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的鹿顺国很稚嫩,肤色有点黄,是十一二岁就开始劳作的结果,他赤/裸着上半身,挽着裤腿,刚从地里回来,肩上还挑着一旦菜苗。

    “老五,放这儿就行。”郑光妍说,她指指望得出神的鹿鸣鸣,“你看看,这是不是你家亲戚?”

    是了,从前鹿顺国和胡老太太的老屋,就是在这老院儿里。

    那两层楼的新房,是鹿顺国和方荣荣结婚后的第五年才修起来,没结婚前的鹿顺国住的就是这几间潮湿且阴暗的老房。

    鹿老屋低矮,日久年深,夹在大院几个邻居房子中间,矮小破旧得似乎随时要被挤扁一般。光线也特别不好,过了中午屋子里就变得黑黢黢根本照晒不到太阳,于是屋子里就变得完全没有光亮。

    鹿顺国用衣裳擦脸,边打量着鹿鸣鸣边走过来,“这谁?没见过。”

    鹿鸣鸣记忆里的痛苦、愤怒、满腔沸血统统在此刻全部苏醒,她复活过来,“啊啊啊啊!!”

    迅速放好二八大纲和黄竹伞,大踏步过去,搂住鹿顺国,朝着他的腹部结结实实就是一拳头。

    “我让你气我,我让你PUA我,我让你骂我!”

    鹿顺国猝不及防被打,加上鹿鸣鸣现在人很高,又是男人身体,相对娇小的鹿顺国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鹿鸣鸣打完人明知故问:“你就是鹿顺国?”

    鹿顺国懵然点头:“是,我是鹿顺国。”

    鹿鸣鸣捏紧拳头,再确认一边:“你真是鹿顺国!”

    鹿顺国:“对,我就是,你干什么打人。”

    鹿鸣鸣揪着他衣领将他不倒翁似的转个圈,抬腿对准他的屁股就是一脚,“我去你的。老子打的就是鹿顺国!”

    郑光妍在旁边看的眼珠子提溜转,“妈呀,打人啦。”

    “胡大娘,你家老五被打啦!!”郑光妍大声喊起来,然后跑到自家屋檐下抄家伙,拿起一根扒手防御鹿鸣鸣。

    鹿鸣鸣脸上手上全是汗水,憨厚老实地笑了笑,“放心,我不打你。”

    鹿顺国反应过来对鹿鸣鸣破口大骂,“我日,那老子惹你啦。”

    老太太垫着小脚出来,“谁打我儿,啷个砍脑壳的打我儿。”

    鹿鸣鸣叉腰,用大拇指朝向自己,虎虎生威道,“我。”

    老太太上下打量打量鹿鸣鸣,瞳孔震大,对鹿顺国不停招手,“快回来快回来,这个憨包八成是个劳改犯。”

    鹿鸣鸣:“????”这可真是亲婆啊。居然说自己孙女是劳改犯?

    也对,反正鹿鸣鸣现在魂穿了个寸头高大男人的形象,看起来还真是不好惹,所以她谁也不怕了昂!

    鹿顺国警惕起来,觉得自己亲妈说得有道理,爬起来就往屋子里钻,‘砰!’迅速关上门。还丢下一句,“老子不跟你计较,赶紧滚!”

    鹿鸣鸣吃一鼻子灰,她拍掉手上的土,站起来看向一边的郑光妍,“你还不回屋,不怕我啦?”

    “还别说,站起来真挺渗人。”郑光妍往后退几步:“你真是劳改犯?长这高。”

    鹿鸣鸣舌尖顶顶腔壁,抱起手臂好整以暇反问,“劳改犯?有我这么正义伟岸的劳改犯么。”

    郑光妍点点头:“看来你不是劳改犯,是精神病。”她摇摇头,絮絮叨叨回隔壁屋了。

    鹿鸣鸣在坝子里无所事事,晃悠着走上鹿顺国的老屋阶坎,在屋檐下找个阴凉地方坐下。她环顾四周,头上是老屋的茅草顶,阶坎爬满青苔,土墙根儿一直在掉渣,衰草和茅草丢得到处都是,蓑衣挂在屋檐下的墙头,还坏掉半截,两双破破烂烂的鞋子又脏又难看,一只横着,一只扭着,凑在墙角。

    这可是真穷啊。

    鹿鸣鸣两腿排开,打量完鹿顺国的老屋,只感叹一句,“这也太穷了。”什么都不想说。

    ‘嘎吱——’门被拉开一条缝,鹿顺国的脑袋钻出来,左看看,右望望。

    鹿鸣鸣好笑道:“看什么呢?”她这张男人脸不笑还好,笑起来就更吓人啦。

    “妈呀,你还没走。”鹿顺国尖叫,‘砰’一声又把门死死关上。

    鹿鸣鸣嗤笑,“这老五,真特么是根愣头青。”

    坐了不知道多久,大约快到晌午,老屋左边的郑三爷收工回来,他一边肩扛着空担子,他先看见大院里的二八大杠,然后才看见坐在老屋阶坎的鹿鸣鸣,主动打招呼,“你找哪个?”

    鹿鸣鸣指指身后的门。

    郑三爷就扯开嗓子,“鹿老五,你家门口有客嘞!”

    郑三爷是桥头村的队长,说话有分量,但鹿顺国也没开门,鹿鸣鸣只听见里头你来我往的商量着怎么把自己赶走。

    鹿鸣鸣对郑三爷摆摆手:“谢谢,我坐会儿,没事儿。”

    郑三爷就没多管,过了一会儿院子里的各家各户烟囱里飘出炊烟,不知道哪家在炒胡海椒小白菜,哪家在下面条剁葱姜蒜,哪家在煮猪脚杆。

    “好香。”鹿鸣鸣嗅嗅鼻子,她想看看鹿顺国今天晌午吃啥呢。

    站起身趴在门缝里朝老屋里嗅嗅鼻子,操,啥也没吃,只看见昏暗潮湿的堂屋,老太太和鹿顺国坐在香火板下的八仙桌吃饭。两碗菜,两碗饭,他们两母子就那样悄悄吃起来,筷子碰碗的声音都没有。

    鹿鸣鸣饿着肚子继续坐回来,郑三妈笑眯眯端个大瓷碗,从自家阶坎走过来,把一碗冒尖的饭菜递给他,“吃,你吃饭。”

    鹿鸣鸣笑笑:“这怎么好意思。我怎么能吃你家的饭。”

    “那有什么。来者是客嘛。”郑三妈把筷子和碗塞她手里。站在一边,倚着土墙,虚起眼睛打量鹿鸣鸣,“啧,你跟鹿老五家,啥子关系?”

    鹿鸣鸣饿坏了,稀里糊涂往嘴巴里塞饭,没细听郑光妍的问题,把自己嘴巴塞得鼓鼓囊囊,仰脸望对方,“啥子啥子关系?我是他们家要债的。”

    “哟,鹿老五欠你钱啦?”郑光妍听到这话,眼睛都直溜啦,恨不得鹿鸣鸣赶快说。

    “谁他妈欠你钱,滚一边去。”鹿顺国拉开门,手里装模作样扬起一锄头,就要往鹿鸣鸣头上砸。

    鹿鸣鸣还不了解他?她嚼着饭,一抹嘴,仗着人高马大瞅着气势汹汹的鹿顺国,“砸,来,有本事往我头上砸。”

    鹿老五:“你咋无赖呢,老子啥子时候欠你钱。”

    老太太倚着门,问自己老幺:“儿啊,你欠钱啦?”

    “没,娘,你回去,我没欠钱,这人有病。”鹿顺国虎视眈眈盯着鹿鸣鸣。

    鹿鸣鸣笑着刨饭,一脸吊儿郎当面相,“你欠我东西多着呢。”

    “去你妈的。”鹿顺国打量道,“嘶,我知道了,你他妈找事儿来的吧。”

    三两下,鹿鸣鸣风卷残云般吃完饭,将空碗和筷子还给郑光妍,说声‘谢谢啊’,然后双手岔开顶在腰间,气势泼皮,却有一种无形的巨大压力给到鹿顺国那边。

    她,“有烟没?给我根儿,我尝尝啥味。”鹿鸣鸣记得鹿顺国嗜烟如命,老太太还夸自己儿子烟味香,今天她就要试试这个烟到底有多香多上瘾!让他咳死也不戒。

    鹿顺国摇头:“没烟。干啥子!”

    鹿鸣鸣奇怪,鹿顺国不是老烟枪吗,怎么身上没烟。

    郑光妍在旁边说:“鹿老五是出了名的孝子,不抽烟不喝酒,不打牌不乱来。小兄弟,你是不是找错人啦。”

    鹿鸣鸣好笑,心想,鹿顺国年轻没结婚的时候,还有这老多优点呢。她仔细回想,确实,鹿鸣鸣觉得鹿顺国除了一天三包烟,脾气暴躁,不爱学东西,爱骂人等这些天生劣性,其实他这辈子也挺老实本分,除了被人下套那回,他做人还是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最爱把仁义孝道当作安身立命的根本。

    鹿顺国锄头杵地:“张口,哑巴啦!”

    鹿鸣鸣回过神,眉目和善,唇弦一弯:“跟你们开个玩笑。鹿老……哥!不认得我啦。去年冬天你上街卖龙虾,我哥要的称,你忘了?”

    鹿顺国仔细回想,他想起来,“镇上鹿四儿是你哥。”

    “啊!咱俩也算本家啦。”鹿鸣鸣笑道。

    鹿顺国结婚以前经常提着自己做的笼子去河里淹龙虾小鱼儿拿上街去卖钱,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老太太在小鹿鸣鸣耳朵边都说八百回了,现在随便拿出一样来编个故事,鹿鸣鸣也是信手拈来。

    郑光妍一拍巴掌,“敢情是认识本家兄弟呀。”

    鹿顺国忙把锄头收起来,喜笑颜开接待鹿鸣鸣,“鹿老弟,你这,你这做啥子来了安,是不是你哥要收龙虾啦?”

    “哦,是啊,让我下乡来看看行情。”鹿鸣鸣笑眯眯回答。

    鹿顺国一拍手:“来得不巧,我这要出趟门儿。”

    郑光妍看两人聊上正道,不像是再要打架的样子,听着听着就回自己屋头去了。

    鹿鸣鸣:“哪儿去?忙什么呢,这么着急。”

    鹿顺国不好意思道:“去趟云滩镇,马上就得去,不然来不及。”

    鹿鸣鸣要是有瓜子,都恨不得边嗑边聊,她打量鹿顺国那老实巴交的羞涩小样子,问道:“去干啥?”

    “相亲。”鹿顺国笑着说。

    “啥子安?!”鹿鸣鸣脸色剧变,冲上去揪住鹿顺国的破衣领质问,“你去干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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