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澄本想找个休息日,去索斯城找雪弭套套话,问他关于兔族维度的事。可近几日因骑士团入了新兵,作为团长的弗雷德忙于组织培训,照顾卡洛斯的职责便自然落到了兔子身上。除了给小狮子做早饭和晚饭,玉澄还得接送孩子上下学、辅导作业、陪他玩耍,并在规定时间内处理自己的工作。失去弗雷德支援的短短几日,兔子便累得熬出了黑眼圈,更没时间去管雪弭那边了。

    出乎他意料,某天早晨,艾丽卡竟把雪弭押到了玉澄面前。这姑娘自称从城堡密道直接进来,但她究竟怎么能溜到玉澄的办公室,还是个未知数。

    “陛下,你相信轮回转世吗?”艾丽卡将雪弭嘴里的碎步取出,“拥有强大魔力的人,可以凭借魔力,实现永生。而这种永生,抵抗不过□□的脆弱,因此会不停地为自己寻找凭依的载体。”

    永生者不停附身在某个出生即死的婴儿上,彻底占据他的成长和思维。原本他附身在死人身上也行,可起死回生会引起周围人一些不必要的恐慌,也更容易引起他人怀疑。因此,他便直接把主意打在了死婴的身上——只要成长过程中一直由他凭依,便不会有被排斥的可能,也更方便他借着这副身体实现自己的目的。

    “眼前这个人,就是策划了兔族大屠杀的圣若。”艾丽卡说罢,玉澄瞪大了眼睛。

    “你的意思是,圣若和雪弭,都被某个永生的灵魂凭依着?”玉澄很快弄清楚艾丽卡想表达的意思。他虽然觉得圣若和雪弭之间有某种共同点,但艾丽卡带来的结论,依旧远超他的意料。

    见雪弭一言不发,玉澄缓过了劲,转而问艾丽卡:“这种事太离奇了。我该怎么相信你的话?”

    “实际上并不离奇。”艾丽卡顿了顿,“你和雪弭类似,也是个‘老灵魂’。只是你老老实实地以魔力的方式附在刚出生的婴孩身上轮回转世,而他更像是随机抽取一名死婴。”

    “一个是外貌形态往凭依者的方向走,内心却不受影响;一个是外貌形态种族都随意,却被彻底控制神志。”雪弭突然发话,笑了笑,“没想到,我会以这种方式,和这个小姑娘一起向我的兄长解释这些。”

    “我只有一个妹妹。”玉澄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他突然浮现出“弗雷德怎么还没下班”的想法,却又很快将其先在脑内按紧。

    “我不是说这辈子,我是说,一开始那会。”雪弭笑了笑,“那时候,你叫玄雾,我叫津远。因为某种原因,我们都舍弃了自己本来的名字。你说,会把我当唯一的家人看待,结果却选择了另一个人。”

    “在叙旧之前,我想先知道兔族大屠杀的事。”玉澄打断了雪弭的思路,“你真如艾丽卡所言,当年附身在圣若身上,策划了兔族大屠杀吗?”

    “没错。是我劝诱夕睦的。而后我又找上阿道夫,诱骗他把兔族送去了新的维度。”雪弭说罢,玉澄闭上眼睛。

    “别急着惩罚他。”艾丽卡提醒道,“你给他处刑,不过也只能让他舍弃这个肉身,他大可以去寻找下一个凭依的对象。”

    “我知道。”玉澄嘴上这么说,身体却像断了线的木偶般,瘫坐在椅子上,捂着眼睛。过了几分钟他才缓过神,直视着雪弭:“所以你当时,才会出现在那个秘密维度。是你,把余下的兔族都赶到了那。你想对他们做什么?”

    “你可以把我当成糖果屋的女巫。”雪弭眨了眨眼。

    “为什么,为什么事到如今……”弗雷德当时的话说得没错,把兔族留在那,反而是最危险的——雪弭想利用兔族,再取一次血。

    “我本没打算瞒着你。”雪弭说,“你只有身为玉澄的记忆,其余的一概不知。对我而言,不过是个陌生人。”

    “所以当时,你对我说的所谓‘维度的神’,就是指你自己?你的提示,也不过是为了刷存在感?”玉澄瞪了雪弭一会,讽刺道,“依赖着兔族的命和血,还好意思自称为神?”

    雪弭没回话,瞟了眼艾丽卡——这俩人思维方式还挺像。

    不过也罢,他很久没被人骂过了。猫族少年只是耸了耸肩:“我试图找过你的几个前世沟通过。但他们都不认我。”

    “我现在也不想认。要不是你泄露了屠杀兔族的细节,我也不会轻易相信这种事。”毕竟,“诱骗阿道夫送走兔族”可是绝对的机密;玉澄停顿一会后,转问艾丽卡,“你把他送来我这,有什么目的?”

    “我希望你能派人把他关起来严加看管,避免他逃走或自杀。”艾丽卡说,“我想找到避免走向我所在的未来的方法,这需要我们一起想办法。”

    “要是未来改变了,你还会存在吗?”玉澄的话让狮女瞪大眼睛,“如果你真如你之前对弗雷德所言,是来自未来的人,那若是我做出了和之前不一样的选择,你还能活在未来吗?”

    艾丽卡眨了眨眼睛,继而挠头,笑得有些不好意思。玉澄意识到自己的担心被对方所察觉,耳朵树枝,眉头却刻意地皱更深了:“别傻笑,好好回答我的问题!”

    “你以前也是这样,对我的作业严格辅导,却每天都变着花样给我做好吃的。”艾丽卡说,“我果然,不后悔做出这个决定。”

    玉澄见少女没打算细说,便不再逼迫她,转向雪弭:“我还有疑问。照你们之前的说法,你是随维度而存在的灵魂,如果维度消失,你也会消失。如今的你,只想求得一死?”

    “正是。我本也充满了热情,希望能守护你们所在的这个世界。可我活得太久了,无力再接收知识、再做出功绩。而你们,也早把我忘光了。”雪弭说。

    “因此,你利用了兽人?”玉澄皱眉,“如果你想害死兔族,为何不直接托生在某个暴君那,却非要借他人之手屠戮兔族?”

    “早在一百年前我就试图凭依到兔族族长那,却被他的部下以残暴的罪名杀害;之后我反其道而行,成为谋臣,终于遇到了夕睦。”雪弭回答,“他天真又残忍;但博取他的信任,并不难。”

    这人虽本为兔族,却已对兔族没有一丝留念。玉澄打算按照艾丽卡的建议,把他先好好关起来继续套话,可当他转身想跟艾丽卡说话时,却见后者已昏倒在地。

    骑士团办公室内,给最后一位新兵写完评语,弗雷德总算伸了个懒腰。

    这届新人大多为元老院出身,没有经历过对抗夕睦的战役,对战争更倾向于纸上谈兵,光是把他们的思路掰到实战层面就费了熊不少功夫。但结果好即一切好,新兵的通过率达到八成,意味着弗雷德之前的努力还是有收获的。

    “也许我们该选拔些民间能人志士了。大少和小姐来参军,只是为了给家族赚个好声誉。”烛夜走在弗雷德身侧撇撇嘴。老虎莫名成了新兵眼中的魔鬼考官,他自己也很无奈。

    “想开点,他们也能给骑士团带来贵族的资金支持。另外,陛下打算后年颁布新贵族的详细选拔制,分为文武两方面。”弗雷德边说边加快脚步。这几天为了处理新兵的问题,他早出晚归,连卡洛斯都没见着几面。

    “你走这么快干嘛,急着回家喂孩子?”烛夜白了弗雷德一眼,“下班就那么让你高兴?”

    “对,我急着回家看陛下喂孩子。”弗雷德反唇相讥,“你和蓝烟婚后,就该轮到我这么调侃你了。”

    “得了吧,她被长辈逼得突然恐婚了,我要真跟她成婚,估计还得等个好几年。”烛夜耸肩。实际上他见双方父母都在催婚,是有点心动的;可蓝烟似乎被她那边的家长说了些不中听的话,对婚姻产生了抗拒心态。烛夜不认为这是件大事,因此决定顺其自然发展。

    “她是个明事理的人,等她想通了就行。”弗雷德也觉得这事问题不大,便也轻飘飘一笔带过。比起烛夜和蓝烟之间的八卦,他更关心等他到家后,能吃到什么美食。

    他的期待,很快就在回王宫后震没了——听说陛下将几个医生都请进自己的卧室,他还以为陛下生病了,着急忙慌跑回卧室;可在他开门的一瞬间,就和正要出门的玉澄撞了个满怀。

    “吓死我了,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下班了?”玉澄的耳朵尖微微颤抖。弗雷德迷惑不已——自从他和玉澄变得比以前更亲密后,玉澄就总说弗雷德会吓到他。

    “我听宫女说你叫了医生到你卧室,以为你病了——床上躺着的是?”熊见着躺玉澄床上的艾丽卡,便马上进了屋,“艾丽卡?她怎么了?”

    “说实在的,我也不知道。前前后后来了几个医生,都看不出病因。”玉澄皱眉,“那孩子刚醒了会,吐了不少血……可那些血过一会,又自行消失了。我怕医生知道太多,就先把他们都支走了。”

    “这到底…”弗雷德还没问完,就见艾丽卡睁开眼睛,咳嗽了好几声才说出话来:“要是我一开始就直接从受灾地来王城,说不定还有些时间……可是我太久没见到夏佐叔叔了,也不能无视那些难民……”

    “你感觉好点了吗?要不要喝点热粥?”玉澄一脸担忧的模样,又让艾丽卡露出笑颜。而后狮女像是想到了什么,转向玉澄,艰难地说:“不要,什么事情都想着由自己来承担……一切的一切都不是你的责任,你不要为了你所理解的爱,离开弗雷德……拜托了。”

    少女说罢,又大口吐出鲜血。继而她的面部开始溃烂,在玉澄震惊的呼唤之下化为一滩血泥。弗雷德忙将玉澄带离原地,可他们一回头,却见艾丽卡躺着的地方早已被清理干净。艾丽卡连同她的血肉,都消散得一干二净,仿佛从未出现过。

    “刚刚是,幻觉吗?”弗雷德先阻止兔子上前,继而走到少女之前躺着的地方——床单上不仅干干净净、没有异味,甚至连褶皱都不曾有。熊意识到这可能是艾丽卡被她的时空召回了,便转向玉澄,见后者依旧一脸惊魂未定,忙上前搂住兔子安抚。

    “如果你没来,我会以为刚刚发生的只是我的幻觉。”玉澄握紧弗雷德的手。艾丽卡不让他“离开”弗雷德,是因为未来发生了什么让他足以舍弃弗雷德的事吗?

    “我的直觉是对的,陛下,我相信她。”弗雷德深吸一口气,“等你缓过来,再告诉我我不在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吧。”

    卡洛斯结束了今天的课程,一蹦一跳地往王宫走。通过玉澄这几天的辅导,小狮子在这次小测验上拿到了史无前例的全班第二名!卡洛斯巴不得赶紧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自己的哥哥们,只是弗雷德哥哥最近忙得不可开交,不知道他今天会不会早点回家呢?

    卡洛斯进王宫后就从书包里拿出自己的成绩单,看着上面鲜红的九十八分,成就感满满。然后他猛地撞开卧室的门,还没来及亮出一个帅气的姿势,反先把室内靠在一起的两人都吓得惊叫出声。

    “呃,我没想吓到你们。”见熊和兔子贴着坐沙发上,卡洛斯很识时务地不再多问。

    “以后你也先敲个门……噢,你手里的试卷,这个分数好高啊!”弗雷德一眼就看到小狮子手里拿的炫耀资本,将试卷拿去给玉澄,“这孩子以前语文只有六十多分,这次进步神速啊!”

    “错的两分是作文里的两个错别字。”玉澄看完试卷后皱眉,“我记得我教过你的。”

    “别在意这么多,大体上孩子进步了就行。你今晚想吃什么,让陛下给你做!”弗雷德见小狮子因玉澄的话面露紧张,忙打起圆场。

    “也是,比起之前的成绩,他这次考得挺不错的。”玉澄笑了笑,“今晚给你做烤牛排和番茄意面,配个橘子布丁当餐后甜点。”

    “你以后可得努力学习,我也能跟着吃顿丰盛的。”跟着国王进厨房前,弗雷德悄悄对卡洛斯说。

    在卡洛斯到家前,弗雷德已经听玉澄阐明了前后经过。他知道艾丽卡在找着某个突破点,但万没想到艾丽卡会以那种可怕的形式消失。

    “那姑娘是卡洛斯未来的女儿。”拿出牛排肉时,玉澄对弗雷德说。

    “是的,和卡洛斯一样,聪明又开朗。”弗雷德熟练地将玉澄递来的洋葱和青椒切条。

    “能让她不惜以那种代价穿越过来帮助我们……是作为抚养人的我的失职。”玉澄将意面丢入锅中,“审问雪弭的每一步都要谨慎。我不想让未来变成让她不惜代价都想改变的样子。”

    “陛下,这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弗雷德将番茄酱递给玉澄,“我们一起来想解决办法,总比你一个人想更好。”

    “那岂不是……”连累了你。玉澄本想说出来的后半句,被弗雷德盯着,反吐不出口。熊安静地瞅了兔子一阵,耸肩笑道:“你还顾忌啥?”

    “我太依赖你,不好。”玉澄清了清喉咙,“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什么都要你来帮一把,也太没面子了。”

    “你想想你现在说的话符合逻辑吗?让一个为你上过战场的人别帮你?”熊挑起一边的眉毛。玉澄莫名其妙的小心思越来越多,弗雷德则越来越摸不清头脑,甚至有点怀念刚见面时那个把他从楼梯上绊倒、不顾他死活的小国王了。

    “我只是怕一直依赖你会让我自己堕落,怎么就不合逻辑了。”兔子咋舌。熊愣了愣,继而面露窃喜,试探着问:“所以,陛下你是对我上瘾了?”

    “啊?为什么要把自己说得跟零食一样?”玉澄震惊不已。

    “什……!陛下,我跟零食哪个更重要?”弗雷德立马黑了脸——怎么到现在他的地位还不如玉澄床头柜里锁着的那堆花花绿绿的小吃?

    “呃,你吧。”玉澄笑得有些勉强。

    “刚刚那个停顿是怎么回事,后面那个‘吧’字又是什么意思?”

    兔子喜欢纠结,可熊闹起别扭来也不逞多让。玉澄边继续和弗雷德拌嘴边笑出了声。他和弗雷德,在表达对对方的在意时,也都是半斤八两的麻烦人。

    吃完晚饭,哄卡洛斯回自己房间洗漱后,弗雷德和玉澄就亲自到了地牢。雪弭被铁链缠住四肢和脖颈,嘴里也被棉花塞满。玉澄将他的棉花取下后,雪弭叹了口气:“你们也不用这么防着我,我暂时还没那么想死。”

    “我们之间是不是认识?”玉澄的话让猫族少年的耳朵动了动。

    去见雪弭的路上,兔子和熊商量了许久。为了从雪弭嘴里尽可能套出情报,他们决定先压下仇恨,动之以情——雪弭对同族都能杀戮殆尽,人性已随着时间消磨得差不多了。

    “陛下是个把兔族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人。你和他要真的就仇恨论事,是聊不到一起去的。”弗雷德的社交经验此刻派上了用处,“要真想和对方实现有效沟通,就得先把对方的人性唤醒,一点一点引导他往自己的频道走。双方思维同频,才能有交流的可能。”

    猫族少年沉默了一会,感叹道:“明明每代的你都不愿意跟我套近乎。”

    “我劝的。”弗雷德拍了拍玉澄的肩膀,向雪弭示意他的存在。雪弭瞅了他好一阵,叹了口气:“你俩还是这样。”

    “还是这样?”弗雷德扬眉,“我跟陛下,难不成上辈子也亲密无间?”

    “对,你被玄雾连累了,也是不死的灵魂。”雪弭说,“我和你们认识很久了……起初我想守护你们,但千年过去,我已经开始觉得无聊了。”

    弗雷德震惊又喜悦不已——他没想到自己跟玉澄上辈子也认识。照这样说,他和玉澄的相识早已嵌入命运的齿轮,比威尔那种童年旧识的羁绊还要强得多。玉澄难以招架弗雷德向他投来的热切目光,刻意不跟熊对视。雪弭瞅了他们一会,说:“你们想知道你们都经历过什么吗?”

    “想知道。”

    “不必了!”

    两种回复撞在一起,投了赞同票的玉澄和投了反对票的弗雷德面面相觑,双方都不能理解为什么对方会选择这个走向。雪弭砸了下嘴,说:“反正,只要把你们的血溶在一起,再画个魔法阵,就能产生意识共感了。”

    意识到双方之前商量好的谈判剧本已经出现了偏差,在玉澄的示意下,弗雷德给雪弭端上食物,临时将他的镣铐解开。雪弭吃完后没多久就昏昏欲睡,弗雷德又将其嘴巴封上。

    “陛下,这样好吗?”走出牢房,弗雷德问。把之前威尔拿来囚禁玉澄的药用在雪弭身上,熊已经不知道陛下是怎么看待之前威尔犯的事了。

    “没什么不好的,物尽其用。与其担心他自杀,不如直接剥夺他思考的能力。”玉澄伸了个懒腰,“我之前也在你吃的饭里下过东西,你都没察觉吗?”

    “啊?你给我下过什么药?”熊大惊失色。

    “一些补身子的东西。你可以去厨房第三个柜子那看看,里面放了三七粉和葛根粉,看你状态不太好的时候,我就会在饭里给你加点。”玉澄耸肩。

    “难怪跟你认识后我一次病都没生过……你默默在背后支持我,还不吱声。”弗雷德嘟囔完,瞟向玉澄,问话中竟带着些小心翼翼,“陛下,你想知道我们上辈子的事吗?我以为你不想知道呢。”

    “我也没想到,你会拒绝雪弭。”玉澄似笑非笑,“也罢,以你的性格,前女友那么多,要真是念旧,卡洛斯得认好几个干妈了。”

    “呃,毕竟把握现在才是最重要的,想那么多过去的事也没用。”弗雷德挠挠头,“但如果陛下你想知道我们的过去……我愿意奉陪。”

    两人回到卧室后,在玉澄的示意下,分别用小刀划开了手腕。他俩将创面和对方的重叠后,同时疼得吸了口凉气。

    “呃,他是不是说,接下来还要画个什么魔法阵之类的?”弗雷德讪讪地问。

    “……是说了,但我们没问是什么法阵。”玉澄说罢,和弗雷德一起没绷住,齐齐笑出声。

    “大晚上做事容易犯迷糊,我们先睡吧。”熊说罢,给自己和兔子都做了伤口的简易处理。

    二人睡下前,玉澄抬头瞟了眼窗外的满月。他和弗雷德之间的事,估计只有月亮最清楚。

    夜幕深垂,雪弭罕见地开始做梦。

    他在不需要睡眠和进食就能存活,可他的宿主偏偏是肉体凡胎,不吃饭睡觉就活不下去。雪弭为了能让附身的身体好好运作,不得不为宿主安排和普通人一样的休息时间。

    “圣若”这个名字是父母给的,“雪弭”的名字是耀锦取的,要不是艾丽卡提醒,他早就忘了自己原本还叫“津远”。

    这并不重要。但一旦被提起这个名字,埋在千年之下的记忆仿佛复苏了般,挣扎着想破土而出。

    即便在千年前,也没有人叫他津远,只是以“玄雾”的名字称呼他。而真正的玄雾,会给他捎来好吃的食物,也会跟他讲外面发生的趣事。

    “陛下很厉害,但也很寂寞。”玄雾长着和玉澄一样的容貌,但比玉澄看着气场更弱些,“只要我一直以‘玄霞’的身份接近他……一定能找出让我们两个都逃出去的办法。”

    “玄雾哥哥,我听外面的人说,陛下只是虚有权力,真正能说事的,早就是那帮贵族了。”津远看向不远处的镜子——他的脸上包满了绷带,只有右眼、鼻孔和嘴巴露在外面。他明白自己头上的绷带解下后会是怎样的一张脸,也能理解外面的人为什么害怕他。

    “可书上说,国王才是国家的最高统治者,书上说的应该不会有错。”玄雾的眼神暗淡下来,“害死玄霞的人,不配手握权力。”

    玄雾说罢,揉了揉津远头上的耳朵,给他塞了几块小饼干,便转身换起衣服。古代没有太多的化妆用品,但玄雾只要略施粉黛,就比一般的女性看着还要动人——他和他的双胞胎姐妹玄霞一样,都是美人胚子。当时大臣和魔法师们将他们二人买来,一定在某种程度上看上了他们的外貌——尤其是玄霞的。

    想到这,玄雾咬紧了后槽牙。玄霞和他表面上被选为制造维度的魔力“活祭”,却成了卫兵的玩物。玄雾能将骚扰他的男人揍走,可硬是没能打过某个看上玄霞的大个子;当玄霞因难产而死后,玄霞生下的一对龙凤胎被偷偷送往牢外,找了两个好人家收养;而欺辱她的卫兵则被魔法师们秘密处刑——魔法师精挑细选的祭品被他们害死了,这事被定为死罪都不过分。

    “他们两个曾经见过雷克斯陛下,要是被陛下知道了,我们都没法保命了!他之前看玄霞看得眼睛都直了,记忆力又那么好,一旦问起,我们该怎么办啊!”贵族们在隔壁开会商讨善后事宜,而玄雾早就贴着墙壁,听到了这一切。

    “你怕什么。陛下手里的权力有限。况且,他身边女伴那么多,就算看中了玄霞,也不会太当回事。不过你的考虑不无道理,为防万一,我们还是做足功夫吧。”魔法师回答,“这事情,务必你知我知,不能告诉任何人。否则,其他贵族就会说是我们监管不力,到时候,我俩命都难保。”

    于是,他们又从兔族挑了位面容尽毁的男孩,贿赂了魔法师,再安排玄雾以女子姿态见人,成为“玄霞”;而那位后送来的、名为津远的孩子,则成了因打架而受伤毁容的“玄雾”,和他们两人一样,开始每天吃着附带魔力的药物,直到将血液内都盈满魔力为止。

    玄雾和津远没有其他选择。自他们被父母舍弃那刻,就只能选择对主宰他们命运的大人物言听计从。也正因此,玄雾下定决心,必须抓住机会,让自己逃出生天。

    国王突发奇想,在今年的寿宴请柬上指明了让玄霞参加。贵族和魔法师们深知瞒不住,便让玄雾穿上玄霞生前的衣服,以假乱真。他们告诉玄雾,不要试图开口说话,暴露自己的真实性别。

    将喉结用蕾丝项圈盖住后,玄雾看向镜子里的自己,仿佛又看到了玄霞。他们两人一直相依为命,他也曾为保护玄霞被揍到骨折;可玄霞在不应该的年纪被欺凌、被迫生下孩子,继而撒手人寰。

    “逃吧,好好活下去。”玄霞临终对他说的话,一定是玄霞她本人的愿望。玄雾想了想,回头看向窝在墙角的津远——那孩子对自己的外貌极度自卑,如果不是玄雾主动找他搭话,他能安静地在这坐上一天。

    “我也会带你走的。”玄雾说罢,提起裙摆,昂首挺胸往门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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