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马车后,帘子降下,不用再看见小弗罗斯特先生的脸,德拉科终于能吁出口长气。车夫一鞭子挥下,车前的四只天马一齐嘶吼、挥动翅膀带动车厢向空中飞去。

    德拉科随着惯性快速从面对面的座位移到了连殳旁边坐下。

    两人之间有宽大的裙撑隔着,这样紧贴着坐,马车一下就变得拥挤了起来。

    德拉科先自顾自地解释起来,“离你更近才能更好地保护你。”

    “保镖先生是不是掺了点私心,哪有保镖会离被保护人这么近的。”

    “只属于我的公主的贴身保镖。”

    没了他人在场,德拉科终于能用目光细细地打量自己的公主。

    连殳今天穿了一条水蓝色的礼裙,短裙撑将胯部扯出玫瑰花苞底端的弧度,束起的腰身在对比之下像过分纤细的茎蒂,身侧的两个大蝴蝶结拉开外裙的下摆。德拉科刚才牵连殳上车时见过,穿着银色细高跟的小腿迈上台阶,露出的里裙像乖顺的花瓣们紧贴着腿肉勾勒身形。颈饰是深蓝色的蕾丝玫瑰,颜色和固定荷叶帽的系带相称。帽檐同样用白蕾丝贴边,帽下顺滑的黑色长发简单做了内扣的造型贴在脸侧,显得白净的脸更加小巧。一双琉璃色彩的眼睛包裹了万千星辰,倒使得礼裙用心搭配形成的色泽失了精美的层次。

    德拉科隐隐记得蓝玫瑰的花语是miracle或pure love。

    总是惴惴不安的德拉科脱下了公主的高跟鞋,让对方的腿抬上坐垫,两人身体无/隙的交叠才能减缓患得患失的不安感。

    平日不喜爱戴装饰物女友此时左手食指带着绿宝石蛇戒,德拉科用手指摩挲着那片肌肤,像是用小小的圈将高贵的公主困在自己的领地。德拉科的眼里闪过炽热,

    “怎么样,坐着裙撑会不舒服吗?”

    “不会啦,这里面没有骨架,只是这样坐着担心把它压坏了。”

    蓬起的裙摆现在只能向一边展开空间。

    女友坐在怀中,德拉科的那点小心思都被满足了,语气听上去像只被顺毛的猫咪,“没事,等下施个复原咒就好了。”

    车厢内充盈着柑橘麝香调的乌龙香氛,两人都喜欢这个味道,柠檬精华淡淡香意混着安心的体温赋予嗅觉一片宁静。

    德拉科穿着高定的黑西装,唯一的亮点是银蓝色的领带。环抱的动作让西装外套胸口处空出一块空间,领带被滑出一部分、松垮地挂在衣领处。连殳索性将它拿了出来,顺到礼裙上。领带的颜色很快就融进成为了礼裙的一部分。

    “这个龙纹也很漂亮,适合你。”

    少年的金发再次被定型梳到脑后,恍惚间又变回了马尔福家不可一世的小少爷。只是现在他的银眸动情地水润,

    “当然,殳的眼光很好。”

    “德拉科,你觉得我有什么缺点吗?”

    女友提出这个问题,德拉科下意识的反应是先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才让女友有这样不可靠的错觉,但为了顺从自己的意志,德拉科斟酌后才开口。

    “怎么会这样问。没有,只是……”

    连殳将手抚上他的脸,耐心地等他发话。

    女友认真的模样也好可爱,德拉科努力才能不去想贴贴。

    “我希望你能多依赖我一点,虽然我现在还不够好,但我一定会竭尽所能去配得上你的。”

    “德拉科,你已经很好了。”

    “或许还不够强大,不够完美,但这样的德拉科永远是属于你的。”

    德拉科小心地移开宽大的帽檐,在连殳的唇上印上一吻。

    “这样就不会把妆弄花了。”

    即便再克制,小少爷的唇上还是沾上了点鲜艳的红色,脸色苍白,像进食完毕的吸血鬼。

    车前再次传来天马的嘶鸣,看来是要到目的地了。

    连殳拉开车帘,薄薄的雾霭笼罩着层叠的山脉,天气不算好,暗色的云在上空盘旋,让这片土地显得神秘而诡谲。

    ***

    人们总得承认血缘是一种特殊的羁绊。

    经过层层关卡和大门,逐步走入高墙红瓦的宫殿,在见到远旅的那一瞬,连殳已经对她敞开了自己的戒备。

    两人携手走过宫宇的各处、甚至连偏僻的角落也不放过。更多时候是远旅在说,讲着自己在哪处发生过怎样的趣事,以此弥补两人缺失的岁月。

    直到月亮占上天空,安静一路的随从点亮手中的提灯提醒时间已经不早了。

    远旅这才不舍地牵着她的手往回走。

    “真希望你能留下来陪我玩。”

    “宫中没有陪你的朋友吗?”

    “没有,这也是神女的戒律之一,‘心生种种法生,心灭种种法灭’每日须清修。好吧,就算你留下了我们也不能时常见面。”

    “这样么。”

    连殳想,这样的日子自己估计一日也待不下去,只有远旅能从中找出慰藉。

    被困于本源中长久的岁月所练就的心境恐怕也只有她自己能够体悟。

    “但其实,我最近认识了一个新朋友。”远旅眯起眼,睫毛在眼下形成细密的阴影,微笑着和她说到。

    “是吗?是件好事。”

    “明天你就会见到的,你也认识他。”

    嗯?连殳将脑中屈指可数的人物名单拉出来点了两遍也没找到可能共同认识的人选。

    难道是远旅得知了西德·弗罗斯特来了的消息?但说是朋友这个形容也不够恰当,连殳回头狐疑地看了眼德拉科,对方双手在胸前打叉、坚定地摇了摇头。

    到餐厅又要往回走经过曲折漫长的走廊,走错一个岔路就可能通向远处哪个不知名的宫殿。

    走了好一会,一行人才到目的地。

    庭前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身着兽皮的旧外袍,肩披棕黑色的皮毛斗篷,身上杂乱的装饰物有狼牙、鹰羽、各色彩石,手执等身大法杖。比起大祭司这层身份,连殳感觉他更像个远古部落的首领。

    大祭司走近几步,连殳有种被大型野兽盯上的不适感。

    连殳一直自诩自己的第六感很准,下一秒,对方粗砺的大手就拂上她的左脸,带着强劲的意味抬起了她的脸。

    两人目光交汇,连殳看清他那双野心不加掩饰的紫眸,颜色纯粹但暗沉,是一双做惯了上位者的眼。

    连殳感觉到了一点不适,对方似乎只是在盯着自己的左眼。连殳在杀/人越货之徒验货的眼里见识过同样的狠意。

    对视的过程只有几秒,大祭司很快松开了手,“欢迎你回来,孩子。”

    连殳抑下已升起的诡异感,强迫自己认为对方只是想验证一下血缘关系。她乖巧地回应,“祖父好。”

    “我猜你们也饿了,进来吃饭吧,时间已经不早了。”

    大祭司侧过身位,侍女打开厚重的厅门发出吱嘎一声。

    连殳望向厅内,漆黑的空气染上梁木的猩红,只有桌上点着的蜡烛见风颤抖着滴下蜡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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