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里暖风开得很足,热气呼呼的往慕丹予脸上扑。她皮肤炙热口干舌燥,像只热锅上的蚂蚁。

    哪张?当然是……

    慕丹予看着手账本里自己穿开、裆、裤的满月照,顿觉眼前所有的风景都一秒切换成黑白色。

    虽然做这个手账的人很贴心,特意在关键部位贴上一颗笑脸小星星,但是!这并不影响她此刻羞、耻的想哭!

    皮卡缓缓停稳,熄了火。

    赵汉卿解开安全带侧过身,凝着她的双眼竟是纯净:“怎么了?这里面有什么我不能看的吗?”

    慕丹予整个人都烧得晕乎乎的,视线仔细在他漆黑的瞳仁里绕,却怎么也分析不出,他到底是真没看见她的满月照,还是在装傻。

    她合上手账本,喃喃:“都是黑历史,非常丑,我没收了。”

    “好。”赵汉卿推门下车,单手撑上车门框,又俯身探回头来,笑得不太正经,“千万别被别人看到。”

    车门关上,慕丹予手账本抵上额头哀嚎。

    他分明就是看到了,还故意逗她!这地球已经不适合她继续生活了,回头查查移民火星需要多少钱。

    敲车窗声传来,她放下手账本,隔窗瞪赵汉卿一眼。

    赵汉卿恶作剧得了逞,心情好得很,笑着提醒她:“再懒赶不上飞机了。”

    “知道了!”

    慕丹予气鼓鼓地解开安全带,一不小心碰掉了手账本。手账本滚到脚下摊开来,露出的一页没有照片,页面下方却标注着一行字:早在很久很久以前,缘分就已经注定啦。

    她捡起来,发现页面空白处有一道泛黄的双面胶,明显是粘过照片的。

    照片呢?被赵汉卿拿走了?她的老天鹅,不会又是什么奇奇怪怪的照片吧!

    想到这,慕丹予眼前一黑,赶忙下车跟上赵汉卿,指着空白页给他看:“这页的照片呢?”

    赵汉卿简单扫一眼:“到我手里就是这样的。”

    “你肯定是在骗我。”

    慕丹予扯住赵汉卿,顾不及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翻完他的外套口袋,又去翻他衬衣口袋。终于摸到了,不等她去拿,他突然按住她作乱的手。掌心压着一张薄薄的照片,照片之下是他砰砰凌乱的心跳。

    身侧,红外线玻璃感应门不断开合。

    冷风暖风交替拂过鬓角,惹得慕丹予脸颊痒痒的。

    “真不是什么特别的照片。”赵汉卿认命般的长舒口气,低头看她,眼底写满少年般的赤忱,问话那么认真,“留给我,好不好?”

    -

    电影《六月》的主要取景地是银牛村,一个没有电话,手机没有信号,连电都没通的地方。

    离银牛村最近的地级市,开车来回要四、五个小时,太浪费时间,全剧组只能住在村旁边的译林县。

    译林县没有连锁酒店,只有私人开的旅店。

    作为全剧组咖位最大的艺人,慕丹予得了间全县最好,最干净的房间——一间结婚专用房。

    整个房间以大红色为主,天花板四角的拉花连结着中央的吸顶灯。床头上贴着硕大的“囍”字,一张圆床也是从头红到底,床底和角落还留有上一对新人早生贵子的花生和桂圆……

    制片人孙磊杵在门口,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慕老师,您看这……行吗?”

    慕丹予勉强扯出一个微笑:“啊,挺好的,很喜庆。”

    夜幕降临,译林县静悄悄。

    隔壁小情侣的嬉闹声,声声入耳,字字清晰。

    慕丹予裹着被子坐在圆床中央,从包里翻出蓝牙耳机戴上,又看到那本手账。她掌根撑着下巴陷入沉思,所以那张照片到底拍的是什么,会让赵汉卿嘴上说没什么特别,却又偏要留下。

    正想着,赵汉卿发来信息:睡了吗?

    隔壁开始激、战了,慕丹予倒抽口冷气调大音乐音量,烦躁回信息:没有,旅店隔音差,太吵了。

    赵混蛋:旅店?什么样?我看看。

    慕丹予调到后置摄像头,随便拍张电视的照片发过去。

    对话框安静几秒。

    赵混蛋:婚房?

    “……”

    慕丹予连忙放大照片,看见电视柜角落摆着喜烛,她抬手捂脸。

    她当时大意了,还以为自己选了片全屋子最不红的地,结果反而弄巧成拙。

    赵混蛋:原来你喜欢这个风格。

    慕丹予直接回他一排省略号。

    他还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逗她的机会。

    赵混蛋:Glynnis的事,刚刚刁蝉都告诉我了,谢谢。

    慕丹予认真回信息:本来就是因为我才闹成那样,谁惹祸谁摆平罢了。

    此时,远在天江。

    卧室里只开一盏床头灯,赵汉卿靠在床头,看着满眼星星的小猫,嘴角禁不住上扬,编辑条信息发过去:你什么时候摆平我?

    对话框一会显示输入中,一会停,反反复复好几次。

    阿予是只小坏猫:睡了!债见!

    赵汉卿可以想象,电话那头的慕丹予是怎么脸颊和耳根全都红透,气哄哄摔开手机的。

    每次她羞成小番茄,他都想使坏咬一咬她的耳垂。也不知道这样的事,什么时候才能顺理成章。

    他拾起床头柜上的照片,调整角度,让床头灯的暖光铺满照片的每一个角落。

    画面中晨光正好,慕丹予梳着简单中马尾,蓝白校服袖子宽大又长,遮住她一半手掌。她双手捧着脸颊,笑得俏皮可爱。

    有些人只要站在那,什么也不用做,便是多少男孩心里遥不可及的弯弯月亮。

    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画面里,在她身后很远很远的地方,还站着个男孩。

    男孩整张脸都是糊的,但能确定,他在看她。为了挤进拍她的镜头里,他大概还假装满地找东西,特意调整过角度和位置。

    赵汉卿抽出笔,略略思考了会,在照片背面写下一行字。

    少年的爱恋就像仲夏夜的萤火,东躲西藏,却又闪闪发光。

    -

    电影《六月》讲的是女刑警盛夏,为完成父亲遗志,追到大山沟沟里救出被拐、卖的小女孩六月的故事。

    慕丹予饰演的盛夏,家里三代都是警察,爷爷和爸爸都是死在人、贩子手里。爸爸继承爷爷的警号,她毕业后,又继承了爸爸的警号,是个挺悲剧的人物。

    剧组第一场戏拍的不是她,但这是她的第一部电影。本着好好学习的态度,她早早化完妆,搬个小板凳坐在导演后边。

    第一场戏讲的是六月被人、贩子拐走。

    王乾导演:“A!”

    十岁出头的小女孩六月和妈妈买菜回来,哼着歌高高兴兴往家走。胡同里突然窜出来两个男人,拦在她们面前……

    慕丹予心脏剧烈跳动着,周身的血液仿佛都泵向头侧,她的额角突突的跳,双手默默抓紧警服衣摆。

    地震般的,眼前画面开始颤动,扭曲,重叠,诡谲至极。

    恍然间,站在胡同里的是她,是她一个人。耳朵里灌满了哭喊和争吵,她分不清是六月是自己,还是谁。

    头皮传来撕裂般的疼痛,男人抓牲口一样的攥紧她的长发将她提起来往面包车里塞,声音沙哑阴沉:“再闹,老子他妈宰了你!”

    一道声音突兀的闯进来。

    “慕老师,慕老师?”

    慕丹予猛地惊回神,才知道额头已然汗涔涔。化妆师凑过来,想摸她额头,她下意识躲开。

    化妆师小心翼翼地询问:“你这是怎么了?是不舒服吗?刚才你抖得特别厉害。”

    她扯起嘴角:“没事,我没事。”

    此时,镜头前,两个男人分工明确,一人抱起六月拔腿就跑,另一人负责拦住六月的妈妈。

    被抢走女儿的妈妈十分难缠,男人烦了,用力推了女人一把。女人的头结结实实撞到地面的钢筋上,鲜血漫得满地都是,再也没起来……

    -

    天阴沉得可怕,胡同里狭窄昏暗。

    慕丹予几乎看不清脚下的路,一脚深一脚浅地跑。她大汗淋漓,慌不择路。可跑出这条胡同,又踏上另一条。胡同与胡同交错,无限延伸,仿佛一张巨大的网,根本没有出口。

    最后的最后,她筋疲力竭地靠着胡同的墙坐下来。面前的墙突然开始淌血,鲜血从墙面倾泻而下,很快染红了地面,一直漫到她脚下。她脚蹬着地面想要站起身,却怎么也起不来……

    腿突然抖了下,慕丹予终于惊醒,盯着天花板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许久,她坐起身紧紧抱住膝盖,额角落下的汗滴落,洇湿了被子。

    手机屏幕显示时间是凌晨三点,她只睡了半个小时,却好像做尽了一辈子的噩梦。

    慕丹予打开微信,眼神失焦,拇指随意拨弄着聊天列表,一不小心点进赵混蛋的聊天界面。

    看着睡前赵汉卿发给她的晚安,她被莫名的情绪推动着,拨通了语音通话。

    来电铃声里,男人的烟嗓低沉又深情。

    “我只想做你的太阳,你的太阳,在你的心里呀,心底呀,不管是多远的远方,不要害怕我在身旁……”

    “喂?”赵汉卿听上去是刚被吵醒,声音慵懒又沙哑。

    慕丹予蹙眉咬着指甲,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像也不必非要说什么。

    只是此时此刻,她特别渴望有个人能陪一陪自己。

    “怎么不说话?”赵汉卿沉默片刻,忽而自嘲般的笑了,“别告诉我你打错了。”

    “没打错,我只是,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慕丹予烦躁地挠挠头,十分懊恼自己在头脑不清醒的情况下,拨通了赵汉卿的电话。

    现在可是凌晨三点,她这是在做什么?又在胡说些什么啊……

    电话那头传来布料摩擦的声响,赵汉卿平静的,像在叙述客观事实:“我明天晚上有个活动,推不开。”

    慕丹予如释负重:“那你赶紧睡吧……”

    “睡个屁。”

    手机似乎被赵汉卿拿远了,传来的声响全都凌乱又轻微。又过了会,话筒重新靠近他唇边,每一声喘息都像是在她耳边。

    “电话里说不出来,那就见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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