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代之森的狼和虎,正陷入一场前所未有的危机。
他们在打开千穗理房门的一瞬间,就被黑洞吞噬。夏佐和烛夜睁开眼,就发现自己躺在彼岸花盛开的原野中。千穗理站在远处,面无表情。
“狐族的幻术?”烛夜皱眉。他们现实中的身体估计已陷入沉睡;若精神不能尽快从幻境中解脱,身体便会一直动弹不得。
“嗯——总之,把那只狐狸打倒就行?”夏佐摸了下裤袋,却发现那里空无一物。狼砸嘴,直接向千穗理挥去拳头。
千穗理被夏佐打飞,滚到不远处的巨石旁。夏佐走近观察,却发现倒下的是他的姐姐辛西娅。
“这幻术有点恶心。”夏佐抬头,又见千穗理站在他不远处,向他挥拳。黑狼挡下攻击并用手肘将其击倒,但昏倒在地的,变成了夏佐的另一个姐姐凯瑟琳。
看来硬揍没什么效果。烛夜想在幻境中找破局的线索,就对夏佐喊:“千穗理你对付,我来找破绽。”
“凭啥啊!”夏佐回头抗议。
“凭你傻。”烛夜说罢就试图将地上的彼岸花拔起。花枝在他手中很快化为黑烟消散,带着符文碎片残留在老虎的掌心。烛夜沉默一会,越过夏佐走向千穗理,按住她的额头。
“太上勃下,天师令行。”烛夜念动咒语,用左手在千穗理胸口画印,“雷龙受旨,听吾之命!”
一道闪电自幻境中降落,劈散千穗理身躯的同时,也劈开了幻境。夏佐猛地睁眼,将向他举刀的狐族一招割喉。
黑狼将抓住烛夜的狐族侍卫一并杀死后,转向屋内,见千穗理跪在地上,咳血不止。
“你们擅自闯入我的地盘,夺走我的自由,而今还想取我性命?”千穗理抬头,恨恨地问。
“听话,被我们乖乖地杀死吧。”夏佐举起刀,却被千穗理的护卫挡住去路。
“我会找你们复仇!”千穗理双眼流出血泪,与她的随从一起化为狐火消散。
夏佐啧了一声,走到烛夜跟前——老虎似乎还没醒,双眼紧闭。夏佐听他胸口仍有心跳,就将多萝西的药灌烛夜嘴里:“虽然不知道咋回事,但喝了也许有用。”
不一会,烛夜的脸上现出血色,但依旧没睁眼。觉得情况不乐观的夏佐只能背着他离开;到一处竹林深处,夏佐开始骂骂咧咧地给烛夜做心脏复苏。当压到第五下时,他清楚听到烛夜胸腔肋骨的断裂,以及后者痛苦的咳嗽。
“你有意识了吗?快回答我!”夏佐说罢,见烛夜微微动了下手指。
“烛夜,一加一等于几?”夏佐凑过去,却吃了烛夜一耳光。
“二货。”烛夜艰难地吐出字来,“我本来睡一下就能醒,你硬把我肋骨折断。”
“你这时候还睡!”夏佐把烛夜扶起。
“我对法术……过敏,每次施法都会身体不适。”烛夜说罢推开夏佐,趴地上吐了一大滩。
“妈呀,熏死我了,你就不能少吃点肉?”夏佐把烛夜一脚踢离呕吐物,换来烛夜对他祖宗十八代的问候,“你难道是因为不擅长炎瑠国的法术,才来这打工的?”
“炎瑠国重视法术能力。那里没人看得起我。”出乎意料,虚弱状态的烛夜相当坦诚。
“我们要不先撤?”夏佐问完,就被烛夜制止。
“什么都没查到就回去,只会被看不起。”烛夜叹了口气,“先等我缓缓。”
“你铁了心不让我独揽功劳啊。”夏佐扬眉。
与此同时,千穗理和坐内屋的泉央打了招呼。
“我的好弟弟,你这次帮了我大忙。”千穗理拍拍泉央的肩膀。
“玉璃在哪?你该让我见她了。”泉央握紧拳头,“已经按你的指示传话给玉澄,够了吧?”
“你欺骗了马格纳联邦国王,以后日子还会安宁吗?”千穗理回头瞪着泉央,“我希望来的是玉澄本人,结果来的只是他的两个手下。你没办好我的委托。”
“我什么时候能见到玉璃?”如果可以,泉央想赶紧把玉璃带离隐代之森。他没想到千穗理的军队竟会到璇星谷把玉璃抓走;更没想到,久别未见的千穗理以玉璃为人质,要他把玉澄引来。
这都是他的错。他不该在千穗理给他寄信,可怜兮兮地告诉他自己被囚禁、希望泉央来救她时,以自己身边已有重要的人为由拒绝她。
正所谓言多必失,千穗理根据泉央的回复,利用卫兵,把玉璃的身份打听了过来。
她用幻术变出分身,假扮成其他种族,来找玉璃看病;而后从毫无心机的玉璃口中得知她竟是玉澄的妹妹——之后的绑架便也顺理成章。
只是,泉央并没完全按照千穗理的意思,以求援名义把玉澄本人引来。泉央知道他们针对猎兔制定了周全的计划,便以暗示的方式转告玉澄。他怕如果说得太直白,玉澄会在隐代之森发动战争——马格纳与隐代之森相比,军力差距悬殊;即便在休养生息阶段的马格纳,也能轻易将隐代之森征服。
另一方面,泉央对他的堂姐千穗理还抱着一丝希望——早年少女将千纸鹤送给他的场景仍历历在目,泉央希望能通过斡旋,等到千穗理自己想通的那刻。
“天色那么晚,你女朋友该休息了。”千穗理笑得妩媚,“当然,如果你后续把玉澄骗来,我也不是不能让你见。”
泉央皱紧眉头,看向窗外。隐代之森已是狼族管辖的地盘,即便地处偏僻,也有些狼族士兵漫不经心地在远处巡逻。
泉央沉默一会,跟上千穗理的脚步:“我和玉璃自认识以来,从没分开过这么久。求你让我看她一眼吧,就一眼。”
“……罢了,让你见见也行。”千穗理笑道。
千穗理带泉央走进一个地下室。玉璃本坐角落发呆,见到泉央,双眼一亮,打算跑来,却被千穗理施加的符咒困住,动弹不得。
“看吧,她还活着,而且很健康。”千穗理说罢,见泉央长舒一口气,哑然失笑,“你真喜欢她。”
“你明明是泉央的家人,却逼着泉央做坏事!”玉璃没法靠近泉央,只能怒气哼哼对千穗理发脾气。
“什么家人?不过是个孽种。我愿意把他召回隐代之森,他应该感激我。”千穗理的话让玉璃面露迷惑。
“看来,你的女朋友并不知道你是什么东西。”千穗理会意,瞟向泉央。
“别说。”泉央瞪着千穗理。
见玉璃依旧莫名其妙,千穗理用长袖遮住嘴:“小妹妹,你的男朋友真会在你面前造人设。上届狐族族长一家有三兄妹,大哥是我的父亲。而二哥和三妹,则是泉央的双亲。”
“双亲?你的意思是……”玉璃竖起耳朵。
泉央扭过头,不敢看玉璃。
“小叔和小姑产生了不该有的感情,生下了泉央。亲兄妹结合之下,他的发色和我们家所有人都不一样,用的也是狐族难见的冰魔法。如果小叔和小姑能更早意识到他们的错误,泉央就不会作为罪证出生。”千穗理顿了顿,转向泉央,“泉央,你如果愿意为隐代之森贡献自己的力量,等事成后,我不仅会把玉璃还你,也会让你不再经受流言蜚语。你在隐代之森,将堂堂正正以首领亲戚的身份生活。”
千穗理看了眼因她陷入沉默的二人,露出微笑:“不过,女朋友还能不能接受这样的你,得另当别论。”
“抱歉……”泉央转头看向少女,却见后者仅兴致缺缺。
“我还以为多大的事。”玉璃的话让泉央和千穗理同时愣住,“这和泉央本人又有什么关系?他没长歪,为人靠谱,对我也很好,不就行了?”
“不就行了?你说得轻松。”千穗理咋舌。
“反正,泉央之后会嫁到璇星谷来。”玉璃指着千穗理的鼻子,“在璇星谷他能忘掉所有的不开心,隐代之森办得到吗?”
“玉璃,我……”泉央终究还是露出软弱的表情。早年被排挤的经历让他不敢对玉璃坦白——可他没想到。真相大白后,玉璃竟这么快就能接受。
从最初遇到玉璃时他就发现,这名少女看着傻乎乎的,却有一颗宽和豁达的心。泉央被她的气质吸引,想保护她,也通过她得到了心灵上的治愈。即便他们目前因为太年轻,相处中少了些稳定,泉央也愿意为和玉璃在一起的未来而努力。
“走吧,泉央。女朋友也看过了,你该满意了。”千穗理没能达到她的目的,便把泉央带离。泉央回头看玉璃,还想说些什么,后者却只朝他做了个鬼脸。
“你不是在隐代之森驻扎很久了吗,怎么现在才想到这地方?”烛夜问。
“这不是找到了嘛!”夏佐在隐代之森高处的灌木丛里观望千穗理的营地。
查出千穗理逃哪并不难,夏佐早在这之前就通过各种人情往来,摸透了隐代之森的地图。狼群早在提姆斯干的就是黑心商人的活,到了隐代之森,更是把当地的交易玩得团团转。夏佐借此从狐族那儿敛了不少好处,但他也没想到,烛夜和玉澄早看出来他在搞小动作了。
反正在隐代之森捞点油水,也没损害马格纳或玉澄的利益。狼决定不把这个小插曲当回事。
“是我看错了吗,跟在千穗理旁边的那个白狐狸,难道是……”烛夜愣了一下。
“你看到啥了?”正在调查营地守卫人数的夏佐扭过头,一脸茫然。
“事情不简单。”烛夜说,“这算重大情报了,得去向玉澄汇报。”
“虽然我早认为泉央表现反常,但……”玉澄的手指敲着桌面,“难道他被千穗理要挟了?”
“我刚去了趟璇星谷,他们说玉璃和泉央已经离开好几天了。”弗雷德说。
“还把我妹妹带上了啊。”烛夜冷笑,“罢了,就当检验一下魔法兵的训练成果。”
玉澄说罢,会议室的门被打开,蓝烟站在门口,向国王打招呼。
“你随我来。”玉澄说罢,用笔尖划烂手,变出隐代之森的通道。隐代之森的魔法兵,自蓝烟负责管理后,已过数月。魔女们穿上统一的制服,比之前多了几分飒爽。
“陛下,你能保证这次战斗顺利吗?”熊跟在玉澄身边,有些担忧,“这是第一次使用魔法兵吧?”
“我在魔女之森呆过一阵,相信蓝烟的能力。更何况,魔法兵练了这么久,如果连这种小事都做不顺,”玉澄皱眉,“该调整的,应该是我的决策。”
木屋内,千穗理正专心画着符咒。被关押的这段时间,她并没闲着——她查阅资料,凭借以往的知识积累,研究出了一种能引爆兔族身体的符咒。只要能将玉澄引来,并在他面前亮出咒缚,兔子来不及使用他体内的血,便会被炸成肉片。
之后她发现,泉央的女友正是玉澄的妹妹。她一向幸运满满,从小到大都饱受他人敬仰和崇拜,学习和执政都没有难度;她本以为自己可以安然地在隐代之森这个小维度里做女王,却没想到,面对联邦的入侵,隐代之森毫无还手之力。
打扰她安宁的侵略者,不可饶恕。千穗理得知,玉澄的魔法兵一直驻扎在盛产狐火砂的山脚下,没看出有什么进展;最近更是来了一名鹿族女子,和魔法兵们乐呵呵打成一片,也没见练出什么成就。要想达成计划,就得趁魔法兵未成气候之时。
“这是什么?”
泉央没敲门就进了千穗理的房间,见到一大堆的符咒,露出些许震惊。
千穗理在玉璃面前揭了泉央的老底,本想让泉央难堪;但没想到玉璃对此不以为然。□□之子在她眼里都不是大事,还有什么算大事?
“你该干活了。想个理由,再把兔子引来。”千穗理对堂弟的语气冷淡了许多——而今,她竟需要依靠孽种的力量。
泉央啧了声,往隐代之森和索斯城的通道处走。他每次从马格纳和隐代之森往返,都要路过索斯城;这次他还没踏入索斯城,身侧便出现一个血做的圆环。从那圆环内伸出一只手,牢牢抓住他的手腕。
白狐没有摆脱那只手。圆环逐渐变大,手的主人、玉璃的哥哥盯着他,仿佛能将他看穿。
“玉璃在哪?”兔子笑得促狭,“我还没彻底同意你们在一起,你就开始骗我了?”
“我正想见你——但我希望是在马格纳见你。千穗理做了针对兔族的爆符,万一她用那东西碰你,你连反击的时间都没有。”泉央说,“你赶紧离开。我会再想办法,把玉璃救出。”
“没想到你是个死脑筋,想所有事都自己扛。”玉澄扬眉,“不过,如果你从一开始就明着求我帮你,我反会觉得你没出息。”
“我只希望还能有挽救的余地。”泉央顿了一下,“毕竟,千穗理再怎么说,也是和我血脉相连的亲人。我一直想大事化小——但现在看来,我做得很糟。”
“你狠不下心做的,是时候交接了。”玉澄眯起眼睛,踏入隐代之森。兔子刚走几步,从空中便飞下数道符咒。泉央觉得危险,先挡在玉澄面前;但符咒瞬间便越过泉央,贴上玉澄的身体,将兔子炸成了碎片。
泉央震惊不已,却见兔子的碎肉化作黑砂,砂堆里夹着张画着魔法阵的纸,在爆炸余波下,裂为碎片。
这是玉澄用狐火砂作出的替身。泉央松了口气,又猛地回神,往千穗理的大本营跑。
千穗理刚释放完咒术,根据地的小屋便突然炸裂。
“为什么?明明设置了结界……”千穗理嘀咕完,蓝烟就捏着几张符咒出现:“你说的结界,是这些符咒?”
“我如你所愿,来找你了。”真正的玉澄从蓝烟身后走出,“听说你想杀了我?”
“我要让狐族重归自由。”千穗理丢出狐火和符咒,皆被蓝烟的魔法阵挡下。
“狐族一直很自由。我们从没迫害过百姓,迫害的只有你。”玉澄歪头。
“你……!”
“陛下,这里有我,你专心对付千穗理。”蓝烟说罢,玉澄就掀起衣袖——他手臂上早就割了道刀伤,稍微挤压几下,就渗出血来。
远处的魔法兵算好时机,围成一圈,口中念叨着什么。玉澄滴在地上的血瞬间膨胀变大,最终化为一只血色恶龙,将还没反应过来的千穗理和她的狐族守卫一并吞入腹中。
快准狠的绞杀瞬间收场,泉央赶到时,正见千穗理和她的守卫们被吞噬的场景,一时面露悲痛;但他很快缓过神,转往关押玉璃的地方。
“效率很高。”玉澄吹了声口哨。
“陛下,你刚刚的魔法真厉害。”蓝烟感叹。
这段时间,魔法兵主攻两个课题:一个是狐火砂的用法,还有一个就是为玉澄的血魔法提供增幅效用。千穗理是隐代之森原领袖,出于谨慎,蓝烟不敢让魔法兵放开训练,更多以理论研习为主。如今千穗理被杀,也算是少了个顾虑,可以更大胆地开展魔法训练了。
“之后还需要魔女们多指点。”玉澄拾起千穗理遗落的符咒纸张,“这些也拿去研究吧。”
“千穗理做了许多准备,想引陛下来,却迅速败于陛下。”蓝烟说,“这就是玩火自焚吧。”
“她尽力了。”玉澄说,“我打乱了她的节奏,她就乱了套。”
“如果她能安心地接受自己被关起来的事实,就不会落得如此下场。”蓝烟感慨道。
“不可能安心接受的。她的心情,我能理解。”玉澄自嘲,“只是,她审时度势的能力差了些。我很欣赏她,面对比隐代之森实力大出许多的马格纳联邦,韬光养晦,毫不屈服。运气一开始的确站在了她那边,但她不够谨慎,让它反变成刺向自己的利剑。”
沉默一会,玉澄吩咐道:“告诉夏佐,和民众这么宣布:狐族原首领千穗理擅自离开王宫,恰逢维度运行不稳,与部下一并卷入维度黑洞。马格纳联邦作为隐代之森的得力盟友,将尽全力安抚家属。因隐代之森首领候补铃依尚且年幼,马格纳将以友好合作为前提,安排相关人士保护并协助铃依管理隐代之森。”
“一切听从陛下的安排。”蓝烟带着其余部下,向玉澄行礼。
十分钟后,泉央刚打开关押玉璃的房间,就被兔耳少女抱住。狐狸愣了会才环住玉璃,却被后方的玉澄扯住尾巴。
“给我一个你隐瞒于璃被抓的理由。”玉澄笑眯眯的样子有些可怕。
“我一直以为能挽回一点。千穗理是我的堂姐,我尚在世的唯一的亲戚。”泉央顿了顿,“我从小就被周围人排挤、孤立,但千穗理第一次见到我时,对我很好。她会陪我玩耍,教我认字。可忽然有一天,她看我的眼神,就变得和大人们一样了。”
“所以你觉得,千穗理是被别人灌输了某些思想,才排挤你的?和那些从一开始就排挤你的人不一样?”玉澄扬眉。
“是的。我对她绑架玉璃的行为非常生气,但我总觉得,也许我能再挽救下局面。”泉央垂下耳朵,“可我最终也没能改变什么。”
“哥哥,泉央有段特殊的经历,我愿意原谅他。”玉璃走上前说,“更何况,我现在也没事,不是吗?”
“这事本不复杂,是泉央螳臂当车,想揽下所有,才绕了一大圈。”玉澄叹了口气,瞪向泉央,“这次是看玉璃的面子。下次,如果你再没保护好玉璃,我不会饶了你。”
“我绝对会保护好她。”泉央搂着玉璃的手在微微颤抖。
“另外,我不讨厌你的犹豫。”玉澄直视泉央的双眼,“想争取让千穗理和玉璃都活下来,也算有情有义。只是你还年轻,做事有点嫩。将来多历练,就能护住更多你想保护的人了。”
玉澄和玉璃不愧是兄妹,都有一颗宽厚的心——仿佛泉央只要把话说明白,就能原谅他。年轻的狐狸一时不知所措,只能老实点头。
曾经的他,无论怎么解释、怎么试图变得优秀,都无法在隐代之森正大光明抬起头。
“泉央,你过得怎样?”生母临终前,泉央才得到觐见的机会。可怜的女人生下泉央后没多久就被迫嫁人,不出两年就抑郁成疾,奄奄一息;她见到许久未见的儿子,从病榻上直起身,握住泉央的手,像害怕泉央又被带走。
“母亲大人,大伯说,因为您,父亲大人才会自裁谢罪。如果不是这事已闹得人尽皆知,他会把我也处理掉。”泉央当时年纪太小,还搞不懂“自裁谢罪”和“处理”的含义。
“是二哥故意让全维度都知道的——他知道一旦这事公开,大哥一定会顾忌舆论,不敢动你。如果我不是他的小妹,他不是我的二哥,这份感情肯定会受到祝福,你也会一直陪在我们身边。”女人笑得寂寞,轻轻抱住泉央,“等你有能力养活自己时,就走出隐代之森吧。世界很大,有无尽的可能,你一定会遇到包容你、接纳你的人。泉央是好孩子,值得拥有幸福。”
“我是吗?大家都说我是孽种。”小狐狸眼中出现一丝动摇。他早已习惯了周围人的贬低,对母亲的夸奖无所适从。
“你是。虽然我和二哥的感情不为世间所容,但我们对你的爱都是真实的。”母亲说完便咳嗽不止。千穗理的父亲旋即开门,皱眉把泉央扯走。
没多久,母亲的那些话就成了遗言。顺应母亲的愿望,泉央忍到自己有能力独自生活后,就离开了隐代之森。
“你真觉得,我还能做你男朋友吗?”送走玉澄后,泉央和玉璃也回到了璇星谷;狐狸把兔子送回家后,一反往常地停玉璃家门口,不敢进屋,“我这次连累了你和你哥哥,还是一对亲兄妹生下的孩子……不会嫌我恶心吗?”
“我说过了吧?这没什么大不了的,错又不在泉央。”玉璃回过头,气鼓鼓地,“那帮狐狸也真是的,把怨气撒在一个无法选择出生的孩子身上!你别再想你的神奇老家了,璇星谷多好,有稳定的工作、友善的谷民,还有我这么一个可爱又善解人意的女朋友!”
少女说罢就叉起腰,神气极了。可泉央还没来及看清她的表情,视野就随之模糊。他用力吸了两下鼻子,再和往常一样,踏入玉璃的小屋。
从小到大,他的人生像在淘金——负能量仿佛一滩污泥压在心头,从中掘出幸福的金砂属实不易;可一旦在那苦难中筛出些许碎光,他便能鼓起勇气面对未来。
即便血脉的罪印无法消弭,泉央依旧感谢父母,能把他带到这个世界上。
他们在打开千穗理房门的一瞬间,就被黑洞吞噬。夏佐和烛夜睁开眼,就发现自己躺在彼岸花盛开的原野中。千穗理站在远处,面无表情。
“狐族的幻术?”烛夜皱眉。他们现实中的身体估计已陷入沉睡;若精神不能尽快从幻境中解脱,身体便会一直动弹不得。
“嗯——总之,把那只狐狸打倒就行?”夏佐摸了下裤袋,却发现那里空无一物。狼砸嘴,直接向千穗理挥去拳头。
千穗理被夏佐打飞,滚到不远处的巨石旁。夏佐走近观察,却发现倒下的是他的姐姐辛西娅。
“这幻术有点恶心。”夏佐抬头,又见千穗理站在他不远处,向他挥拳。黑狼挡下攻击并用手肘将其击倒,但昏倒在地的,变成了夏佐的另一个姐姐凯瑟琳。
看来硬揍没什么效果。烛夜想在幻境中找破局的线索,就对夏佐喊:“千穗理你对付,我来找破绽。”
“凭啥啊!”夏佐回头抗议。
“凭你傻。”烛夜说罢就试图将地上的彼岸花拔起。花枝在他手中很快化为黑烟消散,带着符文碎片残留在老虎的掌心。烛夜沉默一会,越过夏佐走向千穗理,按住她的额头。
“太上勃下,天师令行。”烛夜念动咒语,用左手在千穗理胸口画印,“雷龙受旨,听吾之命!”
一道闪电自幻境中降落,劈散千穗理身躯的同时,也劈开了幻境。夏佐猛地睁眼,将向他举刀的狐族一招割喉。
黑狼将抓住烛夜的狐族侍卫一并杀死后,转向屋内,见千穗理跪在地上,咳血不止。
“你们擅自闯入我的地盘,夺走我的自由,而今还想取我性命?”千穗理抬头,恨恨地问。
“听话,被我们乖乖地杀死吧。”夏佐举起刀,却被千穗理的护卫挡住去路。
“我会找你们复仇!”千穗理双眼流出血泪,与她的随从一起化为狐火消散。
夏佐啧了一声,走到烛夜跟前——老虎似乎还没醒,双眼紧闭。夏佐听他胸口仍有心跳,就将多萝西的药灌烛夜嘴里:“虽然不知道咋回事,但喝了也许有用。”
不一会,烛夜的脸上现出血色,但依旧没睁眼。觉得情况不乐观的夏佐只能背着他离开;到一处竹林深处,夏佐开始骂骂咧咧地给烛夜做心脏复苏。当压到第五下时,他清楚听到烛夜胸腔肋骨的断裂,以及后者痛苦的咳嗽。
“你有意识了吗?快回答我!”夏佐说罢,见烛夜微微动了下手指。
“烛夜,一加一等于几?”夏佐凑过去,却吃了烛夜一耳光。
“二货。”烛夜艰难地吐出字来,“我本来睡一下就能醒,你硬把我肋骨折断。”
“你这时候还睡!”夏佐把烛夜扶起。
“我对法术……过敏,每次施法都会身体不适。”烛夜说罢推开夏佐,趴地上吐了一大滩。
“妈呀,熏死我了,你就不能少吃点肉?”夏佐把烛夜一脚踢离呕吐物,换来烛夜对他祖宗十八代的问候,“你难道是因为不擅长炎瑠国的法术,才来这打工的?”
“炎瑠国重视法术能力。那里没人看得起我。”出乎意料,虚弱状态的烛夜相当坦诚。
“我们要不先撤?”夏佐问完,就被烛夜制止。
“什么都没查到就回去,只会被看不起。”烛夜叹了口气,“先等我缓缓。”
“你铁了心不让我独揽功劳啊。”夏佐扬眉。
与此同时,千穗理和坐内屋的泉央打了招呼。
“我的好弟弟,你这次帮了我大忙。”千穗理拍拍泉央的肩膀。
“玉璃在哪?你该让我见她了。”泉央握紧拳头,“已经按你的指示传话给玉澄,够了吧?”
“你欺骗了马格纳联邦国王,以后日子还会安宁吗?”千穗理回头瞪着泉央,“我希望来的是玉澄本人,结果来的只是他的两个手下。你没办好我的委托。”
“我什么时候能见到玉璃?”如果可以,泉央想赶紧把玉璃带离隐代之森。他没想到千穗理的军队竟会到璇星谷把玉璃抓走;更没想到,久别未见的千穗理以玉璃为人质,要他把玉澄引来。
这都是他的错。他不该在千穗理给他寄信,可怜兮兮地告诉他自己被囚禁、希望泉央来救她时,以自己身边已有重要的人为由拒绝她。
正所谓言多必失,千穗理根据泉央的回复,利用卫兵,把玉璃的身份打听了过来。
她用幻术变出分身,假扮成其他种族,来找玉璃看病;而后从毫无心机的玉璃口中得知她竟是玉澄的妹妹——之后的绑架便也顺理成章。
只是,泉央并没完全按照千穗理的意思,以求援名义把玉澄本人引来。泉央知道他们针对猎兔制定了周全的计划,便以暗示的方式转告玉澄。他怕如果说得太直白,玉澄会在隐代之森发动战争——马格纳与隐代之森相比,军力差距悬殊;即便在休养生息阶段的马格纳,也能轻易将隐代之森征服。
另一方面,泉央对他的堂姐千穗理还抱着一丝希望——早年少女将千纸鹤送给他的场景仍历历在目,泉央希望能通过斡旋,等到千穗理自己想通的那刻。
“天色那么晚,你女朋友该休息了。”千穗理笑得妩媚,“当然,如果你后续把玉澄骗来,我也不是不能让你见。”
泉央皱紧眉头,看向窗外。隐代之森已是狼族管辖的地盘,即便地处偏僻,也有些狼族士兵漫不经心地在远处巡逻。
泉央沉默一会,跟上千穗理的脚步:“我和玉璃自认识以来,从没分开过这么久。求你让我看她一眼吧,就一眼。”
“……罢了,让你见见也行。”千穗理笑道。
千穗理带泉央走进一个地下室。玉璃本坐角落发呆,见到泉央,双眼一亮,打算跑来,却被千穗理施加的符咒困住,动弹不得。
“看吧,她还活着,而且很健康。”千穗理说罢,见泉央长舒一口气,哑然失笑,“你真喜欢她。”
“你明明是泉央的家人,却逼着泉央做坏事!”玉璃没法靠近泉央,只能怒气哼哼对千穗理发脾气。
“什么家人?不过是个孽种。我愿意把他召回隐代之森,他应该感激我。”千穗理的话让玉璃面露迷惑。
“看来,你的女朋友并不知道你是什么东西。”千穗理会意,瞟向泉央。
“别说。”泉央瞪着千穗理。
见玉璃依旧莫名其妙,千穗理用长袖遮住嘴:“小妹妹,你的男朋友真会在你面前造人设。上届狐族族长一家有三兄妹,大哥是我的父亲。而二哥和三妹,则是泉央的双亲。”
“双亲?你的意思是……”玉璃竖起耳朵。
泉央扭过头,不敢看玉璃。
“小叔和小姑产生了不该有的感情,生下了泉央。亲兄妹结合之下,他的发色和我们家所有人都不一样,用的也是狐族难见的冰魔法。如果小叔和小姑能更早意识到他们的错误,泉央就不会作为罪证出生。”千穗理顿了顿,转向泉央,“泉央,你如果愿意为隐代之森贡献自己的力量,等事成后,我不仅会把玉璃还你,也会让你不再经受流言蜚语。你在隐代之森,将堂堂正正以首领亲戚的身份生活。”
千穗理看了眼因她陷入沉默的二人,露出微笑:“不过,女朋友还能不能接受这样的你,得另当别论。”
“抱歉……”泉央转头看向少女,却见后者仅兴致缺缺。
“我还以为多大的事。”玉璃的话让泉央和千穗理同时愣住,“这和泉央本人又有什么关系?他没长歪,为人靠谱,对我也很好,不就行了?”
“不就行了?你说得轻松。”千穗理咋舌。
“反正,泉央之后会嫁到璇星谷来。”玉璃指着千穗理的鼻子,“在璇星谷他能忘掉所有的不开心,隐代之森办得到吗?”
“玉璃,我……”泉央终究还是露出软弱的表情。早年被排挤的经历让他不敢对玉璃坦白——可他没想到。真相大白后,玉璃竟这么快就能接受。
从最初遇到玉璃时他就发现,这名少女看着傻乎乎的,却有一颗宽和豁达的心。泉央被她的气质吸引,想保护她,也通过她得到了心灵上的治愈。即便他们目前因为太年轻,相处中少了些稳定,泉央也愿意为和玉璃在一起的未来而努力。
“走吧,泉央。女朋友也看过了,你该满意了。”千穗理没能达到她的目的,便把泉央带离。泉央回头看玉璃,还想说些什么,后者却只朝他做了个鬼脸。
“你不是在隐代之森驻扎很久了吗,怎么现在才想到这地方?”烛夜问。
“这不是找到了嘛!”夏佐在隐代之森高处的灌木丛里观望千穗理的营地。
查出千穗理逃哪并不难,夏佐早在这之前就通过各种人情往来,摸透了隐代之森的地图。狼群早在提姆斯干的就是黑心商人的活,到了隐代之森,更是把当地的交易玩得团团转。夏佐借此从狐族那儿敛了不少好处,但他也没想到,烛夜和玉澄早看出来他在搞小动作了。
反正在隐代之森捞点油水,也没损害马格纳或玉澄的利益。狼决定不把这个小插曲当回事。
“是我看错了吗,跟在千穗理旁边的那个白狐狸,难道是……”烛夜愣了一下。
“你看到啥了?”正在调查营地守卫人数的夏佐扭过头,一脸茫然。
“事情不简单。”烛夜说,“这算重大情报了,得去向玉澄汇报。”
“虽然我早认为泉央表现反常,但……”玉澄的手指敲着桌面,“难道他被千穗理要挟了?”
“我刚去了趟璇星谷,他们说玉璃和泉央已经离开好几天了。”弗雷德说。
“还把我妹妹带上了啊。”烛夜冷笑,“罢了,就当检验一下魔法兵的训练成果。”
玉澄说罢,会议室的门被打开,蓝烟站在门口,向国王打招呼。
“你随我来。”玉澄说罢,用笔尖划烂手,变出隐代之森的通道。隐代之森的魔法兵,自蓝烟负责管理后,已过数月。魔女们穿上统一的制服,比之前多了几分飒爽。
“陛下,你能保证这次战斗顺利吗?”熊跟在玉澄身边,有些担忧,“这是第一次使用魔法兵吧?”
“我在魔女之森呆过一阵,相信蓝烟的能力。更何况,魔法兵练了这么久,如果连这种小事都做不顺,”玉澄皱眉,“该调整的,应该是我的决策。”
木屋内,千穗理正专心画着符咒。被关押的这段时间,她并没闲着——她查阅资料,凭借以往的知识积累,研究出了一种能引爆兔族身体的符咒。只要能将玉澄引来,并在他面前亮出咒缚,兔子来不及使用他体内的血,便会被炸成肉片。
之后她发现,泉央的女友正是玉澄的妹妹。她一向幸运满满,从小到大都饱受他人敬仰和崇拜,学习和执政都没有难度;她本以为自己可以安然地在隐代之森这个小维度里做女王,却没想到,面对联邦的入侵,隐代之森毫无还手之力。
打扰她安宁的侵略者,不可饶恕。千穗理得知,玉澄的魔法兵一直驻扎在盛产狐火砂的山脚下,没看出有什么进展;最近更是来了一名鹿族女子,和魔法兵们乐呵呵打成一片,也没见练出什么成就。要想达成计划,就得趁魔法兵未成气候之时。
“这是什么?”
泉央没敲门就进了千穗理的房间,见到一大堆的符咒,露出些许震惊。
千穗理在玉璃面前揭了泉央的老底,本想让泉央难堪;但没想到玉璃对此不以为然。□□之子在她眼里都不是大事,还有什么算大事?
“你该干活了。想个理由,再把兔子引来。”千穗理对堂弟的语气冷淡了许多——而今,她竟需要依靠孽种的力量。
泉央啧了声,往隐代之森和索斯城的通道处走。他每次从马格纳和隐代之森往返,都要路过索斯城;这次他还没踏入索斯城,身侧便出现一个血做的圆环。从那圆环内伸出一只手,牢牢抓住他的手腕。
白狐没有摆脱那只手。圆环逐渐变大,手的主人、玉璃的哥哥盯着他,仿佛能将他看穿。
“玉璃在哪?”兔子笑得促狭,“我还没彻底同意你们在一起,你就开始骗我了?”
“我正想见你——但我希望是在马格纳见你。千穗理做了针对兔族的爆符,万一她用那东西碰你,你连反击的时间都没有。”泉央说,“你赶紧离开。我会再想办法,把玉璃救出。”
“没想到你是个死脑筋,想所有事都自己扛。”玉澄扬眉,“不过,如果你从一开始就明着求我帮你,我反会觉得你没出息。”
“我只希望还能有挽救的余地。”泉央顿了一下,“毕竟,千穗理再怎么说,也是和我血脉相连的亲人。我一直想大事化小——但现在看来,我做得很糟。”
“你狠不下心做的,是时候交接了。”玉澄眯起眼睛,踏入隐代之森。兔子刚走几步,从空中便飞下数道符咒。泉央觉得危险,先挡在玉澄面前;但符咒瞬间便越过泉央,贴上玉澄的身体,将兔子炸成了碎片。
泉央震惊不已,却见兔子的碎肉化作黑砂,砂堆里夹着张画着魔法阵的纸,在爆炸余波下,裂为碎片。
这是玉澄用狐火砂作出的替身。泉央松了口气,又猛地回神,往千穗理的大本营跑。
千穗理刚释放完咒术,根据地的小屋便突然炸裂。
“为什么?明明设置了结界……”千穗理嘀咕完,蓝烟就捏着几张符咒出现:“你说的结界,是这些符咒?”
“我如你所愿,来找你了。”真正的玉澄从蓝烟身后走出,“听说你想杀了我?”
“我要让狐族重归自由。”千穗理丢出狐火和符咒,皆被蓝烟的魔法阵挡下。
“狐族一直很自由。我们从没迫害过百姓,迫害的只有你。”玉澄歪头。
“你……!”
“陛下,这里有我,你专心对付千穗理。”蓝烟说罢,玉澄就掀起衣袖——他手臂上早就割了道刀伤,稍微挤压几下,就渗出血来。
远处的魔法兵算好时机,围成一圈,口中念叨着什么。玉澄滴在地上的血瞬间膨胀变大,最终化为一只血色恶龙,将还没反应过来的千穗理和她的狐族守卫一并吞入腹中。
快准狠的绞杀瞬间收场,泉央赶到时,正见千穗理和她的守卫们被吞噬的场景,一时面露悲痛;但他很快缓过神,转往关押玉璃的地方。
“效率很高。”玉澄吹了声口哨。
“陛下,你刚刚的魔法真厉害。”蓝烟感叹。
这段时间,魔法兵主攻两个课题:一个是狐火砂的用法,还有一个就是为玉澄的血魔法提供增幅效用。千穗理是隐代之森原领袖,出于谨慎,蓝烟不敢让魔法兵放开训练,更多以理论研习为主。如今千穗理被杀,也算是少了个顾虑,可以更大胆地开展魔法训练了。
“之后还需要魔女们多指点。”玉澄拾起千穗理遗落的符咒纸张,“这些也拿去研究吧。”
“千穗理做了许多准备,想引陛下来,却迅速败于陛下。”蓝烟说,“这就是玩火自焚吧。”
“她尽力了。”玉澄说,“我打乱了她的节奏,她就乱了套。”
“如果她能安心地接受自己被关起来的事实,就不会落得如此下场。”蓝烟感慨道。
“不可能安心接受的。她的心情,我能理解。”玉澄自嘲,“只是,她审时度势的能力差了些。我很欣赏她,面对比隐代之森实力大出许多的马格纳联邦,韬光养晦,毫不屈服。运气一开始的确站在了她那边,但她不够谨慎,让它反变成刺向自己的利剑。”
沉默一会,玉澄吩咐道:“告诉夏佐,和民众这么宣布:狐族原首领千穗理擅自离开王宫,恰逢维度运行不稳,与部下一并卷入维度黑洞。马格纳联邦作为隐代之森的得力盟友,将尽全力安抚家属。因隐代之森首领候补铃依尚且年幼,马格纳将以友好合作为前提,安排相关人士保护并协助铃依管理隐代之森。”
“一切听从陛下的安排。”蓝烟带着其余部下,向玉澄行礼。
十分钟后,泉央刚打开关押玉璃的房间,就被兔耳少女抱住。狐狸愣了会才环住玉璃,却被后方的玉澄扯住尾巴。
“给我一个你隐瞒于璃被抓的理由。”玉澄笑眯眯的样子有些可怕。
“我一直以为能挽回一点。千穗理是我的堂姐,我尚在世的唯一的亲戚。”泉央顿了顿,“我从小就被周围人排挤、孤立,但千穗理第一次见到我时,对我很好。她会陪我玩耍,教我认字。可忽然有一天,她看我的眼神,就变得和大人们一样了。”
“所以你觉得,千穗理是被别人灌输了某些思想,才排挤你的?和那些从一开始就排挤你的人不一样?”玉澄扬眉。
“是的。我对她绑架玉璃的行为非常生气,但我总觉得,也许我能再挽救下局面。”泉央垂下耳朵,“可我最终也没能改变什么。”
“哥哥,泉央有段特殊的经历,我愿意原谅他。”玉璃走上前说,“更何况,我现在也没事,不是吗?”
“这事本不复杂,是泉央螳臂当车,想揽下所有,才绕了一大圈。”玉澄叹了口气,瞪向泉央,“这次是看玉璃的面子。下次,如果你再没保护好玉璃,我不会饶了你。”
“我绝对会保护好她。”泉央搂着玉璃的手在微微颤抖。
“另外,我不讨厌你的犹豫。”玉澄直视泉央的双眼,“想争取让千穗理和玉璃都活下来,也算有情有义。只是你还年轻,做事有点嫩。将来多历练,就能护住更多你想保护的人了。”
玉澄和玉璃不愧是兄妹,都有一颗宽厚的心——仿佛泉央只要把话说明白,就能原谅他。年轻的狐狸一时不知所措,只能老实点头。
曾经的他,无论怎么解释、怎么试图变得优秀,都无法在隐代之森正大光明抬起头。
“泉央,你过得怎样?”生母临终前,泉央才得到觐见的机会。可怜的女人生下泉央后没多久就被迫嫁人,不出两年就抑郁成疾,奄奄一息;她见到许久未见的儿子,从病榻上直起身,握住泉央的手,像害怕泉央又被带走。
“母亲大人,大伯说,因为您,父亲大人才会自裁谢罪。如果不是这事已闹得人尽皆知,他会把我也处理掉。”泉央当时年纪太小,还搞不懂“自裁谢罪”和“处理”的含义。
“是二哥故意让全维度都知道的——他知道一旦这事公开,大哥一定会顾忌舆论,不敢动你。如果我不是他的小妹,他不是我的二哥,这份感情肯定会受到祝福,你也会一直陪在我们身边。”女人笑得寂寞,轻轻抱住泉央,“等你有能力养活自己时,就走出隐代之森吧。世界很大,有无尽的可能,你一定会遇到包容你、接纳你的人。泉央是好孩子,值得拥有幸福。”
“我是吗?大家都说我是孽种。”小狐狸眼中出现一丝动摇。他早已习惯了周围人的贬低,对母亲的夸奖无所适从。
“你是。虽然我和二哥的感情不为世间所容,但我们对你的爱都是真实的。”母亲说完便咳嗽不止。千穗理的父亲旋即开门,皱眉把泉央扯走。
没多久,母亲的那些话就成了遗言。顺应母亲的愿望,泉央忍到自己有能力独自生活后,就离开了隐代之森。
“你真觉得,我还能做你男朋友吗?”送走玉澄后,泉央和玉璃也回到了璇星谷;狐狸把兔子送回家后,一反往常地停玉璃家门口,不敢进屋,“我这次连累了你和你哥哥,还是一对亲兄妹生下的孩子……不会嫌我恶心吗?”
“我说过了吧?这没什么大不了的,错又不在泉央。”玉璃回过头,气鼓鼓地,“那帮狐狸也真是的,把怨气撒在一个无法选择出生的孩子身上!你别再想你的神奇老家了,璇星谷多好,有稳定的工作、友善的谷民,还有我这么一个可爱又善解人意的女朋友!”
少女说罢就叉起腰,神气极了。可泉央还没来及看清她的表情,视野就随之模糊。他用力吸了两下鼻子,再和往常一样,踏入玉璃的小屋。
从小到大,他的人生像在淘金——负能量仿佛一滩污泥压在心头,从中掘出幸福的金砂属实不易;可一旦在那苦难中筛出些许碎光,他便能鼓起勇气面对未来。
即便血脉的罪印无法消弭,泉央依旧感谢父母,能把他带到这个世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