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芳阁内灯火通明，芳姨娘躺在床上，梁芊氤好好地坐在一旁烘着炉子，两三个婢女站在屋内，苏毓泠坐在床边的矮凳上。
芳姨娘感激地握住她的手：“今日多亏有你，不然不仅是我，连腹中的孩子也性命难保，若非你及时出现扶住我，在我滑倒的那刻垫在我身下，此刻我怕已经不在了，实在不知该如何感谢你。”
苏毓泠微笑道：“姨娘快别这么说，我只是恰巧赶上了，姨娘是有福之人，这孩子也福大命大，我猜是个小公子，将来还不知要当多大的官儿呢。”
芳姨娘被逗笑：“是男是女，我倒不甚在意，只求平安降生便是先祖庇佑。”
“大夫说了，今日有惊无险，只要姨娘静卧休养，他日一定能平安诞下小公子的。”
“你就这么肯定是个小公子，不是小丫头？”
“是啊，我今日托住您的时候，就感觉他是一个白白胖胖的大小子呢！”
两人一起笑了。
说话间梁翦承皱眉进来了，见苏毓泠还作陪着说话，稍稍舒展了眉头：“今日多亏了泠儿，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随即又转头对向屋里的婢女道：“你们这些人怎么伺候的？莫不是平时对你们太宽纵了，纵得你们目无主子，居然院门口道上结冰都没人照管，你们一个个的是不是都嫌命太长了？”
婢女们赶紧跪上前请罪，屋门外的丫头小子们，也赶紧在门外跪下。
“是奴婢的过错，奴婢没有照顾好二小姐和姨娘，请老爷责罚。”开口的正是芳姨娘的贴身婢女汀儿。
“第1个要罚的就是你，你没有看顾好二小姐又惊吓了姨娘，闯下如此大祸，还留着做什么？来人，打她20大板，再把她发卖出去！”
“老爷恕罪，老爷开恩……姨娘，姨娘，奴婢真的是无心的，求老爷不要把我赶出府去，门外道上的冰早上明明铲干净了，谁知中午又冻上了，奴婢一时失察，真的是无心的。”
梁翦承却没有理他：“负责院里打扫的是哪几个人？每个人打20大板，也都发卖了！”
芳姨娘开口道：“老爷，汀儿服侍我向来周到，今日只是无心之失，老爷饶了她吧。”
汀儿也不失时机的求饶。
看着她委屈讨饶的模样，苏毓泠想起前世也是在此连续大雪之后，梁芊氤一时贪玩，追逐一只猫到了二门外的伙房。芳姨娘听信下人所言，误以为她掉入池中，急切中在院门外滑跤，当场便大出血，耗费了全部力气生下一位小公子，最终血崩而亡，而小公子因难产早产生下来也是体弱多病，不得不交给梁夫人抚养。
前世当日舅母在芳姨娘出事后出现，并未露出丝毫破绽，这个汀儿虽不知是否受了舅母指使，却有重大嫌疑，若把她赶出府，便再没有查出真相的机会了。且舅舅刚从舅母处回来，必定听了她一番说辞，看他的情形，似乎仍很困惑，显然也没有证实是舅母所为。
“老爷……，”方姨娘仍欲求情，苏毓泠却轻轻握了握她的手，开口说道：“舅舅，看在姨娘宽厚仁慈为他们求情的份上，不如就请舅舅给他们一个恩典。这些人服侍姨娘多年，也算有些功劳，不如打20大板之后，把他们派到别处做粗活使唤吧，一是惩戒；二也算是给姨娘积福，想来他们念着姨娘的恩德，若还有些良心，会更尽心尽力，不敢再犯错；三来，舅舅不是说氤儿长大了得有自己的院子，打算明年建一处新院子吗，正好缺人手，不如就留他们下来，也让他们将功补过。”
梁翦承还有些余怒未消，未置可否。芳姨娘也道：“我也正有此意。老爷，不如就依泠儿所言，他们都是府中用了多年的人，老爷向来仁慈，宽待下人，不好因了我让人非议，不如再给他们一次机会。”
梁翦承思索片刻：“既然你们都为他们求情，那便这样办吧。来人，为首的几个打20大板，交给管家分派，余下的每人罚两个月月俸以观后效，把他们带下去。”
“谢谢老爷。”
下人们都出去了，自有婢女带梁芊氤去歇息。
方姨娘有些担忧：“只是这样的话，屋里跟前没人伺候怎么办？”
梁翦承摸摸胡须，想着从哪里调几个人过来：“现下新买的，肯定来不及调教，夫人那边……”
见他为难，苏毓泠出主意：“这屋里少了领头婢女，不如暂时把南桅调过来，她是府里老人了，素知轻重，想来可以胜任。等过了年，再买两个新人进府，给她调教好了，再调回去不迟。”
南栀？他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就是姐姐院儿里的，为舅舅赶车的南大叔的女儿。”
“原来是她，我想起来了。说话清楚，干活也利索，应该做的来。我明日就跟夫人讨要，让她过来照顾你，你安心便是。”
苏毓泠也朝姨娘点点头：“这个南桅做事周到本分，一定会让姨娘满意的。”
方姨娘笑着点头：“你举荐的人我自然放心。”
……
待苏毓泠离开，梁翦承坐在芳姨娘身边轻轻揽住她：“今日你受苦了，还好没有大碍，不然我真不知没有你，我该如何活下去……，还有咱们的孩子，未出生就遭此劫难……”
芳姨娘依偎在他肩头：“我和孩子不是都好好儿的吗？你就不要担心了，今天也是我着急了，没有照顾好自己，差点让人害了。”
他轻轻安抚：“那门口的冰，别人走都没事，偏你出去便滑了，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定是有人算计好的！那个汀儿很可疑，你刚才为何不让我将她发卖出去？”
“如果真和她有关，估计她一人也不能成事，或还有同党，不防暂且先留着，况且她终究服侍我多年，或许是被逼无奈……这个汀儿素来也勤勉，不知为何要害我。”
“也怪我没留意，屋里这几个不是你入府时新买的，原是那边派过来的，或还听命于旧主。待过年后，我再给你新买几个婢女。”
提到这儿，梁翦承突然问道：“毓泠怎么会恰巧过来，你可问了？”
“说是她院子的小丫头在园子里玩儿，看到很多人找二小姐，便回报了她，她过来瞧瞧，正好见我出来。”
梁翦承沉思片刻：“这个正好也太是时候了！”
“难道你怀疑她，她若要害我又何必救我？再说她也没必要害我呀！”芳姨娘看着梁翦承：“刚才我为汀儿求情的时候，她示意我别说下去，或许她另有什么打算，她虽年纪不大，却伶俐得紧，才刚救了我母子两个，你可要对她好点儿，别听那些刁奴污蔑。”
梁翦承回想先前苏毓泠曾说要离京之事，想来不应该走之前制造什么风波。
说来奇怪，这个毓泠这段时日像变了个人似的，以前对夫人唯唯喏喏，如今看来，倒不像蠢到听她的话去害人的地步。
于是便道：“你说的是，我随口一说罢了。”接着便说起刚才去夫人那边的情形。
芳姨娘闻言大惊道：“大公子，他真的……？”
“哎，说起来也是他自找的，若安心在家读书考取功名，不出去花天酒地交上一些狐朋狗友，哪会惹来今日大祸？”他轻抚芳姨娘的大肚：“先前我也不曾额外期待他是个男孩，只要是我们的孩子，我都视若珍宝，可如今我的希望都放在这儿，若能生下一位公子，我必亲自好好教养成才……你原本也是官家小姐，若非家门不幸，现今也必是大家族中的主事夫人，嫁予我为妾着实委屈了你。”
“芳儿不委屈，老爷这么多年信我宠我，待我如初，芳儿已经十分知足。”
*
宁王府门外，宁王从马车下来，谢少玙早已侯着了。
“公务忙完了？”宁王眼角略显疲惫：“你母妃召了你几次，你都说不得空闲，今日怎么来了？”
两人跨进大门，边走边说：“适才已经面见母妃，母妃意欲为我定亲，只是我尚不想娶亲，且大哥哥还未定亲呢，我岂敢越过长幼之伦，还请父王帮我说话。”
宁王停顿脚步：“你可知为你定亲，实是为父的意思。”
谢少玙一怔。
宁王不见恼色，缓缓道：“为父已经听说了，是那些小姐不能入你的眼，还是你心中另有她人？那几个可都是朝中重臣之女，你娶了其中任一个都能使你仕途顺畅如虎添翼，竟没有一个中意的么？”
“多谢父王为我谋划，说实话，那些世家小姐娇生惯养，个个风吹就倒，动不动便哭哭啼啼，以我的性子，让我成日里哄着捧着实属为难，她更会日日受委屈，何必害了她一生？再者我出身乡野，全赖父王养育栽培方有今日，正是回报父王的恩情之时，不想因家事拖累，亦不想他日夫妻失和，有损父王的颜面，还请父王应允，这定亲之事且缓两年再议。”
宁王思忖一晌，脸面暗了下来：“看来，你是铁心不想定亲？”
谢少玙双手抱拳，单膝跪地：“求父王成全。”
宁王望了他片刻，终道：“也罢，你刚才说先给煊儿定亲，此话也算有理，这样吧，煊儿先定亲，你且缓一年，时候到了不得再推脱。”
“是，多谢父王。”
芳姨娘感激地握住她的手：“今日多亏有你，不然不仅是我，连腹中的孩子也性命难保，若非你及时出现扶住我，在我滑倒的那刻垫在我身下，此刻我怕已经不在了，实在不知该如何感谢你。”
苏毓泠微笑道：“姨娘快别这么说，我只是恰巧赶上了，姨娘是有福之人，这孩子也福大命大，我猜是个小公子，将来还不知要当多大的官儿呢。”
芳姨娘被逗笑：“是男是女，我倒不甚在意，只求平安降生便是先祖庇佑。”
“大夫说了，今日有惊无险，只要姨娘静卧休养，他日一定能平安诞下小公子的。”
“你就这么肯定是个小公子，不是小丫头？”
“是啊，我今日托住您的时候，就感觉他是一个白白胖胖的大小子呢！”
两人一起笑了。
说话间梁翦承皱眉进来了，见苏毓泠还作陪着说话，稍稍舒展了眉头：“今日多亏了泠儿，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随即又转头对向屋里的婢女道：“你们这些人怎么伺候的？莫不是平时对你们太宽纵了，纵得你们目无主子，居然院门口道上结冰都没人照管，你们一个个的是不是都嫌命太长了？”
婢女们赶紧跪上前请罪，屋门外的丫头小子们，也赶紧在门外跪下。
“是奴婢的过错，奴婢没有照顾好二小姐和姨娘，请老爷责罚。”开口的正是芳姨娘的贴身婢女汀儿。
“第1个要罚的就是你，你没有看顾好二小姐又惊吓了姨娘，闯下如此大祸，还留着做什么？来人，打她20大板，再把她发卖出去！”
“老爷恕罪，老爷开恩……姨娘，姨娘，奴婢真的是无心的，求老爷不要把我赶出府去，门外道上的冰早上明明铲干净了，谁知中午又冻上了，奴婢一时失察，真的是无心的。”
梁翦承却没有理他：“负责院里打扫的是哪几个人？每个人打20大板，也都发卖了！”
芳姨娘开口道：“老爷，汀儿服侍我向来周到，今日只是无心之失，老爷饶了她吧。”
汀儿也不失时机的求饶。
看着她委屈讨饶的模样，苏毓泠想起前世也是在此连续大雪之后，梁芊氤一时贪玩，追逐一只猫到了二门外的伙房。芳姨娘听信下人所言，误以为她掉入池中，急切中在院门外滑跤，当场便大出血，耗费了全部力气生下一位小公子，最终血崩而亡，而小公子因难产早产生下来也是体弱多病，不得不交给梁夫人抚养。
前世当日舅母在芳姨娘出事后出现，并未露出丝毫破绽，这个汀儿虽不知是否受了舅母指使，却有重大嫌疑，若把她赶出府，便再没有查出真相的机会了。且舅舅刚从舅母处回来，必定听了她一番说辞，看他的情形，似乎仍很困惑，显然也没有证实是舅母所为。
“老爷……，”方姨娘仍欲求情，苏毓泠却轻轻握了握她的手，开口说道：“舅舅，看在姨娘宽厚仁慈为他们求情的份上，不如就请舅舅给他们一个恩典。这些人服侍姨娘多年，也算有些功劳，不如打20大板之后，把他们派到别处做粗活使唤吧，一是惩戒；二也算是给姨娘积福，想来他们念着姨娘的恩德，若还有些良心，会更尽心尽力，不敢再犯错；三来，舅舅不是说氤儿长大了得有自己的院子，打算明年建一处新院子吗，正好缺人手，不如就留他们下来，也让他们将功补过。”
梁翦承还有些余怒未消，未置可否。芳姨娘也道：“我也正有此意。老爷，不如就依泠儿所言，他们都是府中用了多年的人，老爷向来仁慈，宽待下人，不好因了我让人非议，不如再给他们一次机会。”
梁翦承思索片刻：“既然你们都为他们求情，那便这样办吧。来人，为首的几个打20大板，交给管家分派，余下的每人罚两个月月俸以观后效，把他们带下去。”
“谢谢老爷。”
下人们都出去了，自有婢女带梁芊氤去歇息。
方姨娘有些担忧：“只是这样的话，屋里跟前没人伺候怎么办？”
梁翦承摸摸胡须，想着从哪里调几个人过来：“现下新买的，肯定来不及调教，夫人那边……”
见他为难，苏毓泠出主意：“这屋里少了领头婢女，不如暂时把南桅调过来，她是府里老人了，素知轻重，想来可以胜任。等过了年，再买两个新人进府，给她调教好了，再调回去不迟。”
南栀？他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就是姐姐院儿里的，为舅舅赶车的南大叔的女儿。”
“原来是她，我想起来了。说话清楚，干活也利索，应该做的来。我明日就跟夫人讨要，让她过来照顾你，你安心便是。”
苏毓泠也朝姨娘点点头：“这个南桅做事周到本分，一定会让姨娘满意的。”
方姨娘笑着点头：“你举荐的人我自然放心。”
……
待苏毓泠离开，梁翦承坐在芳姨娘身边轻轻揽住她：“今日你受苦了，还好没有大碍，不然我真不知没有你，我该如何活下去……，还有咱们的孩子，未出生就遭此劫难……”
芳姨娘依偎在他肩头：“我和孩子不是都好好儿的吗？你就不要担心了，今天也是我着急了，没有照顾好自己，差点让人害了。”
他轻轻安抚：“那门口的冰，别人走都没事，偏你出去便滑了，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定是有人算计好的！那个汀儿很可疑，你刚才为何不让我将她发卖出去？”
“如果真和她有关，估计她一人也不能成事，或还有同党，不防暂且先留着，况且她终究服侍我多年，或许是被逼无奈……这个汀儿素来也勤勉，不知为何要害我。”
“也怪我没留意，屋里这几个不是你入府时新买的，原是那边派过来的，或还听命于旧主。待过年后，我再给你新买几个婢女。”
提到这儿，梁翦承突然问道：“毓泠怎么会恰巧过来，你可问了？”
“说是她院子的小丫头在园子里玩儿，看到很多人找二小姐，便回报了她，她过来瞧瞧，正好见我出来。”
梁翦承沉思片刻：“这个正好也太是时候了！”
“难道你怀疑她，她若要害我又何必救我？再说她也没必要害我呀！”芳姨娘看着梁翦承：“刚才我为汀儿求情的时候，她示意我别说下去，或许她另有什么打算，她虽年纪不大，却伶俐得紧，才刚救了我母子两个，你可要对她好点儿，别听那些刁奴污蔑。”
梁翦承回想先前苏毓泠曾说要离京之事，想来不应该走之前制造什么风波。
说来奇怪，这个毓泠这段时日像变了个人似的，以前对夫人唯唯喏喏，如今看来，倒不像蠢到听她的话去害人的地步。
于是便道：“你说的是，我随口一说罢了。”接着便说起刚才去夫人那边的情形。
芳姨娘闻言大惊道：“大公子，他真的……？”
“哎，说起来也是他自找的，若安心在家读书考取功名，不出去花天酒地交上一些狐朋狗友，哪会惹来今日大祸？”他轻抚芳姨娘的大肚：“先前我也不曾额外期待他是个男孩，只要是我们的孩子，我都视若珍宝，可如今我的希望都放在这儿，若能生下一位公子，我必亲自好好教养成才……你原本也是官家小姐，若非家门不幸，现今也必是大家族中的主事夫人，嫁予我为妾着实委屈了你。”
“芳儿不委屈，老爷这么多年信我宠我，待我如初，芳儿已经十分知足。”
*
宁王府门外，宁王从马车下来，谢少玙早已侯着了。
“公务忙完了？”宁王眼角略显疲惫：“你母妃召了你几次，你都说不得空闲，今日怎么来了？”
两人跨进大门，边走边说：“适才已经面见母妃，母妃意欲为我定亲，只是我尚不想娶亲，且大哥哥还未定亲呢，我岂敢越过长幼之伦，还请父王帮我说话。”
宁王停顿脚步：“你可知为你定亲，实是为父的意思。”
谢少玙一怔。
宁王不见恼色，缓缓道：“为父已经听说了，是那些小姐不能入你的眼，还是你心中另有她人？那几个可都是朝中重臣之女，你娶了其中任一个都能使你仕途顺畅如虎添翼，竟没有一个中意的么？”
“多谢父王为我谋划，说实话，那些世家小姐娇生惯养，个个风吹就倒，动不动便哭哭啼啼，以我的性子，让我成日里哄着捧着实属为难，她更会日日受委屈，何必害了她一生？再者我出身乡野，全赖父王养育栽培方有今日，正是回报父王的恩情之时，不想因家事拖累，亦不想他日夫妻失和，有损父王的颜面，还请父王应允，这定亲之事且缓两年再议。”
宁王思忖一晌，脸面暗了下来：“看来，你是铁心不想定亲？”
谢少玙双手抱拳，单膝跪地：“求父王成全。”
宁王望了他片刻，终道：“也罢，你刚才说先给煊儿定亲，此话也算有理，这样吧，煊儿先定亲，你且缓一年，时候到了不得再推脱。”
“是，多谢父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