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门派都有独属自己的一套传信手段,无白山自然也不例外。尽管司棠从来都不肯好好修炼,但这种最基本的东西,她还是十分娴熟的。

    休息好了以后,她走到前方的榉树之下,弯腰捡起一片枯黄的叶子,随后咬破手指,以指作笔,以血为墨,在叶子上画了一个生涩难懂的图画。

    很快的,那叶子就像活过来了一般,从她指间飞了出来,悬浮在空中。

    “去吧。”她唤道。那叶子上下晃动了一下,然后一股脑扎进了暮色之中,直到再也看不见。

    这一幕被白故久看在眼里,他走了过来,望着叶子消失得方向,奇道:“这是什么术法?”

    司棠拍了拍手,有些骄傲,“当然是无白山特有的传信之法啦。别看了,你学不会的。”

    然后便欢快地哼着小曲转身走了。

    她方才在信中将莲花村的事情简略交代了一遍,用的是司夏的名义。如果无白山的人真的重视她的话,明日晌午之前就能赶到。

    不过她并不担心会不会与无白山的人碰见。她和白故久已经说好,明天一早就出发前往极寒之地,等他们赶到的时候,恐怕连她半个影子都看不见。

    只不过,令她意想不到的是,她送出去求助的叶子,在第二日清晨却是完好无损地回到了她的面前。

    叶子上的血渍未干,符文的法力却还在,这表示无白山的人压根就没收到她的信。

    天色逐渐转亮,晨曦初露,当司棠推开屋子的大门时,眼前薄雾缭绕。

    她看见那片叶子后立即就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隔壁的房门也被人缓缓推开,白故久走了出来,正好撞见她站在房门前的一幕。

    “早啊,司夏。”他道,转眼看见那漂浮在空中的叶子,又问:“怎么叶子回来了,信送到了吗?”

    司棠摇了摇头,“它找不到收信的人,自己退回来了。”

    “怎么会这样?难道是无白山发生了什么变故?”

    “不,应该只是开启了守山结界,任何东西都进不去而已。”她轻道。

    此番她送信并没有指定收信人,但凡身上带有无白山令牌的弟子,都可以作为目标。可即便是这样,叶子仍旧无法找到任何一个可以收信的人,结果显而易见,一定是被什么东西隔绝在了无白山外。

    这无白山素来以阵法结界名扬天下,守山结界更是首当其冲。虽然不知是出于什么缘由,导致纪皓星做出这样的决定,不过守山结界开启,待在里面的人反而是更安全的。

    所以司棠并不是很担心,在白故久反复问了她要不要回去看看的时候,坚决地表示没这个必要。

    见状,白故久也不再坚持。

    只不过,现在两人反而陷入了一种很尴尬的境地。这么多的难民,就这样在街头流浪,总归不妥当。可十三弦的事情迫在眉睫,他们实在是分身乏术。

    思来想去,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两人告别了茶百态,离开茶楼以后,便往南面的城门走去,准备先到莲花村看看情况。可当他们来到难民们聚集的地方时,却发现街道上多了许多身穿弟子服的人,正在对难民们挨个发放粥食。

    二人相视一眼,心照不宣地松了口气。

    想不到没能叫来无白山的人,倒是有别的门派出现在这里。

    还未走进,难民中就有人看见了他们,立即兴奋起来:“仙人!是昨夜的仙人来了!”

    人群一下子热闹起来,那些难民用了司棠的金疮药以后,伤势好得极快,不少年轻体壮的青年都能下地行走了,纷纷走过来向他们道谢。

    司棠忽然有些手足无措,第一次被人像活菩萨一样崇敬,她十分的不适应。

    以往那些巴结她的妖族,多数是心怀鬼胎,从未有人真正敬重过她,就连无白山弟子也是因为她“司夏”的身份而对她客气。这还是头一次,不以任何人的名字,仅因为她做了一件自认为微不足道的小事,就能遭人的喜欢和敬仰。

    不过,这感觉似乎还不错。她心情一下子就明亮起来。

    这时才有几名弟子发现他们的到来,其中离得最近的一名少女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似的,使劲揉了揉,待她看清了二人的模样,整个人立即变得激动。

    “白!少!侠!”她大喊,声音是难掩的兴奋,“是你!你就是那个传说中的活菩萨!?”

    因为她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司棠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还未缓过神来,就见一抹幽绿色的影子晃了一下,闪到他们面前。

    呃,不过看的不是她,而是目光炯炯地盯着白故久,那一双灵动的大眼只差长在他身上了。

    白故久显然也被吓了一跳,愣住:“你是……”

    “我叫茉欢,是南灵派第四代亲传弟子!”少女一脸花痴,一把拉住白故久的手,“久仰白少侠大名,如今一见,果真是风度翩翩,一表人才啊!”

    白故久不动声色地将手抽了回来,然后淡然一笑,“茉欢姑娘你好,幸会幸会。不过活菩萨不是我,是她。”

    他指了指旁边的司棠。

    茉欢这才注意到她,转过头来上下打量了她几眼,司棠礼貌地对她笑了笑,但对方似乎对她不感兴趣,点了点头后便继续把注意力投放在白故久的身上了。

    见状,司棠心里简直不要太尴尬。

    她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那厢两人便聊了起来,茉欢似乎对白故久有着过分的崇拜,说话的时候简直恨不得往他身上贴去,那模样别说有多花痴了。

    而白故久呢?

    司棠见他笑得如沐春风,俨然一个风度翩然的俊男一枚,心里就犯嘀咕,心说这人可真能装,也懒得看他和那茉什么欢的陪笑,趁他俩没注意自己便准备悄悄开溜。

    谁知道刚走没两步,她的衣领立马被人揪住,紧接着就被对方拎鸡仔似的拉了回去。

    她来不及反抗,很快又回到了白故久的身边。

    “你搞什么?”司棠瞪了他一眼。

    他脸上笑意仍旧分毫未减,“你想去哪?别忘了我们还有正事要办。”

    不等司棠反驳,白故久便抬头对面前的茉欢露出一个抱歉的神色,“不好意思啊茉欢姑娘,我和司夏师妹还有要紧事,就先告辞了。”

    说着便不由分说拉着她离开,她有些恼怒了,还以为他想借口让自己替他挡桃花,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茉欢赶忙跟上前,“你们要去做什么?带上我一个呗,我很能干的!”

    “恐怕不太方便。”

    “没关系呀,方不方便你可以先说说,说不准我还能帮得上忙呢!”

    见她如此不依不饶,白故久终于停了下来。而司棠也被他扯着迫不得已停下脚步。

    就见白故久忽然展颜一笑,那模样再加上那一双撩人的桃花眼,别说有多风流倜傥,“好啊,我们准备去莲花村解决那些作乱的妖物,于姑娘要一起吗?”

    ……

    半日以后,前往北方极寒之地的路上。

    司棠站在白故久身后,两人此时正踩着落泉的剑影,往北方赶去。

    她毫不客气地拉住白故久的腰带,逆着风在他耳边道:“你这人心眼也太坏了吧,干什么不好,偏要骗人!那小姑娘多信任你啊,就被你骗过去给收拾莲花村那些妖怪。”

    “是她骗我在先,我为什么不能骗回去?”白故久丝毫不以为意。

    听到这话,她忍不住嗤笑一声,说:“她骗你什么了?人家和你说的话统共就那几句,哪来的机会骗你啊?”

    “你听不出来吗?她根本就不是南灵派的人。”白故久的声音毫无波澜,“南灵派只是一介三流门派,加上创始人,到现在才不过第三代而已,从何而来的第四代亲传弟子?”

    “嗛,说不准是人家新招的呢!你自己心眼小便罢了,还信口雌黄胡言乱语,真真是卑鄙小人一个。”

    话音刚落,她忽然感觉重心不稳,那落泉瞬间往下方坠去。

    强烈的风吹得她头发胡乱飘散,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她几乎是条件反射紧紧抱住白故久的腰,这才让自己稳住脚步,不至于被甩飞出去。好在片刻以后,那剑便重新平稳起来,仿佛方才的坠落只是个意外。

    可她还是恼了,气得破口大骂:“白故久你个小人!我不过说了你两句就吓唬人,你你你也太歹毒了!”

    白故久嘴角轻扬,笑得顽劣,“嗯,卑鄙小人就该有卑鄙小人的样子,你说是不是?”

    司棠简直恨不得一把将他掐死。

    要不是她现在力量全无,何至于受这种气!可恨她只能独自生着闷气,却半点反抗的余地也没有,真真叫人憋屈。

    “小人,太小人了!”她拼命抓着白故久的腰带,咬牙切齿道:“等我封印解开了,看我揍得你满地找牙!”

    白故久轻哼一声,显然心情大好:“随时恭候。”

    两人赶了一夜的路,最后还是司棠实在受不了,白故久这才匆匆降落在一处深山,准备找个地方休息一晚上。

    今夜的夜色仍旧月明星稀,让人可以轻易视物。两人往山上走了一段,很快就发现一个荒废的院子,来到简陋的牌坊前面,上面只有一个匾额歪歪斜斜地挂着,其中的字体经过风霜的洗礼早已看不清了。

    往里面看了看,那院子内乌漆嘛黑的,看着颇有几分吓人。

    忽然一阵夜风吹过,将司棠吹得直打颤,用手抱住双臂以后,这才跟着白故久往内走了进去。

    那风不知吹到了哪扇木窗,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在如此宁静的深山之中,显得格外刺耳。

    白故久推开破旧的大门,一阵灰尘立即被卷了起来,他抬手挡住口鼻,微微偏头躲过那些扑面而来的尘埃。

    “看起来是没法住人了。”看着眼前那凌乱不堪的屋子,司棠叹了口气道。

    白故久沉思片刻,待尘埃再次落下之后,才说道:“你先在外面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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