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夭侧耳听着宋月缈的回答,身子都要朝她那旁弯下,“那阿芙怕是要失望了。”

    对面的方长玄看到这番场面,恼得捏紧了手中银杯。

    一向温润的祭酒先生此刻是愈发阴沉,叫一旁布菜的宫女害怕得加快了速度。

    黎夭余光早就注意到方长玄,他瞧着对面的目光由柔情到恨意,这才满意地勾勾嘴角扬回身子。

    “倒也还好。”

    宋月缈接过宫女递过的筷子。

    黎夭但笑不语,他垂眸瞧着宫女布上的一道道菜,时不时借着瞧菜的当口去瞄对边的方长玄。

    他不去瞧还不打紧,偏生瞧就算了,还是一眼接着一眼去瞧,时不时侧耳勾唇与宋月缈交谈。

    起初宋月缈还不明白他在犯什么病,总说些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话。

    她也乐得配合,戏台子搭得好好的,也有观众叫座,她跟着唱几句又何乐而不为呢。

    “黎公子也参加宫宴么?”

    一旁传来一道少女尖锐的声音,突兀得引得一直低头布菜的宫女都抬起头。

    “雨凇这般没眼力见么,现在才发现,方才我们行礼时你到哪去了?”

    宋月缈夹起菜,眼皮微掀。

    黎夭看着她频频落筷在那道菜,便命宫女挪位置。

    “阿芙吃东西怎的还分神?”

    刚想靠近的唐雨凇闻言,脸色一僵,袖子猛地被身旁的贵女扯过。

    她神色不甘地转过身去与那贵女交头接耳。

    不知聊到什么,她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吸引过去,交谈间声音逐渐加大。

    若是仔细听还能听到她咬重的字眼,多是些不堪入耳的粗鄙之语。

    宋月缈还以为引起唐雨凇注意力的能是些什么,好歹是个什么钗裙,结果到头来是什么男人。

    这人成天也不知道学好,整天就揪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大肆宣扬。

    眼光全放在男女小事上,骂便骂吧,怎的还全是粗鄙之语,就不能有技术含量些么,实在磨耳。

    小小年纪便这般心肠,不过她宋月缈也不是什么善茬,好像也没什么立场评论。

    耳边拂过一阵热气,“阿芙在想什么,怎的不落筷?”

    宋月缈一个激灵,下意识将黎夭推开,“作何?”

    黎夭拿起碗边的筷子,浅笑着递过去,“阿芙就动了几下筷子,这就饱了?”

    “饱了。”

    宋月缈抬指轻治玉杯,宫女会意,提起玉壶便添酒入杯。

    “皇上,本宫瞧着今年宫宴的歌舞真是愈发没意思,不如借此机会见识见识咱们玄玉国的贵女们的风姿?”

    皇后状似扫了一眼底下的人群,提议道。

    龙椅上的皇帝自然没有异议,“既如此,端阳便起个头吧。”

    倏然被点名的端阳公主脸上只闪过一瞬的惊愕,她起身得体行礼,“是,父皇。”

    又到这个环节,宋月缈百无聊赖地将手肘撑在桌子上,无聊得很。

    “阿芙闷了?”

    黎夭一面将手中筷子递给撤菜的宫女,一面接过丝巾擦手。

    宋月缈把玩着耳坠,“还行吧,瞧美人也不算闷。”

    端阳公主换过一身舞裙,由众伴舞簇拥上前,一身烈火劲装,手持木剑,当真美艳绝伦。

    宋月缈被勾得停住把玩的动作,带着点兴趣认真欣赏端阳飒爽的剑舞。

    动作算不得连贯,却也到位,刚中带柔,烈中掺媚。

    “阿芙喜欢?”

    黎夭对这类活动一向不感兴趣,是以他是一眼都懒得投向中心处。

    “嗯?”

    宋月缈待那端阳公主一舞毕,才舍得将目光投到黎夭身上,“大人不喜瞧美人?”

    “自然是喜欢的。”

    黎夭目光沉沉地盯着宋月缈,回道。

    “看我作何,我可无甚才艺,”

    宋月缈转转眼珠子,“我擅长打架闹事。”

    此话一出,惹得黎夭笑出声,“阿芙打过谁?”

    “喏,”

    宋月缈无所谓地虚指了对面好几个公子哥,“基本都打过。”

    “鲤芙前些日子不赴我的约,想来是因为近日身旁有新宠了。”

    一道抱怨的男声在身后响起。

    宋月缈拿起银盘上的苹果就朝身后砸去,“表哥怎的乱用词?”

    “咔嚓——”

    宋峥接过苹果狠狠咬下一口,“鲤芙这就开始嫌弃表哥了么?”

    “表哥误会,”宋月缈解释,沉思片刻,“是从认识表哥开始。”

    “民间传闻王家有女,最擅音律,不知王家小姐在何处?”

    皇后待那端阳坐定,才缓缓问道。

    “启禀皇后娘娘,正是小女,皇后娘娘谬赞。”

    唐雨凇身旁的贵女起身上前,惊喜之色难掩。

    王府乃书香门第,族中无论男女皆善论文喜作诗,此贵女乃王府嫡女王栀。

    “那就让本宫好生听听从你指间流出的究竟是何音,你且下去准备吧。”

    皇后满意地打量着下方跪着的少女,“若是弹得好,本宫自会少不了你的赏赐。”

    “是,多谢皇后娘娘!”

    王家小姐激动地谢礼,提着裙摆就小跑下去准备。

    皇后又大致扫视一眼席中蠢蠢欲动的贵女们,“行了,莫让本宫一个一个点名,你们若是有才艺自可上前展示。”

    此话一出,贵女们更加蠢蠢欲动,却又一个看着一个,碍着面子不敢先起身。

    忠义府李小姐,李琉楠率先上前,“启禀皇后娘娘,小女想弹一琵琶曲为班师回朝的将士们庆祝一番。”

    “准了,你且下去准备吧。”

    皇后笑着应下,点头时发间的流苏和垂下的耳坠竟没有多大幅度。

    宋月缈当真佩服这后宫中的女人,又是要终日提心吊胆又得守着这些死规矩。

    黎夭低头把玩着手中青玉佩,不知在想些什么。

    李琉楠当真起了个好头,她这么一上去,在座本就蠢蠢欲动的贵女们就忍不住了,个个儿提起裙摆就上去自荐。

    宋月缈瞧着来来去去就这么一拨人,要说才艺早就看腻了。

    这戏方开唱两句却也不好退席,只好忍着,打算等开头两三个贵女表演完后再寻个理由退席。

    那王栀抱来一古筝,身旁跟着唐雨凇,一人弹曲一人唱。

    不得不说,唐雨凇这人还是有几分本事在的,唱出的小曲儿颇有几分味道,就是这眼神别老东瞟西瞧的就更好了。

    待前面几位贵女表演结束,宋月缈趁着大家注意都在台上,欲抽身离席。

    “钰桉公主这是要去哪呀?”

    台上刚表演结束的贵女朗声叫住她。

    钰桉乃太后给宋月缈取的封号,在她及笄那年启用。

    宋月缈不慌不忙地起身,“散散酒气。”

    “钰桉公主已经多年未曾表演才艺,不知今日宫宴我们可否有福气见上一见?”

    那贵女穷追不舍地逼问道。

    “美酒误事,下次吧。”

    宋月缈屈身拿起酒杯,敬了她一杯,婉拒道。

    “传闻公主马技超群,纵是醉了酒也能跑上半刻钟呢。”

    那贵女依旧不肯放过她。

    “传闻多少带有夸张色彩,阿芙的确醉了,不若我替她弹奏一曲,也好叫她醒醒酒?”

    黎夭负手而立,与宋月缈并肩站着。

    他就这么迎着月光站在那儿,头发分明束得一丝不苟,确总能给人营造一种慵懒的氛围。

    上方的皇后见状,瞧着那贵女似乎仍不愿松口,遂赶忙开口打断,“既如此,黎公子只管跟宫女说要何便是,我们也好听听这黎族的曲儿。”

    这皇后一发话,谁还敢唱反调,黎夭顺势将宋月缈摁回座位,吩咐宫女拿来箜篌。

    “阿芙好生听着,我弹完咱们便散酒去。”

    黎夭附耳轻声安抚,随后绕过椅子缓缓走至台上。

    一声声空灵柔润的乐音从他指间逃出,像是逃出的仙子初到人间,带着懵懂和好奇去探索世界。

    一曲终,众人久久未回过神来。

    直到黎夭收回手指,行礼的声音响起,“草民献丑了,还望皇后娘娘轻罚。”

    “公子弹得这般好,何来献丑一说。来人,去取来那凤首箜篌包好赐与黎公子。”

    皇上龙颜大悦,抢了话头,吩咐道。

    “多谢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黎夭不卑不亢,跪地行礼。

    “行了,你与钰桉散酒去吧。”

    皇后接过话头,摆摆手。

    “不曾想,大人的弹得一手好箜篌。”

    两人退席后,沿着御龙池散步,宋月缈不禁感叹。

    黎夭侧目去看此刻的宋月缈,不知是为了能够让理由更充分她喝得多了些,还是宴席热气铺面。

    此刻簪上的流苏拂过她透粉的脸颊,倒真有几分微醺的意思。

    他们退席后就禀退下人,是以御龙池只有几盏灯,昏暗的灯光映衬下宋月缈愈发模糊,让人探究不透她的眸。

    “大人这般禁不住夸?”

    宋月缈轻笑,出声打趣。

    “是禁不住阿芙的夸奖。”

    黎夭收回视线,自然地接过话题。

    “大人不悔么?”

    “不算亏,所以不悔。”

    宋月缈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叫人摸不着脑袋,偏生黎夭接住了。

    “没曾想钰桉公主跑这儿来散酒了。”

    方才屡屡给她使绊子的贵女此刻正在离他们不远处。

    “知道我为何厌烦方长玄了么?”

    宋月缈停下脚步,与黎夭低声咬耳朵吐槽。

    那贵女乃工部尚书之女,陶莞,家中老幺。

    陶莞趁着他们停下来咬耳朵的空当,叉着腰走上前来,“公主当真是身旁莺莺燕燕不断。”

    “陶小姐说话要讲究证据,莫要开口就是吐污水。”宋月缈神情不耐。

    “是么,这些日子书院忙得不行。若不是钰桉公主相约,长玄哥哥又怎会抛下事务?”

    陶莞扬起下巴,质问起来。

    “陶小姐应当自己去问他,他那日不知发的什么疯,上我府来讨早膳。”宋月缈蹙眉回忆。

    “怎么可能,长玄哥哥那几日都是住在书院,”

    陶莞撇嘴反驳,“钰桉公主既身旁已有人,还是莫要招惹其他儿郎的好。”

    “本公主如何倒是不需要陶小姐指指点点,”宋月缈眯起眸不耐烦,“陶家便是这么教人的么,见了公主也不知行礼。”

    陶莞脸色一白,宋月缈此次出塞打仗久了,她倒是快忘了宋月缈以前在宫中说一不二的气势。

    她“扑通”一声跪下,“臣女陶莞见过钰桉公主,钰桉公主万福金安!”

    “今日听了箜篌一曲,心情好,”

    宋月缈背过身去,“就不让陶小姐下那池中冷静冷静,下次注意。”

    “唉,这风吹得我头疼得慌。”

    宋玥渺虚扶额,缓缓吐出一口气,抬靴正欲朝别处走。

    一旁的黎夭稳稳搂住她

    “阿芙总这般不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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