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季羡定定地看着她,等着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突兀的铃声猝然响彻整个工作室。

    打断了陈卡酒到嘴边的话。

    手机正面朝上,放在电脑边上,白季羡闻声寻去,恰好看见来电备注。

    正正经经的一个“妈”字。

    是刘艳阿姨。

    陈卡酒指了指手机,说:“接个电话。”

    白季羡嗯了声。

    陈卡酒没有回避,直接接通电话。

    她的不回避,让白季羡有些窃喜。

    只不过这种小开心没等持续两秒,她眼里褪去笑意,捂着话筒起身:“我出去一下。”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陈卡酒变了脸色,摘下眼镜就往外走。

    白季羡点点头,看着她的背影一言不发。

    她刚才皱眉了,是又发生什么事了吗?

    陈卡酒站在客厅阳台上,工作间她做了最好的隔音,她根本不担心她接下来的对话会被白季羡听见。

    白季羡看着电脑听见脚步声消失。

    这首歌的曲风旋律很空灵,仅是纯音乐,就充满了救赎氛围感。

    是冲破黑暗,黎明的第一束光。

    就好像黑暗的尽头是救赎,曙光给人带来了希望。

    白季羡卸了力气,靠着椅背,他看向门口。

    刚才她出门忘记带上工作间的门。

    白季羡一直都认为陈卡酒是有才华的,她在音乐上总是能直击人心最深处,无论是唱还是创作。

    他对她的欣赏日与俱增,且从不加掩饰。

    她生来就属于舞台。

    陈卡酒住得高,阳台外风很大。

    她站在阳台边,单手扶在栏杆上,她努力忘记所有扬起一个微笑。

    “你是不是真的像网上说的那样,年纪轻轻的,你好好的恋爱不谈,你怎么能去破坏别人的家庭,你忘了咱母女俩的经历了吗!?”

    刘艳气急败坏,几乎带着命令语气:“你小升初那时候我知道你叛逆,却不知道你还霸凌别人,你妈妈我是一个老师,我就是那么教你的啊!?你立马去和人家道歉!”

    陈卡酒眼底划过自嘲,她嗤笑了一声,那边火气上头根本听不见。

    她今天打电话回家,刘艳并不在,她给刘艳打了电话,她没接。

    她以为刘艳打电话过来是安慰她的,却没想到是一连的指责。

    她本想好好和刘艳解释今天发生的事,好让她安心,可现在,她却觉得没有解释的必要了。

    她也不想解释。

    不知道是委屈,还是风刮红了眼。

    她的眼眶瞬间蓄满了眼泪,她吸了吸发酸的鼻腔,在眼泪溢出眼眶那一刻,她率先用指尖拭去。

    窗帘扇动的摩擦声传到房间内。

    白季羡忽感房子内温度骤减,他看见另一张椅子上挂着一件米白色外套。

    如今入秋,她刚才出去还只是穿着一件单薄的T恤。

    白季羡几乎没有思考,拿起外套走出工作间。

    女孩儿宽大的T恤被风吹起,显得她腰身极窄,仿佛轻轻一掐就能掐断。

    太阳落下后的温度比白天低很多,她站在阳台外,像是感受不到冷。

    直到那边说完,陈卡酒一直没有说话。

    刘艳觉得奇怪:“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陈卡酒微扬着脑袋,呼出一口沉沉的气。

    她语气平静:“你质问完了,那我现在告诉你,那是陈大海,被霸凌的人是我,是我!”

    陈卡酒像是再也压抑不住了。

    她为什么会产生不听话,家人就会对自己多关注一点的心思。

    是因为那时候她被霸凌,霸凌者很聪明,专挑看不见的地方下手。

    她向老师打报告,老师只是搪塞处理。

    她学会还手保护自己后,几乎每天都带着不一样的伤痕回家,刘艳看见就会多关心她一点,她就不会沉浸对陈大海怨念中。

    慢慢地不再有人敢欺负她,她就动了假装叛逆的心思。

    “从小到大,一旦我和别人发生矛盾,不管我是对是错,你从来不会想着维护我,而是让我反思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我和别人家的孩子,在你心里,我永远是差的那一个。”

    她双目血红,心口发闷。

    巨大的痛苦将她淹没,她紧紧攥着领子努力承受这种窒息。

    今天一天下来,她没有因为网友的声讨奔溃,自己最亲的亲人却做到了。

    轻而易举地就做到了。

    白季羡脚步顿在原地,黑睫下的瞳孔骤颤。

    她无力得吐出最后一句话,“妈,原来在你心里,我是这么的不堪。”

    说完,手虚弱地垂至腿旁。

    无意间听了个关键的白季羡攥紧了手中的外套。

    陈卡酒站在阳台边,头发被风吹得倾向一边,身形有些不稳,好像下一秒就会瘫倒在地上。

    白季羡走到她身边,她太专注自己的情绪,并没有听到脚步声。

    直到外套披在肩上,她才堪堪回神。

    白季羡手轻捏住她的肩膀,将她朝自己的方向侧了侧,白皙的手拉紧她的衣领,身体渐渐回暖。

    陈卡酒拙讷地抬头看他,眼睛里晃动的晶润模糊了她的视线。

    豆大的泪滴顺着脸颊落下,她才看清白季羡脸上的紧张和心疼。

    白季羡怜惜地将人搂到怀里,手安抚地从上至下,抚摸着她头发。

    她刚修复起来的心墙顷刻瓦解粉碎。

    白季羡的关心就像一把钥匙,让将她关在心底的委屈一并释放出来。

    她的头埋在他的胸膛,从小声呜咽到嚎啕大哭,她很久没有这样大哭过了。

    大颗大颗的眼泪将白季羡的衣服打湿,他今天只穿了一件咖色针织衫和白色内衬,内衬并不厚,他能清楚地感受到胸前的湿润。

    陈卡酒说他并不了解真正的她。

    他现在信了。

    原来阳光温暖的她,实际上很脆弱,甚至还有阴暗的一面。

    他现在明白她为什么那么要强了。

    他心疼在家人面前努力证明自己的小陈卡酒,也心疼如今不得家人安慰还要承受不信任的她。

    他从小被爱包围着长大,无法感同身受陈卡酒的过去,因此更心疼心上人的遭遇。

    陈卡酒揪紧了他的衣服,哭得撕心裂肺。

    白季羡的心好似被人拿刀轻一下重一下割着,他收紧手臂,抱紧怀里的人。

    “有我呢,你还有我,我相信你。”

    他小声呢喃着。

    男人身体很暖,陈卡酒身上的冷意被他的气息驱散,像是有一颗火苗变成灼热的火焰,那火焰不会伤害她,而是在温暖着她。

    陈卡酒哭腔慢慢平复。

    哭到抽噎明明是小孩儿才会做的事。

    她理智回笼后觉得有些羞耻。

    陈卡酒手抵在他胸膛推了推,看见她胸膛洇湿的一片阴影,她羞红了脸:“抱歉,弄脏你的衣服。”

    白季羡不在乎。

    她眼睫湿湿的,说话的声音还有些抖:“你都听见了?”

    白季羡像是怕她误会,解释道:“我怕你着凉,对不起。”

    陈卡酒摇了摇头。

    落日的余晖在一点点消失,橙红的天空被紫黑慢慢取代。

    她坐在沙发上,白季羡端着蛋糕和咖啡出来。

    看见她抱着靠垫发呆:“想什么呢?”

    陈卡酒接过他递过来的咖啡,原本还冒热气的咖啡现在只是剩下些许余温。

    “没什么。”陈卡酒抿了一口,感受咖啡的醇厚在舌尖翻滚:“你为什么不问我?”

    白季羡在她身边坐下:“问什么?你愿意说我就听着,不愿意说我也相信你。”

    他眼神真挚。

    无条件,没有任何理由的信任让陈卡酒既感动又可叹。

    她看向窗外,残阳消失在天际,郁积在胸腔的伤痛又开始隐隐作痛。

    她到底是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连自己的至亲都不相信自己。

    关心忧虑没有,张嘴便就是质问。

    “谢谢。”

    “那首歌有名字了吗?”白季羡转移话题。

    陈卡酒木木地摇了摇头。

    “叫时间缝隙怎么样。”

    陈卡酒重复念读了两遍。

    白季羡又接着说:“世界上没有时光机,但每个人都想过穿越时空,或许是回到过去,可能是穿越到未来,想从头来过,抑或是看看未来的自己是什么样。”

    他借用歌曲安慰她:“在时间的长河里,我们每个人都只是一滴小小的水滴,时间承载的记忆可能是痛苦的,但未来我们都无法预知,与其耿耿于怀,不如过好当下,前面有更好的风景在等你。”

    白季羡一直在注意她的情绪,他想知道她的过去,但又不想她自揭伤疤来满足他。

    经历过大哭,陈卡酒的眼睛疲乏,靠着沙发就睡着了。

    白季羡将她凌乱的碎发整理到耳后。

    上次在她家,他就看出来她和她妈妈之间有种生疏感,不像普通家庭那样亲密。

    当时以为是错觉,却没想到她们之间的关系真的薄得那么过分。

    他看见她脸上还挂着泪痕,叹了口气。

    他本想将人抱回房间,但她睡觉轻,动一下眉头就蹙紧

    怕把人弄醒,只好将人平稳地安放在沙发上,找来一块薄毯和干净的洗脸巾。

    洗脸巾浸了水,他动作轻柔地擦拭她脸上的泪痕。

    陈卡酒不会做饭,只会简单的沙拉和煮面。

    他在手机上点了新鲜的水果蔬菜,东西到了,收拾干净他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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