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回回到魔界的首要事务,便是带着她赢回来的彩头去寻父亲讨个奖赏。

    她欢欣鼓舞地冲进内殿,迎接她的却是一间阒其无人的空房。

    雁回转而去到疱屋,良久,她将西关王殿内能藏人的角落都寻了个遍,也未冒出一个鬼影。

    “元桢,父亲何处去了?”雁回返回她的住所,直奔元桢问。

    “将军出游这两日,西北边魔域两位域主内斗,发生战乱,魔君派西关王前去镇乱。”元桢答。

    “这一去,不知又要多久才得回返。”雁回神色黯然。

    “将军这两日去做何事啦?”元桢从兜里捧出一捧雁回之前自凡间捎来的蜜饯,竖起耳朵准备听雁回细讲她的见闻。

    “我有些乏,好元桢,我们改日再聊。”雁回拍了拍元桢的细肩,入了内房。

    元桢盯着雁回背影,往嘴里塞了一把蜜饯。

    若没猜错,困乏只是将军想独处的由头,不出意料,稍时,她便会出现在□□,习练功法。

    元桢立马招呼上雁回的贴身魔将们:“好消息,将军即要习功法了!”

    往常雁回练法,他们总会想着法儿在一旁观看,“师雁长技”。

    “你怎的知道?”有位魔将问。

    元桢:“将军一不高兴,便要习功法,这不众位皆知。”

    “将军不高兴,最是想独处,我们一凑上去,怕是惹得将军心烦。”那位魔将又说。

    元桢轻拍那魔将脑袋:“我可曾讲我要凑上去了?我们躲着悄悄看便好。”

    众位移步至□□。

    好些个脑袋探出,身体侧立扒着门边,吃力地往雁回那望。

    “将军怎的突然改练剑了?”话多魔将再次出言。

    “将军前些日子还批了我们的剑法,正巧将军练剑,我们便习将军的剑法。”

    元桢屏气凝神,认真研习雁回的招数。

    午时之阳最是晃眼,雁回先是眯着眼睛,最后干脆变出一条半透白绫附在双眼之上。

    横剑一出,飘落的花瓣被九川剑一分为二。

    好一把轻巧锋利之剑。雁回暗自感慨。

    “将军好剑法!”元桢忍不住大喊,随后懊悔地以手捂嘴。

    糟糕,要被将军发现了。

    雁回腾身离地,手上出剑张驰有道。

    不一会,雁回轻身落地,道:“元桢,要看便出来看。”

    有了雁回的示意,众位一窝蜂似的涌了出来。

    雁回一边练剑一边为魔将们讲解。

    最后,雁回倾身后移,霎时,一个转身又朝门前刺去,身形带风,掀起地上的沙尘。

    好巧不巧,三皇子慕然出现门前。

    众位被吓得猛吸一口气。

    雁回从速止步,在剑尖与三皇子只一拳之距时停下。

    有惊无险,雁回松了口气,将剑收起。

    见着来人,雁回面露微喜,没一会功夫,又将其收敛。

    雁回作揖低头:“雁回不慎以剑冒犯三皇子,请三皇子责罚。”

    回应雁回的是无声沉默。

    直至刮起一阵微风,淮赫才双唇缓动:“抬起头来。”

    雁回抬头,颔首:“三皇子尊临,不知是有何事吩咐?”

    淮赫长指微张,一张画像在他指尖骤现:“画像之事,你如何解释?不曾想将军好雅兴,竟去劫取冥界魂魄!你是想,在魔界掀起什么风浪吗!”

    淮赫目不转睛的盯着雁回,眸色深得似是能将雁回吸进去。

    雁回迎上淮赫的目光,丝毫不惧:“此事说来话长。画像有误,我已到访冥界与冥王理清劫魂之事,冥王已差人撤回画像。三皇子可落心,雁回已处理好,不会因此对魔界造成影响。”

    淮赫这才神色平和些:“如此最好。”

    雁回:“三皇子可否将画像与我?”

    对此,淮赫淡淡道:“拿去。”

    拿着画像的手却依然停在原处。

    “多谢三皇子。”

    言毕,雁回伸手拿过画像,净火出,如白蛇狂舞般将画像吞噬燃尽。

    “十五日后大哥寿宴,届时四界有头脸之人物皆会赴宴,必要彰显魔界风采。这吃食方面,母后自创了一道菜色,只是缺少了一味食材——”

    三皇子口中的大哥,便是魔族太子。

    听至此,雁回已然明白了淮赫的意思。

    定是魔君令她去取那味食材。

    “不知食材之名为?”雁回问道。

    淮赫忽的向雁回身后远眺,那耸立着的白皑皑的,是魔界唯一雪峰,凌天峰。

    “自然是魔界特有的雪莹草,就生在你管辖的凌天峰。”

    雁回眉头微锁着应下:“请魔君放心,不日,雁回定将雪莹草带回。”

    “雪莹草炼化尚需几日,母后给出最迟期限为十日后,还望雁回将军尽早取得。”淮赫扔下这句话,移空术一使,唰的一下便消失了。

    淮赫一走,适才一动不敢动的魔将们才敢活动起手脚来。

    元桢替雁回抱不平:“雪莹草,生在凌天峰顶,终年大雪极寒,且不说如何奈住这寒天,到了峰顶,雪莹草被雪遮盖了,还不定能找着。这山腰还有雪兽。将军,魔君这不是为难你吗?”

    “休要胡说,此话叫魔君听了去,你百条命都不够用。”雁回假作严厉的训斥了元桢。

    “魔君这是看我习练净火,恰恰能灭雪。更何况凌天峰乃我管辖。”

    被雁回斥责了的元桢深知方才的鲁莽,知趣的闭上了嘴。

    于是,她开始在心里头范嘀咕。

    那魔界习火术的不计其数,怎的就让将军去取。我看,魔君便是因为西关王的缘故为难将军。

    “方才你们可看懂了我的剑法?”

    雁回的声音将元桢思绪拉回,她猛点头。

    “那便持剑开练。”话落,雁回把九川剑抛出一道弧线,落至元桢手上:“元桢,将剑放好。”

    “将军要去何处?”

    雁回留给元桢一个曲线玲珑的背影:“去琢磨如何取草。”

    是夜,元桢那位爱乱跑的将军不知道又飞到何处去了。再瞧见雁回时,她的手里多了一件毛绒绒的衣裳。

    元桢见怪不怪了,毕竟她的这位将军每回出游都会稍些个稀奇玩意回来。

    “将军,这是何物?”元桢抚摸着此件通体雪白的衣裳。

    “凡间富贵人家以貂皮制成的裘衣,可费了我好些力才拿到。届时我穿着这貂裘去,可抵御些山脚和山腰寒气。”雁回算准了元桢欲接续抛出的疑问,干脆一次性讲清楚了。

    翌日,雁回选在正午日光最甚之时启程凌天峰。

    挨近山脚,已可见雪迹,这一小块,那一大团的。雁回外露的十指及面颊已感受到微寒。好在穿了貂裘,躯体尚觉温热。

    移空术只能短距离使用,这凌天峰雁回只得一步一步爬。

    山路湿滑,雁回走得格外小心,脚踩在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突感口渴,恰巧前方有溪流,雁回蹲起,双掌紧贴捧起流水。

    正当雁回预备将水往口中送时,她又听到咯吱声。

    一下,两下,然后断了。

    可是住在山下的人上山采山泉?又或是灵猫,雪豹?

    雁回把那捧水一饮而尽后回望身后,只是一眼望不到边的雪白。

    她撑膝而起,继续赶路。

    随着高度的攀升,雪愈来愈多,雁回的鞋袜早已被雪水浸湿,空旷荒凉的雪峰里只有咯吱声与她作伴。

    一踩一声,雁回数着它苦中作乐。

    记不清这是雁回落下的第几步了,咯吱声响起,落下,继而又响起,消散。

    不知是不是山间回响,雁回之后走的好几步都如此般。

    不对,不是回响!

    咯吱声乱了,不再跟在雁回后边响起,而是同雁回的脚步打作了一团。

    是何人!

    雁回再而回望,依旧无人。她警惕至全身紧绷。

    “啊!”雁回猝然大叫,人消失在了雪野。

    果然,暗处之人在遗留的回荡声中现身。

    雁回从树干疾速跃下,准准的掐住了那人的后颈。

    “你是何人?为何尾随?”雁回冷声道。

    他被雁回诈了。那人反应过来,心中燃起了一股无名火。

    “尾随?”一道男声传入雁回之耳。

    雁回听见那人的轻笑声:“不想竟被你说得如此不堪。”

    这声音,好生熟悉。

    雁回怀着几分惊疑去瞧那人的面孔,继而怔愣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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