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着眼,委屈巴巴的样子着实让人不忍,萧翎上前一步与他温和道:“他是姓常没错,却和杀死阿月爹娘的不是一家人,那些欺负过阿月的人,萧姐姐亲眼所见大哥都给阿月杀了,以后再不会欺负我们阿月了。”

    南月离半信半疑地问:“他们真的不会再跑来欺负阿月了?”

    萧翎摇头道:“不会的,萧姐姐跟阿月保证!”

    这会儿大家大概都弄明白了,不过是误会一场,言语中听出这少年一家人皆被杀害,都不禁同情起他来。

    就连常氏父子也默默地咬着牙齿散了气,权当倒霉了罢!

    南月离看了看萧翎,又看了看虞子珩,思考了片刻,最后抬头看向常父,“你真的不是阿月的仇人,没有杀死阿月的爹娘,也没有欺负过阿月?”

    常父忙不迭摆手摇头,哭丧着脸万分冤枉道:“不是,不是,小公子你误会了,我真的没有杀害你爹娘,也没有欺负过你!”天可怜见的,这少年他根本见都没见过,“听你大哥的话,乖啊,快把我放下来。”

    南月离稍作犹豫,点点头,“那好吧。”

    思及少年惊人的臂力,常父紧张道:“等一下,等一下,你你你,你千万别扔,慢慢放,慢慢放啊!”

    “哦。”南月离轻轻地将人放下。

    常父“哼”了声,黑着脸整理衣衫,南月离低下头一脸内疚地搓着手指,“大叔对不起哦,是阿月误会了你了,你不要生阿月的气。”

    这这这!如此能屈能伸……

    常父一噎,纵是有火眼下也发不出了,皮笑肉不笑地道了句“没事”,冲冯崇一拱手,甩甩袖子大步回自己位置去了。

    接着,南月离小步小步地挪到常平面前,乖巧地站着,“那个,哥哥你没事吧?”

    迅速抬头瞅了眼常平猪头似的脸,又心虚道:“大不了,阿月给你打回来,你放心,阿月保证不还手。”

    常平觉得此刻不光脸疼,听着这小屁孩儿没心没肺地管自己叫“哥哥”脑仁儿也一跳一跳地疼,但只能看着眼前八成是在什么寒潭中被冻坏了脑子的少年,无语凝噎。

    好歹名门正派,他总不能没格调到跟一个父母双亡,可怜巴巴的小傻子计较吧?

    在心底道了声“晦气”,扒拉开搀扶着自己的几双手,捂着脸一瘸一拐地走了回去。

    南月离幽幽地叹了口气,颇为抑郁地看向虞子珩,“大哥,他是不是生气了?阿月好好跟他道歉,他都不理阿月。”

    虞子珩走过去摸了摸南月离的脑袋,安慰他道:“没事。”

    见大哥笑起来,南月离立刻嘴巴一扁,“可是大哥方才凶阿月!好凶好凶!阿月吓一跳!”

    虞子珩的语气更柔和了些,拇指在他额角蹭了蹭,保证道:“以后不会了,阿月也要答应大哥,日后切不可再如此冲动!”

    南月离懵点头,然后往擂台另一侧看了眼,翠衣姑娘砰站在那处,檀口微张愣愣地看着他。

    南月离挠了挠头,一抹流光般飞奔而去,原路把那姑娘又抱回了台上,撒开手后他礼貌地退后一步作揖道:“姐姐,对不起,是阿月鲁莽了,姐姐要加油哦,阿月先回去了。”

    笑眯眯地挥挥手,南月离利落地跳下台,一手抓着虞子珩,一手抓着萧翎蹦蹦跳跳地往棚下去了,徒留翠衣姑娘孤零零地杵在台上咬着嘴唇满面通红。

    突如其来的闹剧还算和谐地收场,如果忽略那一滩血迹和几颗牙齿外,比武在主家的主持下继续有序进行。

    眼看那姑娘出手越来越狠,上去挑战的男子一个接一个被踹下台,南月离拍拍胸口道:“那个姐姐好凶啊!”

    萧翎憋着笑,虞子珩眉头微抖,扳过南月离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教:“阿月是男孩子,以后不可以再随随便便去抱女孩子。”

    “哦。”南月离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虽不明白为什么,但大哥的话他一定要乖乖地听,万一又凶他呢,可吓死人了!

    经此一闹,两人之间的气氛似乎也没那么怪了,见她支着下巴兴致缺缺,虞子珩起身跟南月离换了位置,让他找冯崇玩儿去了,一个与兽为伴活了千年的真孩子,一个返璞归真的老顽童,有说有笑倒也分外喜感。

    若非赎罪,若非为了给闻晚歌取凤鸣剑,萧翎是绝对不来凑热闹的,前后一千多年这江湖她早看倦了,再说小孩子过家家似的比武也没意思透了,看得直瞌睡,可后头还排着队,怕要等到晌午方才能轮到碧水清江。

    “要不待会儿你上去帮我打这一架?别出手太重,象征性打打就行。”

    虞子珩考虑了一瞬,欣然点头应允,“有阿翎在,我多多少少算得半个碧水清江门人,也不算坏了规矩。”

    萧翎打着哈欠,含含糊糊地“嗯”了声。

    虞子珩看了她一会儿,下定决心般地吐出一口气,从腰间摸出一个锦囊来,“咳,昨日用过晚饭,我带阿月在附近消食时遇见了一位女大夫,她托我将这个转交给你。”

    女大夫?

    萧翎眼皮一跳,迟疑片刻接过锦囊,打开里头装着一张字条,下意识地又把两端的绳子给拉上,抬头见虞子珩转过了脸去,才放心地将字条取出,飞快地看了眼后直接握在手心里碾碎。

    她怎么觉得昨日见那大夫的字迹要稍稍清秀一些?

    还有,她为何当面不说却要用这种方式?

    梧州这么大,自己不过是茫茫人海中的一个过客,就这么确定能再次遇见她?

    “你……”

    虞子珩突地转过来道:“昨日回来时阿翎已歇下,本打算待天亮再给你,结果,到这会儿才想起来,放心我未曾偷看过。”

    萧翎把余下的话咽了回去,心道:这狗崽子莫不是她肚子里的虫?

    一边又庆幸他没打开看,否则不就尴尬了?

    “刘大夫怎知你认识我?”

    虞子珩愣了下神,搁在桌下的手不由自主捏了捏衣摆,眸光闪烁几番,“咳,可能是见到我们同行。”

    “哦。”萧翎点点头,不疑有他。

    顿了顿,虞子珩试探性地问:“大夫说这锦囊或许能解你病症,阿翎觉得可有用?”

    萧翎皮笑肉不笑。

    她是做过魔头还死过一回的人了,世俗那些东西岂能扰她?便是师徒又怎么了?

    可她说过一定要给阿寻找一个好姑娘,她一个魔头算那个排面上的好姑娘?

    总之,无论如何都不能够是她这样的。

    一定是那大夫误诊了,你看,她现在瞧着徒弟这心脏就不瞎跳了,除了还酸不溜溜的,不过这也好解释。

    寻常人家里孩子出嫁老母亲不都哭得稀里哗啦的?

    养了十来年尚且如此,更遑论她做了鬼之后还跟着他一千年呢,不舍得也正常,对吧?

    萧翎竟就这么把自己给说服了。

    见她不回话,只微蹙着眉头看着自己,虞子珩又问:“咳,昨日我问过大夫,可她却不肯言明,那会儿我见阿翎确也神色有恙,究竟怎么了?”

    萧翎哈哈一笑,摆手道:“没事没事,不过有些事情想不通罢了,不过方才看着常平他爹满脸担忧,匆匆忙忙奔向儿子时,突然就豁然开朗了。”

    哪个做父母的心心念念的还不是自家孩子了?

    她对阿寻亦如是。

    虞子珩不说话,挑着一侧的眉毛狐疑地看着她,为何他觉得她口中的“豁然开朗”跟自己理解的不是一个意思?

    “咳,你真的全部想通,一点困扰都没有了?”

    “当然。”萧翎点点头,“那时候,我们也算相依为命吧,现在突然多了个小屁孩儿整日粘着你,有的没的让我胡思乱想了些,才导致心中不舒坦,不过,我总要习惯不是?再不舍得,也终有一日要亲眼看着你嫁人,啊,不是,是要看着你娶妻生子的。”

    说着还煞有其事地仰天长叹了一声:“唉,儿大不中留啊!”

    虞子珩的心情顿时复杂起来。

    想起什么,萧翎担忧道:“哎,你方才是不是一只咳嗽来着?莫非昨夜在外头逛太久风邪入体了?”

    虞子珩哑口无言,只觉得胸间憋着一股难以名状的气,要寻一座荒山打它七八十掌才能疏解,“无碍,还是……”

    他沉沉地看了萧翎一眼,转过头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接着看比武吧。”

    “哦。”萧翎重新将目光聚焦在擂台之上,那翠衣姑娘不知何时下了台,这会儿换上了两个男子,其中一个长相粗犷的手执弯刀,袖子撸至胳膊肘,嘴里“嚯嘿哈哼”的,都快盖过了台下的喝彩声,哪里有什么可看的,没意思透了。

    无趣地撑着脑袋身子歪向一侧,“阿寻……”

    才出口两个字,被冷声打断:“噤声,看比武!”

    萧翎张了张嘴又闭上,盯着那张冷峻的侧脸看了会儿,稍往前倾,果见他腮帮子紧绷,似又咬紧了后槽牙。

    嘶,她就纳闷儿了,也没说什么呀,这狗崽子怎么又生气了?

    这情绪说来就来,竟比小姑娘家还变幻无常呢?!

    虞子珩虽面向高台,眼角的余光却一直留意着身侧的人,见她耸拉着眉眼无精打采,就怎么都气不起来了。

    “无聊?”

    萧翎缓缓坐直身体,黑白分明的眸子漾着一层我见犹怜的水光,“无聊透了,你再陪我聊聊天呗?”

    这下便一点气都没了,散的干干净净,连他自己也佩服起自己来。

    罢了,日子还长。

    可他一时竟找不出话题,正思索着忽地一股异香顺着山风钻进了鼻孔,不由得面色一凝,“阿翎可闻到了什么味道。”

    萧翎左右嗅了嗅,“好像是闻……”

    她忽地噤声,眼睁睁看着高台对面的人突然倒在了地上,顺着风的方向一排接一排。

    “闭息!”她脱口道,然而为时已晚,只听扑通扑通,身边的人也跟着倒了下去。

    她慌忙去瞧虞子珩,就连他也趴在了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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