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萍慢条斯理地撩火，一撩一个准：“即使认定了云嫦又如何？她唤醒过吗？她找到对应的醒族吗？没有。她不过是个疑似——疑似这词还是你们发明的。试问一下，当今学术界有谁认同过‘疑似’这个名词？”
古潜心肌梗：“没有。”
“疑似”其实是回龙教发明的暗语。回龙教根本不可能公开和“疑似”相关的理论，外界自然也无从知晓“疑似”所代表的真正意义。只是突然从回龙谷里涌出来一批人，人人口里都喊着“疑似”、“疑似”，被认定为疑似的人都不由得昂首挺胸，好似浑身散发着高洁的光辉。于是“疑似”这个词才不明就里的流行起来。
易萍高高在上不屑疑似的嘴脸实在是讨人嫌。
人群中有人高调反击：“疑似怎么了？疑似比你们这些异能人厉害多了好嘛！”
易萍循声望去，只看见一大片面黄肌瘦的人。对上她冰冷的目光，那些一看就曾被苦难打断过脊梁骨的面孔上眼神闪烁不定，仗着人多，这些人不会退怯，但也没有更进一步站出来与她对峙的人了。
易萍凝视这些人片刻，不屑嗤笑，然后调头问古潜：“没有唤醒，就什么都不是。疑似也永远代替不了正主。还要我说得更明白一点吗？”
古潜勉强替那些人发声：“你这么说不对。疑似之所以与普众区别开来，是因为他们唤醒或被唤醒的概率明显高于普众。”
他已经从易萍的开场白里意识到了什么，但无法捂住易萍的嘴，只能战战兢兢地钉在原地，竭力强调自己的观点：“易云嫦又和别人不同。她是前任超级唤醒者亲自点过名的疑似，一旦对应到醒族，必然超乎我们的想像。”
所以联合部队不能放手。
古潜可以放下在场的诸位疑似，但是唯独不能放下易云嫦。
他相信秦婉指出来的道路，他也相信易云嫦迟早会给他们带来新的希望，就象当年，秦婉带着她的超级醒族曾博归踏上古战场一样。秦婉是一位值得所有人敬畏的超级唤醒者。她那近似神明触角的直觉几乎没有出过错。联合部队多次仰赖她的直觉，在众魔云集的古战场上劈开一条生路。她的荣耀与曾博归齐名。唯一一次未听她的劝解，就把曾博归送上了西天。秦婉什么都好，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过深情。曾博归是她一生的情感寄托；曾博归一死，秦婉也立刻殉情而亡。但她临死之前，还是以德报怨给联合部队指出了一条生路，那就是——易云嫦。
“哪怕她仅仅是个疑似，她也和别人不同！”
古潜深吸了一口气：“根据千年前与外围世界签定的《古战场法则条约》，联合部队虽然不得涉足外围世界，但外围世界里的每一个醒族和唤醒者的身份归属权，都将归属于联合部队。”
“我们有权要求易云嫦前往古战场，这是《法则》规定的义务。”
虢首封观望场上逐渐沸腾的气氛，低声抱怨：“还不是真正的唤醒者，急着召去古战场干什么？”
场上，古潜正反驳易萍：“当然，如果她在外围世界过得很好，我们也不会特别要求提前赶去古战场。可凭心而论，她在这儿过得好吗？没有受到过威胁、生命威胁？”
易萍搭拉着一张脸：“外围世界有法制维护秩序，不象古战场……”
古潜正色道：“古战场是最讲究纪律和秩序的地方。”
姬覆看着古潜和易萍一来一往，神色不动：“说得没错，小云嫦确实不适合留在这儿。”
虢首封皱眉。
知道虢首封不悦，姬覆偏过头来，淡琉璃色的眼珠稳稳盯着虢首封，又重复了一遍：“她不适合。”
“别这么说，”虢首封不认同：“易氏怀有敌意不代表她就必须背井离乡离开外围世界。灵界这么大，除了夔地，还有昆仑和黄海。哦，黄海就算了——古战场就在黄海上。别说整个灵界，就算是夔地沙市这一隅之地，也不是易氏一家独大的地盘。沙市是她的故乡，她在这儿长大，有朋友有亲人，有熟悉的一草一木……就算没有易氏维护，她还有吞口氏，有我，有夜行者。”
姬覆笑了笑：“嗯，有夜行者，有你。”
“她最好远离这儿。”
“为什么？”虢首封烦躁问，“你就不能给我个理由？”
所以他最讨厌神神叨叨的半仙，说什么做什么，从来都只吐出来一半，剩下的一半仅凭瞎蒙。
姬覆笑：“至少等这里变安全了，或是她自己变安全了再回来吧？”
又是一个反问句。
虢首封忿然，但也知道不该继续问下去了。云嫦还在他身旁。姬覆遮遮掩掩的，明显不想让云嫦知晓。这地方一堆破烂事，还有什么事不能被云嫦知道的？就这么想的时候，虢首封忽然卡顿一下——
他意识到姬覆的话里一直没有提到“吞口氏”。
就好像他们之间的对话里从来没有出现过“吞口氏”。
谈判会场的中央，易萍脸色几许变幻。
“疑似成功的机率有多大，难道你不知道？”
正滔滔不绝的古潜心里咯噔一跳，磕磕巴巴地回答：“成、成功率还是挺高的。”
“高？”
“这两天，集聚在此的疑似之中陆陆续续觉醒了一百多位醒族，难道不高吗？”
易萍阴测测地笑了，她朝身后招了招手。
她带来的助理团队里有个矮个子小男人快步上前，从公文包里抽了一沓资料放在她手上。
易萍随意翻了翻。
她只和古潜站得最近。因此只有古潜看得清清楚楚——她每翻一页过去，页角上都有一个小小的图型，象个徽标。
那个图型很眼熟。
古潜眯起眼细看。
很快，易萍又翻了一页过去。
那个徽标在古潜眼前再次一闪而过。
易萍翻资料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声音里带有愉悦的上扬：“疑似成功……这个概率也太小了吧？十个人里只有一个，可以正常觉醒？九比一！”
九比一。
古潜心跳停顿数息：眼熟的徽标，耳熟的概率。他脸色一变，上前将易萍手里的资料夺来，仔细看，发现纸上每个字、每个标点符号都眼熟，甚至有部份段落，还是他帮着阴阳祁峰审阅过的。
这是回龙教的绝密档案！
古潜霍然抬头，死死瞪着易萍：“这是谁给你的？阴阳祁峰？”
“你猜？”
古潜对人的信任在这一刻完全崩塌了。
能量防御罩，回龙教绝密资料，都象利刃一样戳在他的底限上。
愤怒的岩浆从筛眼似的心底汩汩而出。
他随便翻开其中一页资料，就看见了外界从未知晓，堪称耸人听闻的醒族秘密。
那是一条用鲜血浇灌而成的理论：“唤醒者与唤醒者、唤醒者与醒族、醒族与醒族之间必然存在相互呼应、相互制约、相互增幅的精神力”。
回龙教从这条简称为“三三相互”的理论中推导出一条寻找疑似的办法。茫茫人海何其广，疑似数量再小，也超出了回龙谷容纳的数量。
于是古潜翻到资料后半段，感到扑面而来的血腥味更浓了——
“幸运情况下十个疑似之中有五人或五人以上成功唤醒或觉醒。……更普通的情况则是十个疑似中仅一人可成功唤醒或觉醒，剩下九人因无法对应而失败。失败者不排除后续仍有觉醒的可能，只是一直禁锢他们将带来大量成本损耗。”
字里行间充满了冷漠感。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龙鑫的亲手批复。古潜没有在这沓资料里找到那句话。在那句手写语的地方，空白着，仿佛在等谁手写填补上去。他记得龙鑫龙飞凤舞的笔迹，在他眼皮底下留了一行：“精神力低阶、预判低阶、身体孱弱者，一律推入噬魂谷炼成魂丹。”
堪比一个大写的“杀”字。
古潜啪的一声合上资料，闭上眼的霎那想把阴阳祁峰碎尸万段！
根据“三三相互”理论，回龙教发明了一套猎捕“疑似”的办法，而消化不掉的疑似则全遭杀害。这套理论如果落在能力更强、野心更大的世家贵阀手里，在利益驱使下，他们很可能会做出更血腥更邪恶的事情来。任何一个正常人都无法容忍这种事情一再发生。
阴阳祁峰发誓绝不对外泄露这份资料，只有地主可以翻阅，任何世家贵阀，哪怕是他自己的本家都无权知晓资料内容。
“我们要对回龙谷里接出来的疑似负责。”
古潜相信了他。
尸变狂潮没有击垮灵界，死亡裂缝没有吞噬灵界，没道理让灵界毁在“三三相互”下。
古潜说服自己相信了他。
而现在，资料在易萍手里。
古潜心肌梗：“没有。”
“疑似”其实是回龙教发明的暗语。回龙教根本不可能公开和“疑似”相关的理论，外界自然也无从知晓“疑似”所代表的真正意义。只是突然从回龙谷里涌出来一批人，人人口里都喊着“疑似”、“疑似”，被认定为疑似的人都不由得昂首挺胸，好似浑身散发着高洁的光辉。于是“疑似”这个词才不明就里的流行起来。
易萍高高在上不屑疑似的嘴脸实在是讨人嫌。
人群中有人高调反击：“疑似怎么了？疑似比你们这些异能人厉害多了好嘛！”
易萍循声望去，只看见一大片面黄肌瘦的人。对上她冰冷的目光，那些一看就曾被苦难打断过脊梁骨的面孔上眼神闪烁不定，仗着人多，这些人不会退怯，但也没有更进一步站出来与她对峙的人了。
易萍凝视这些人片刻，不屑嗤笑，然后调头问古潜：“没有唤醒，就什么都不是。疑似也永远代替不了正主。还要我说得更明白一点吗？”
古潜勉强替那些人发声：“你这么说不对。疑似之所以与普众区别开来，是因为他们唤醒或被唤醒的概率明显高于普众。”
他已经从易萍的开场白里意识到了什么，但无法捂住易萍的嘴，只能战战兢兢地钉在原地，竭力强调自己的观点：“易云嫦又和别人不同。她是前任超级唤醒者亲自点过名的疑似，一旦对应到醒族，必然超乎我们的想像。”
所以联合部队不能放手。
古潜可以放下在场的诸位疑似，但是唯独不能放下易云嫦。
他相信秦婉指出来的道路，他也相信易云嫦迟早会给他们带来新的希望，就象当年，秦婉带着她的超级醒族曾博归踏上古战场一样。秦婉是一位值得所有人敬畏的超级唤醒者。她那近似神明触角的直觉几乎没有出过错。联合部队多次仰赖她的直觉，在众魔云集的古战场上劈开一条生路。她的荣耀与曾博归齐名。唯一一次未听她的劝解，就把曾博归送上了西天。秦婉什么都好，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过深情。曾博归是她一生的情感寄托；曾博归一死，秦婉也立刻殉情而亡。但她临死之前，还是以德报怨给联合部队指出了一条生路，那就是——易云嫦。
“哪怕她仅仅是个疑似，她也和别人不同！”
古潜深吸了一口气：“根据千年前与外围世界签定的《古战场法则条约》，联合部队虽然不得涉足外围世界，但外围世界里的每一个醒族和唤醒者的身份归属权，都将归属于联合部队。”
“我们有权要求易云嫦前往古战场，这是《法则》规定的义务。”
虢首封观望场上逐渐沸腾的气氛，低声抱怨：“还不是真正的唤醒者，急着召去古战场干什么？”
场上，古潜正反驳易萍：“当然，如果她在外围世界过得很好，我们也不会特别要求提前赶去古战场。可凭心而论，她在这儿过得好吗？没有受到过威胁、生命威胁？”
易萍搭拉着一张脸：“外围世界有法制维护秩序，不象古战场……”
古潜正色道：“古战场是最讲究纪律和秩序的地方。”
姬覆看着古潜和易萍一来一往，神色不动：“说得没错，小云嫦确实不适合留在这儿。”
虢首封皱眉。
知道虢首封不悦，姬覆偏过头来，淡琉璃色的眼珠稳稳盯着虢首封，又重复了一遍：“她不适合。”
“别这么说，”虢首封不认同：“易氏怀有敌意不代表她就必须背井离乡离开外围世界。灵界这么大，除了夔地，还有昆仑和黄海。哦，黄海就算了——古战场就在黄海上。别说整个灵界，就算是夔地沙市这一隅之地，也不是易氏一家独大的地盘。沙市是她的故乡，她在这儿长大，有朋友有亲人，有熟悉的一草一木……就算没有易氏维护，她还有吞口氏，有我，有夜行者。”
姬覆笑了笑：“嗯，有夜行者，有你。”
“她最好远离这儿。”
“为什么？”虢首封烦躁问，“你就不能给我个理由？”
所以他最讨厌神神叨叨的半仙，说什么做什么，从来都只吐出来一半，剩下的一半仅凭瞎蒙。
姬覆笑：“至少等这里变安全了，或是她自己变安全了再回来吧？”
又是一个反问句。
虢首封忿然，但也知道不该继续问下去了。云嫦还在他身旁。姬覆遮遮掩掩的，明显不想让云嫦知晓。这地方一堆破烂事，还有什么事不能被云嫦知道的？就这么想的时候，虢首封忽然卡顿一下——
他意识到姬覆的话里一直没有提到“吞口氏”。
就好像他们之间的对话里从来没有出现过“吞口氏”。
谈判会场的中央，易萍脸色几许变幻。
“疑似成功的机率有多大，难道你不知道？”
正滔滔不绝的古潜心里咯噔一跳，磕磕巴巴地回答：“成、成功率还是挺高的。”
“高？”
“这两天，集聚在此的疑似之中陆陆续续觉醒了一百多位醒族，难道不高吗？”
易萍阴测测地笑了，她朝身后招了招手。
她带来的助理团队里有个矮个子小男人快步上前，从公文包里抽了一沓资料放在她手上。
易萍随意翻了翻。
她只和古潜站得最近。因此只有古潜看得清清楚楚——她每翻一页过去，页角上都有一个小小的图型，象个徽标。
那个图型很眼熟。
古潜眯起眼细看。
很快，易萍又翻了一页过去。
那个徽标在古潜眼前再次一闪而过。
易萍翻资料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声音里带有愉悦的上扬：“疑似成功……这个概率也太小了吧？十个人里只有一个，可以正常觉醒？九比一！”
九比一。
古潜心跳停顿数息：眼熟的徽标，耳熟的概率。他脸色一变，上前将易萍手里的资料夺来，仔细看，发现纸上每个字、每个标点符号都眼熟，甚至有部份段落，还是他帮着阴阳祁峰审阅过的。
这是回龙教的绝密档案！
古潜霍然抬头，死死瞪着易萍：“这是谁给你的？阴阳祁峰？”
“你猜？”
古潜对人的信任在这一刻完全崩塌了。
能量防御罩，回龙教绝密资料，都象利刃一样戳在他的底限上。
愤怒的岩浆从筛眼似的心底汩汩而出。
他随便翻开其中一页资料，就看见了外界从未知晓，堪称耸人听闻的醒族秘密。
那是一条用鲜血浇灌而成的理论：“唤醒者与唤醒者、唤醒者与醒族、醒族与醒族之间必然存在相互呼应、相互制约、相互增幅的精神力”。
回龙教从这条简称为“三三相互”的理论中推导出一条寻找疑似的办法。茫茫人海何其广，疑似数量再小，也超出了回龙谷容纳的数量。
于是古潜翻到资料后半段，感到扑面而来的血腥味更浓了——
“幸运情况下十个疑似之中有五人或五人以上成功唤醒或觉醒。……更普通的情况则是十个疑似中仅一人可成功唤醒或觉醒，剩下九人因无法对应而失败。失败者不排除后续仍有觉醒的可能，只是一直禁锢他们将带来大量成本损耗。”
字里行间充满了冷漠感。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龙鑫的亲手批复。古潜没有在这沓资料里找到那句话。在那句手写语的地方，空白着，仿佛在等谁手写填补上去。他记得龙鑫龙飞凤舞的笔迹，在他眼皮底下留了一行：“精神力低阶、预判低阶、身体孱弱者，一律推入噬魂谷炼成魂丹。”
堪比一个大写的“杀”字。
古潜啪的一声合上资料，闭上眼的霎那想把阴阳祁峰碎尸万段！
根据“三三相互”理论，回龙教发明了一套猎捕“疑似”的办法，而消化不掉的疑似则全遭杀害。这套理论如果落在能力更强、野心更大的世家贵阀手里，在利益驱使下，他们很可能会做出更血腥更邪恶的事情来。任何一个正常人都无法容忍这种事情一再发生。
阴阳祁峰发誓绝不对外泄露这份资料，只有地主可以翻阅，任何世家贵阀，哪怕是他自己的本家都无权知晓资料内容。
“我们要对回龙谷里接出来的疑似负责。”
古潜相信了他。
尸变狂潮没有击垮灵界，死亡裂缝没有吞噬灵界，没道理让灵界毁在“三三相互”下。
古潜说服自己相信了他。
而现在，资料在易萍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