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刃没入肌肤,殷红的血液汩汩流出,这是第二十一日。

    从这些时日里越发少次数的出现成对比的是每次耶律戈舞来的时候,都代表着李照宸体内的蛊毒要被催动一次。

    李照宸费力的睁开眼,抬头望着握着匕首走的越发近的耶律戈舞,心中第一次有了惊慌之感。

    柄端嵌着宝石的匕首被耶律戈舞扔在一旁,涂着丹蔻的指甲划过李照宸的脸,触到从额上滚落的一滴汗,淡紫的眸中泛着快意与兴奋。

    “静若处子,动若惧虎”耶律戈舞先是轻声的笑着,后来却越来越放肆,直至眼角笑出泪来“越女剑法,左手也能使得吗?平阳公主。”

    “不是任何人一出生便能接触谋略武功,人有三六九等,从最底层里的泥潭中一点点爬上高位有什么问题?”耶律戈舞将李照宸放了下来,坐在虎皮椅上,轻轻闭了闭眼,微微仰着头任由泪珠划过妩媚的面庞“哪怕你策反了耶律戈裳,哪怕让她不再效忠着万里黄沙滚滚风尘,哪怕你再把她踢回泥潭,只要你求一求你那高高在上却虚伪至极的父皇,让她苟延残喘的活着,也好。”

    李照宸蜷缩在地上,用额头抵着被血液侵染的腥臭脏污的砖石,左手紧紧的握住右手,咬着牙,却还是不住的呜咽出声。

    “契丹战败了,我知道我活不过今日”耶律戈舞静默的看着李照宸在地上挣扎,一眸中含泪一眸中快意,表情扭曲的不得了,却还是笑的“被挑断手筋的感觉如何,听说耶律戈裳也是这样一点点被放干血死的。”

    “不过我不打算让你就在这儿死掉,你们中原人有个成语叫做杀人诛心”耶律戈舞唇角溢出一丝血,被她满不在乎的擦去了“李渊三女,文韬武略?荼肌散漫会在你每一次提功运气之时让你痛不欲生,让你夜夜不得好眠,日渐消瘦最后被蛊毒折磨的形如枯槁,死在榻上”

    “你再也拿不了剑了,大帅。”耶律戈舞支着下颚,闭了闭眼,两行血泪落下,似是故意想要忽略密室石墙被凿裂开来的声音,一张嘴又是涌出一大口猩红的血“这是…你,的…报——”

    耶律戈舞身体向前扑去,还未闭上的眼中竟是滚落下几滴血泪。

    系在腰间的玉笛脆裂开来,好似宣召着欲随主而去的悲鸣。

    李照宸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紧紧的攥着自己右手手腕的左手也开始颤抖,只是余光瞄到了红袍白甲的军服,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李照宸只觉得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噩梦,梦里她助阿耶起兵,攻入长安,又出征援守苇泽关,却发现从李玄霸表面上的比武身亡开始,她就进入了早被布置好的棋局之中。

    不得随心而为,甚至前进一步还是后退一步,或者是被舍弃,都让她连反抗的方式都难以堪破。

    李照宸张了张嘴,她一扭头竟发现是罗成端坐在梨花树下细细的擦拭着他的长枪,立着的三螭铜炉中焚着的香是李照宸送给秦月娘的新婚贺礼之一“雪中春信”。

    身后有谁拍了拍李照宸的肩——是李元霸,手中持着一根东珠融玉金凤摇,只是李元霸还是少年模样,倒显得李照宸年长了些。

    '三娘,补给你的生辰贺礼,嘿嘿'李元霸的声音有些不真切,模模糊糊的飘入李照宸耳中,却还是让李照宸懂了意思。

    “——三娘——”

    李照宸不禁的蹙眉,声音低沉又让她心中悸动,就在附近,却让她分辨不出是谁。

    “三娘——”

    '昭昭——'秦月娘轻笑着端着茶从屋中走出,只是飘逸的衣袍下隆起,似是察觉到李照宸的目光,笑着解释'已是足了八月了,想来也快了'

    李照宸点了点头,眸中湿润,再一抬头,身后的府邸牌匾上金漆的唐国公府四个大字撞入她的眼底。

    '三娘,走吧,阿娘早都等不及了'还未等李照宸多加思量,李元霸大咧咧的开口,扯着李照宸的手快步进了府邸。

    卵石铺路,两侧花圃被打理的很好,白玉妆砌矮桥下池水清澈活泛,多尾锦鲤撕咬落下的花瓣。

    过了蜿蜒的廊,溜过嶙峋的山石,一方碧池中造出一座亭,由弯弯折折的浮桥通着。

    '阿娘————'

    李照宸几乎是立刻运了功,从石路上垫脚而起,踏过水面也只是惊扰的荷花轻摆荡出一圈圈纹去。

    '小昭儿'窦氏远山黛眉舒展开来,展出一抹温柔的笑,丹凤眼眸盛着满满柔情,低垂望着扑入自己怀中的女儿,立刻搂在怀中,细语'谁又欺负咱们小昭儿了?同阿娘讲,阿娘为小昭儿出气'

    '阿娘'李照宸咬紧了唇,泪珠却止不住的滚落,俯在自己母亲膝头身体却是抑制不住的颤抖,太多想说的话哽在喉中竟说不出'阿娘……阿娘……'

    '小昭儿'窦氏眸中含泪,一下一下的抚着李照宸的发,另一只手轻轻的拍着少女单薄的后背,感觉到膝头的濡湿似是一声轻叹,晶莹的泪珠却随着这一声轻叹缓缓滑落,滴在手背之上'阿娘都知晓,小昭儿'

    '昭儿,昭儿……'窦氏越发的心痛,泪珠颗颗滚落眼眶,帕子像是拭不完般,解下身上的萱花团锦的披风,扯过来披在李照宸身上,从地上将还在啜泣的少女拉起拢入怀中,紧紧的抱着'真真是苦了娘的昭儿'

    李照宸感受着母亲的气息,左手攥住了还未系上的披风,却感觉到了右手手腕处的痛楚,脑中一片混沌竟想不起这痛楚为何产生,只是一道鲜红色的痕迹静静的躺在手腕上。

    '小昭儿,可你怎会……'窦氏似乎也注意到李照宸手腕上的红痕,眸中透露着不忍,摇了摇头,又将李照宸搂在怀里,如瀑般长发有些许凌乱,还是将后续的话咽下又唤了一声'小昭儿啊,娘的小昭儿…'

    '三娘,今日开心吗?'李元霸安抚般的拍了拍李照宸的肩,铠甲上还残留着脏污血渍'晚上四哥给你放烟火瞧,是皇上赏给四哥的,怎么样?'

    '皇上?'李照宸有片刻的愣神,眉头轻蹙心中的怪异之感愈盛却看不出究竟该是如何,只是点头应下'四哥相邀,自是要看。'

    '母亲——'

    '五公子,小心些——'

    浅绿色的衣裙撞入李照宸的眼中,再往上看去是绣着樱花纹的上襟,少女堕马髻坠着小巧的银饰,一双杏眸却是倏地滚下泪来。

    '聆…迩'李照宸站起身,目光却锁在少女掩住的脖颈之上,脑中似乎有什么将要变得清明,痛感骤然放大,右手手腕的红痕愈发鲜明,从骨髓到发肤无有一处是不痛的。

    “——平阳……快回……——”

    “——三娘——”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就在耳边,李照宸却看不到是谁发出的声音,她听不真切。

    '三姐姐?'小少年面庞白皙,目光明亮,虽仍在总角之年,但已初俱翩翩公子风姿,白皙修长的指点了点聆迩手中拿着的纸鸢,轻笑着邀请'三姐姐不若与我一同放纸鸢?'

    耳边归于平静,周身痛感消散去,只留手腕红痕处仍有灼烧之感,李照宸望着轻笑的小少年点了点头,应下——

    '好啊,五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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