今生的薄膜，忽然看见了故人。虢首封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姬覆看他那副傻样不由大乐：“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凰袅娜也笑了起来。
于是，这两个人象从画里走出来似的，愈发真真切切起来。
虢首封掩去眼底忽然涌上来的热意，声音沙哑地反驳：“惊喜个屁，意外个屁。不是说不能离开沙市吗，你过来干嘛？”
姬覆慢条斯理地坐下来，摆好餐盘开始细嚼慢咽。
“哎，也不知是谁，打完架人还没出回龙谷呢，就通知我要准备抢人啦。我刚想上床补个觉，收到这种信息还睡得下去吗？”
“怪我咯？”
“必须啊。”姬覆和他杠起来，“觉睡不好，饭吃不香，喝水都觉得不解渴，当然得赶来凑个热闹不是？”
“沙市那边怎么办？”
“有鼠哥压着啊，我都不怕你怕什么？放心，沙市不会有问题。反而是铜口这边，应该要神仙打架了。”姬覆笑着笑着，目光掀起来，凉凉地望向吞口齐云。
“您说是吧，老总管？”
吞口齐云脸上闪过慌乱之色。
他翻了半天没找到易云嫦的来讯，却看见姬覆用格外简炼的口气说：“醒来给我回信。”
他依言照做。
其他信息大半来自夜行者八卦群，关于他“抢人成亲”传闻愈演愈烈，从最初含蓄的“八字还没有一撇”变成了“生米早已煮成熟饭”。人没到手，证没扯齐，五关六将俨然是手下败将。
虢首封试图揪出群里煽风点火的罪魁祸首，却看见姬覆在群里吹牛的记录——
姬覆：说时迟，那时快。我告诉易氏的老家长，去年你们家抢薄氏的地盘时险些闹出人命，人家一个刚觉醒的高级异能人差点毁你们手里，我们说什么了？没有。非但没说，还尽力给你们收了烂摊子，把人给救回来了。当时你怎么说的？哦，“这个人情我记下了”，对吧？哪，别的不说，这是当时的医疗费结算单，
结算单.JPG。
姬覆：麻烦你收一收。
姬覆：然后他立刻回电话过来“姬先生，有话好说。只要他们俩能回沙市，这笔钱就当是我给小嫦的嫁妆如何？”
后面一大群：“哈哈哈！”
看到这里的虢首封：“……”
难怪他睡了两天，醒来后满眼都见“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中间还夹杂着一两条“拱白菜拱白菜，拱得易氏气上天。”
就连资深潜水员常见喜，也浮出水面冒了个泡，废话没有，出手就是红包666666。
然后是一起从回龙谷里钻出来的陆空双编。同生共死后，战士的友谊迅速跨越普通人和异能人之间的鸿沟。他们的信息不外乎是提前告别。那些好不容易才活下来的人首先表示了感谢，然后祝情比金坚，最后告知虽然提前离开了铜口，但公家给予了优待，让他们带薪休假去某去高端疗养会所调整身心，可以在那儿好好休息二十年……如果有机会，欢迎夜行者诸位大佬前去作客……虢首封查了查疗养会所的地址，心想干完这票赏金任务，带易云嫦去玩玩也不错。
可他依然没找到易云嫦发来的消息。
鼠哥和归火是最早离开铜口的夜行者：归火陷入昏迷，身上的行尸之殇已经暂时被控制住，续肢手术安排在两周后；鼠哥则是回总部代替姬覆和凰袅娜坐镇……坐镇？！
虢首封翻身而起：鼠哥回去坐镇，就意味着姬覆和凰袅娜离开了总部。那两人去哪了？
打开短信，看见姬覆新来的私信：“来一楼自助餐厅。”
虢首封：“……”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铜口官邸原是地主行宫，占地极广，可以迅速容纳数万人。这回收容了大批回龙谷难民以及七七八八还在从四面八方不断涌来的人员后，偌大一座官邸里仍然显得空空荡荡。
虢首封脚后跟敲在光鉴可人的地砖上，笃笃地扩出回音一直传到遥远的角落里。
他在路上遇见了古潜，吓了一跳：古潜象个幽灵似的，顶着两个超大的熊猫眼，走路都在飘。
“早啊。”古潜有气无力地瞄了他一眼，不无羡慕嫉妒恨的梦呓：“你睡了两天呢，总算醒了。醒来就好，找云嫦么？她在餐厅。”
知虢首封者，莫若古潜。
“谢谢。”虢首封礼貌地问，“这两天发生过什么？”
“没有，很安静。不过，嘿嘿，今天就不行了。”
“为什么？”
古潜没有回答。他额头抵在墙上直接睡过去了。
虢首封：“……”转身去了餐厅。
餐厅里聚着好一些人。基本是陌生面孔。虢首封一眼扫过去，没有找到姬覆和凰袅娜，却看见了易云嫦。
她独自占了一张大圆桌，正在有一口没一口地拨弄一块乳酪蛋糕。
虢首封心中一荡，正要过去，却发现她身后还站着一个人。
一个象影子一样的老人。
如果不是感觉敏锐，虢首封几乎就忽略了这个老人的存在。
那位头发花白却梳得一丝不苟的老人，身穿黑色燕尾正装，身板笔直，如同门神般守在易云嫦身后。当虢首封出现在餐厅门口时，他看过来，两个人视线在空中轻轻交错。虢首封继续盯着他，他却垂下了视线仿若不见。
吞口齐云——吞口氏家长最信任的大总管什么时候来的铜口？
易云嫦独自占了张大圆桌，胃口不佳地戳着点心。她无意间瞥向门口，看见虢首封时眼睛亮了起来，白得毫无血色的面庞上更像是上了层釉似地反着光。她撑着桌沿站起来，如果这时给她装一条狗尾巴，估计能摇成螺旋浆。
“首封，这里。”易云嫦挥手，身子也跟着晃了晃。
虢首封皱眉：怎么回事？两天不见，怎么感觉她比刚离开幻境时还要虚弱？
他随手在门口取了一盘方吐司，朝易云嫦走去。中间一个毛手毛脚的少女端着自己的盘子撞过来，人还没碰上先“哎哟”叫起来，眼看着左脚拐右脚，整个人往虢首封身上倒。
虢首封一手托着餐盘，一手食指抵在那姑娘的眉心上，硬生生把人以六十五度斜角姿势定在原地。他漫声问：“没事吧？”
那女孩子臊得满脸通红：“没、没有。”
“那就麻烦你站稳。”说完，他抽手绕路。一眨眼的功夫就避开了一步踉跄的陌生人，走到易云嫦身旁。
吞口老总管笑容淡淡地替他拉开了椅子。偏偏虢首封不领情，选了另一张就在易云嫦身边的空位入坐。
易云嫦：“早上好。”然后看了一眼他端来的早餐，“只吃一点吐司？齐云爷爷，能不能麻烦你再端一点来？”易云嫦狡猾得很，她并不明说是给虢首封准备的，只说自己还想再吃一点：“……虾饺、葱油饼、油条、我看那里还有荞麦面……好吗？”
易云嫦轻易不请求，但凡她开口，就很难让人拒绝。
吞口齐云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无奈摇头去做准备了。
虢首封心觉一点奇怪：这不象是易云嫦的作风，更象是她故意要支开吞口齐云似的。
他先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嗯，体温正常。
易云嫦追着他的掌心微弱地蹭了蹭。
“为什么不发消息给我？”
易云嫦含糊地回答：“出了点事。”
出事？
古潜刚说一切平静。
吞口齐云把荞麦面摆在两个人中间，又陆续送来饺子、油条、面饼，还有几小碟调味料，两碗白豆浆。不得不说，这位资深总管一旦工作起来，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让人挑不出刺来。虽然他已经很老了，但行如风，动作轻盈，毫无滞留的痕迹。
只是，他不拖泥带水，也就不给虢首封和易云嫦丁点独处的空间。每每一张嘴，就会发现老总管不是近在咫尺，就是已经在近在咫尺的路上了。
虢首封心里郁闷，象水上积油似地越积越多。偏偏这个时候，那个左脚绊右脚的姑娘又凑了过来，站在他身旁怯怯地问：“你好，请问这里有人吗？”
虢首封抬头，环顾一圈。
这张大圆桌可以坐八个人，目前却只坐了易云嫦和虢首封，大把大把的空位子。虽然餐厅里人越来越多，但除了这位胆子挺肥的姑娘外，其余人都莫名远离他们，把这张大圆桌生生隔离出一圈真空无人带。
虢首封的目光回到姑娘脸上，看得人脸上红云一点点地增加。
姑娘脸红归脸红，已经放下托盘准备入坐了。
虢首封沉声：“有人。”
姑娘：“？”
“这桌子被我们预订了，麻烦你滚开。要坐着吃是吧？我看那边空位挺多的，去吧。”虢首封顺手指了个最远的角落。
姑娘大受打击地跑了。
易云嫦噗哧一下笑出声。
“笑什么？”虢首封回头轻轻刮她鼻梁，心里则感慨：笑起来，气色都变好了。一下鼻梁还没刮完，虢首封的手被赶回来的吞口齐云一把抓住。
虢首封的心情在极好与极坏之间反复横跳。
吞口齐云：“虢先生，别忘了你的身份。”
“嗯？”
吞口齐云放手，站在旁边慢吞吞地说：“我这次来，是受了家长之命带云嫦小姐回去。”
“齐云爷爷。”易云嫦阻止他。
虢首封挑眉，按住易云嫦：“继续说。”
“实不相瞒，家长已经看过回龙谷决战的视频。云嫦小姐现在是什么状况，你也有底吧？之前是因为她普通人的资质，不容易引起各方觑觎，那么趁着这次古战场发出邀请的机会出去看一看、玩一玩，也好。可是她觉醒了父系血脉中最强的超神阶异能后，你觉得她继续在外面游荡还合适吗？”
虢首封注意到易云嫦已经紧紧捏住了小叉子，用力到指甲泛白的程度。
易云嫦并不想回去。
他看过一眼，又转头对吞口齐云说：“我觉得问题不大。你们花了十亿信用点聘我来保护她，我总该对得起这个三辈子都难得一赚的大价钱吧？”
吞口齐云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你厚颜无耻”，不过口气却很温吞：“倒也不是不相信你的能力……”
“那还担心什么呢？”
“毕竟人力有穷时。”
“哪怕一个人力穷了，后面还有整个夜行者工会替我撑着。瞎操什么咸鸭蛋的心？”虢首封一眼看见吞口齐云拳头都捏起来了，手背上爆出一条大蜈蚣。他话锋一转，妥妥地安抚道：“赏金猎人的金字招牌绝不会砸在我手里，砸这个任务上。既然吞口氏看过视频，就应该知道，当时回龙谷里的形势错综复杂，可不是只有我一个小小的夜行者单独护着她。”说完，他搁下筷子伸手罩在易云嫦手背上。
她的手很冷，是在他的笼罩下一点一点地回温。
易云嫦回过神来，对他眨眨眼，露出一个放松的笑容。
“是，夜行者确实把最强小分队都叫来协助任务了。我很佩服你们出色的执行力。”吞口齐云垂眸，“可你也说到，回龙谷情况特殊——那儿牵扯出来的桩桩件件，绝对不止是针对云嫦小姐一个人，牵涉的层面太广，自然会由公家接手。你能否认，那些人的赏金不是由公家负责支付的吗？这段旅程再走下去，就只剩下你们了——”
虢首封被滚烫的荞麦面烫了一嘴：“嘶——”他捂着腮帮子打断，“有什么话吃完早饭再谈？”
“不用谈。”易云嫦捏着小叉子扬起头，脸上表情坚毅，“不回，继续。”她因为血封大咒的关系，做了十多年的哑巴，最近才恢复语言功能。因此很多时候说起话来格外简练。很有震慑人的效果。
虢首封看她一眼，埋头嗦面。刚嗦完第二口，听见身后忽然有人喊：“首封？”
那声音太耳熟了。
他一呆，猛地扭头，便看见姬覆和凰袅娜两个人活生生地站在身后。不，虽然是活生生的，又好像没有太真实的感觉。就好像隔着前世今生的薄膜，忽然看见了故人。虢首封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姬覆看他那副傻样不由大乐：“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凰袅娜也笑了起来。
于是，这两个人象从画里走出来似的，愈发真真切切起来。
虢首封掩去眼底忽然涌上来的热意，声音沙哑地反驳：“惊喜个屁，意外个屁。不是说不能离开沙市吗，你过来干嘛？”
姬覆慢条斯理地坐下来，摆好餐盘开始细嚼慢咽。
“哎，也不知是谁，打完架人还没出回龙谷呢，就通知我要准备抢人啦。我刚想上床补个觉，收到这种信息还睡得下去吗？”
“怪我咯？”
“必须啊。”姬覆和他杠起来，“觉睡不好，饭吃不香，喝水都觉得不解渴，当然得赶来凑个热闹不是？”
“沙市那边怎么办？”
“有鼠哥压着啊，我都不怕你怕什么？放心，沙市不会有问题。反而是铜口这边，应该要神仙打架了。”姬覆笑着笑着，目光掀起来，凉凉地望向吞口齐云。
“您说是吧，老总管？”
吞口齐云脸上闪过慌乱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