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东西如此厉害,无知无觉竟将阿寻也放倒了?

    萧翎心思一动,顺势也趴倒在长桌上。

    周围安静片刻,忽地嘈杂起来,脚步匆匆,车轱辘吱吱呀呀地响,隐约听见谁在指挥着旁人把倒下的人全部抬走,虽然声音压的很低,仍是一字不漏都进了她的耳朵。

    有些耳熟,可她此刻又不能明目张胆地抬头去看。

    很快,有一队人马奔着她所在的地方跑来,放下推车,一人抬着她的肩膀,一人抬起她的脚像丢死尸一般把她扔上了车,接着是虞子珩,南月离,冯崇……

    见所有堆满人的车皆去往一个方向,萧翎放心地闭上眼,只在心底琢磨着这背后下手之人究竟是谁,又有何目的。

    试剑大会来了数十个门派,从山脚到山顶一路过来岗哨都有好几十处,若非不讲江湖道义事先顺走了他人的请柬,他们三个根本上不来,如此戒备森严却能轻而易举得手定是蓄谋已久,保不齐还有内应。

    山路坑坑洼洼,推车左摇右晃,萧翎找了个合适的时机把头扭向一侧,悄悄睁开眼,虞子珩静静地躺着,跟睡着了似的,剑眉舒朗,少了素日里那几分冷淡疏离,看起来赏心悦目的很,倒不知日后会便宜了哪家姑娘。

    这么想着就开始琢磨到底什么样的姑娘才适合自己这徒弟,找个性情温柔,知书达理的?

    怕是不行的,这狗崽子性子太冷,过于温柔的见了他恐心底要发怵。

    那找个脾气火爆的?

    也不行,万一哪天狗崽子被欺负了呢?

    思来想去半晌儿也没能得出一个满意的结果,索性又闭起眼睛养神。

    大半个时辰后,推车终于停下,又是那道有一丝耳熟的腔调,“把他们全部弄上来,动作快点!”

    当下太阳正至头顶,没有树木遮阴,阳光刺得无法再睁眼,萧翎只能尽力去感受,周围有水汽,隐隐还有水浪拍打岩石的声音传来。

    落霞峰后头连着暮江,这是打算改走水路?

    萧翎再次被人抬了起来,做好被扔上船的准备忽听那人又道:“等等,把那两个人给我抬过来……对,就那个穿红衣裳的姑娘,和那个穿黑衣裳的男人。”

    然后抬着她的两个人便领命换了方向,红衣裳的姑娘指的是她,那黑衣裳的男人?

    萧翎的疑惑很快得到了解答,被放下后立刻有人凑了过来,发丝落在她脸上一阵痒,害她差点穿帮。

    那人似有些惊讶,“啧,怎么把你俩也抓来了?一整管的迷烟都不管用,蛊翁这老儿弄的到底是什么玩意儿,这般厉害,不行,回头我得找他讨一些来!”

    居然是他!

    萧翎的指尖微微地抖了抖,跟她一道被抬过来的黑衣男人想必是阿寻,此刻狗胆包天正拿指头往她脑门儿上戳的,则是无回岛的杀手木辞朝。

    穆轻鸿退位让贤那日,蛊翁便不知去向,想不到竟是跟无回岛同流合污去了。

    这幕后之人竟是梦无常。

    无回岛虽为正道不齿,却只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从不主动招惹是非,这次抓这么多人回去,无疑是对整个江湖宣战,赤沙岛一战过后,这才平静了半年而已,梦无常究竟是要做什么?

    可惜眼下时机不对,否则她定要将这货踩在脚下问个清楚。

    无回岛在暮江下游,夜半时分船便靠了岸,梦无常和一个戴着鬼面的黑袍男人各执一根火把立于岸边。

    船停稳后,木辞朝率先跳上岸,“岛主。”

    梦无常点点头,捻着山羊胡笑问:“事情办的可顺利?”

    木辞朝顿了顿,道:“自然顺利,全部抓了回来,一个不留。”

    察觉他神色有异,梦无常转瞬收起笑,眯着眼睛问:“当真顺利?不会又和上次刺杀地宫珩公子那般,出了什么纰漏吧?”

    木辞朝抱拳回道:“请岛主放心。”

    抬眼看了看正从船上抬人下来的队伍,梦无常才宽了心,嘱咐他将所有人都关进地牢,同鬼面人一道离开。

    待两人走远,木辞朝伸了个懒腰继续收尾任务,一领队急匆匆来报,“禀堂主,抓回来的人里好像少了一个。”

    木辞朝眼角抽了抽,“你还一个个数过?”

    见他点头,顿觉心累,“可认出少了谁?”

    领队摇摇头,支支吾吾道:“人太多,属下没记住长相。”

    那就好,木辞朝咳了一声,斜着眼睛提点他,“我觉得你一定是数错了。”

    这领队也不个死脑筋的,见堂主对自己挤眉,迅速反应过来,背后刷地就是一层冷汗,这次行动前前后后布置了大半个月的时间,若让岛主得知他们办事不力,岂还有命活?

    忙不迭低头认错,“是属下记错了,抓来的人一个不少。”

    孺子可教。

    木辞朝满意地点头,打着哈欠道:“去吧,让兄弟们快些。”

    说完便就地坐了下来,盯着平静的江面出神,直到最后一个人被抬下船,起身拍拍屁股进了山。

    无回岛从外头看就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岛屿荒山,里头却建着十八层塔楼宫殿,梦无常在最上头,五个分堂各占一层。

    回了自己的住处,木辞朝立于门前犹豫片刻,推门而入,扫视一圈并无异常,关门的瞬间房中的灯火却突兀地亮了起来。

    木辞朝扬了扬眉,镇定自若地插了门栓转身,一红衣女子抱臂坐于桌前看着自己,气场冷冽,搁在她面前那把乌沉沉的剑都透着同样的寒意。

    “萧宫主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

    萧翎扯唇一笑,“不是木堂主请我来的?不若你告诉我?”

    木辞朝走过去坐下,支着下巴打量着对面的人,半晌儿嗤地笑了声:“我就说嘛,蛊翁曾自诩毒蛊天下第一,碰到萧宫主之后也得叹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怎么就轻轻松松让你中招了?”

    萧翎谦虚道:“木堂主过誉,那老儿还是有本事的,我虽还站着,功力却只剩一成不到。”

    木辞朝挑了眉笑睇着她,“萧宫主如此直言不讳,就不怕我对你不利?”

    “不怕。”萧翎笑道:“木堂主不是没揭穿我吗?说吧,你故意将我带来,究竟有何目的?”

    木辞朝迟疑许久,却是看着自己的双手苦笑着问:“我这样的罪徒,可能过回普通人的生活?”

    萧翎诧异道:“木堂主也打算弃恶从善了?”

    木辞朝摇摇头,“倒也谈不上,不过想远离是非换种活法,哪怕隐姓埋名去沙漠戈壁晒晒太阳都好,可有梦无常在一日,我便逃不掉。”

    “所以?”萧翎失笑道:“木堂主不会是想我弄垮无回岛吧?您可太抬举我了,我哪儿有那本事?不过……”

    她话锋一转,“梦无常这下得罪的可是整个江湖,虽赤沙岛一战中各家实力有所折损,无回岛也确实易守难攻,但到时候大军压境,倾全力又能抵抗多久?这是以卵击石啊,话说,你们梦岛主想什么呢?”

    木辞朝轻嗤了声,“不会有人知道他们被抓来了无回岛,况,你可曾听说过厌生兽?有那些东西在可抵千军万马。”

    萧翎惊道:“这岛上有那东西?”

    “看来你听过。”木辞朝缓缓垂眸,想起那群铜皮铁骨,力大无穷的怪物,忍不住一阵胆寒。

    往下指了指复又道:“听说这岛下藏着成百上千只,我亲眼见过它们是如何夺人躯壳,所以不想有朝一日也变成那般。”

    萧翎呼吸一滞,“夺人躯壳是什么意思?”

    木辞朝闭了闭眼。

    从大约半年前梦无常带着蛊翁和三个整日面.具遮脸的人来无回岛后,岛上无缘无故总有人失踪。

    一个月前的一个夜晚,见梦无常和鬼面人带着十来个属下进了密道,他便悄悄地跟上去。

    密道尽头有一处暗门,进去后一圈圈台阶直通地下,任谁能想到在无回岛几十丈之下的地方竟有一个巨大的洞穴。

    那洞穴里乌漆墨黑,却能听见阵阵让人头皮发麻的野兽嘶叫声传出,木辞朝躲在暗处,见鬼面人从袖中取出一支短笛来,放在口中吹了一声,洞穴里忽地躁动起来,吼叫声一阵高过一阵。

    然后十数只体型巨大,浑身长满黑毛的东西跳了出来,远远看去就跟山里的野猴子差相仿佛,却要大出好几倍。

    他从未见过那样的东西。

    那一队属下似乎是察觉出了危险,拔腿便往外跑去,又是一声笛音响起,一只野猴子龇着牙齿一跃而起,牢牢抓住其中一个壮硕的男人,低下头颅从那人的后背处钻了进去。

    就见那男人神情痛苦,瞪裂了眼睛,浑身抽搐不停,在一阵骇然的哀嚎中他的身体一点点膨胀,直至撑碎了衣裳。

    木辞朝紧捂着嘴巴,眼睁睁看着那男人慢慢变成了头先那野猴子的模样,直立起身体,兴奋地昂首吼叫。

    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

    木辞朝一刻不敢多待,秉着呼吸,轻手轻脚地出了密道,此后夜夜惊梦。

    萧翎彻底震惊了,“你是说,我在外头碰到的那些厌生兽其实是……”

    自觉已见过天下奇闻,此刻还是难以置信。

    想起什么,她面色一沉,“梦无常抓这许多人回来就是为了给那些畜生提供宿主?”

    木辞朝木然地点点头,“正是,厌生兽不适应地面环境,唯有夺了他人的躯壳方能来去自如,但普通人的身体只能用上三两日便就死了,武功修为高的就不一样了,听说金堂主足足撑了八日才死去。”

    萧翎此刻才明白,试剑大会来的都是门派中的佼佼者,所以梦无常就布了这样一个剧,好将一众好手一网打尽。

    “他们想干什么?”

    木辞朝摇摇头,“我们的人在十多天前便侵入了铸剑阁,黎不一还有门下弟子一并全杀了,筹谋多日只等各大门派入瓮,我只知道他们在秘密武装一支军队,这江湖恐怕马上就要大变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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