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醇霞刚走到院子外的石子路,就被宋月缈叫了回来。

    她捏着纸张,不解道,“小姐可还有何事?”

    宋月缈沉吟片刻,“交代绣娘,大人做两件袍子,一件与我的差不多,届时我要带着大人一块去宫宴。”

    “遵命。”

    醇霞压下心中疑惑,行过礼后转身跑出院。

    “长姐,长姐!”

    那边醇霞前脚刚跑出庭院,那边杳然后脚就跑进来。

    “可有事?”

    宋月缈松开眉,敛去一身肃气。

    “长姐,近日可好?”

    唐杳然三步并作两步跳上台阶,歪着脑袋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宋月缈。

    宋月缈是讨厌周觅那一家子没错,却总对这个老三提不起什么坏情绪。

    她低下头就能瞧到梳着双丫簪的少女,身着桃红色衣裙,全身散发着糖葫芦的甜香,痴痴地笑着问她。

    宋月缈弯着眸,揉揉她的小脑袋,“不好不坏,谣谣过得如何?”

    “嘿嘿,谣谣也不好不坏。”

    唐杳然轻拽宋月缈的袖子,亦步亦趋跟着她走进屋。

    “谣谣是不是今年一过便要去书院读书了?”

    宋月缈坐下,熟练地将桌上的小点心推向唐杳然。

    唐杳然捻起点心的动作一顿,“长姐!”

    “作何,读个书还能要了你的命不成?”

    宋月缈漫不经心地翻着账本。

    唐杳然愤愤地将点心送入嘴中,嘟嘟囔囔道:“读书自然要不了命,同子垣和颂独一块去才是真的要命。”

    “而且......”

    唐杳然不知说到什么正起劲,全然不顾被点心顶得鼓起的两腮,像极了吃饭不认真的仓鼠。

    “慢些吃,咽了再而且。”

    宋月缈无奈地替她倒了杯茶。

    唐杳然双手接过茶杯,飞速咀嚼嘴中的点心,仰头一股脑用茶水送下肚。

    “也不怕积食,晚上肚子不舒服有你哭的。”

    宋月缈横了她一眼,接过空茶杯,添着茶水说道。

    “你听我说嘛,长姐!”

    唐杳然着急道,她着急时习惯性跺跺脚,发间的桃花簪在空气中摇摇晃晃。

    “没有不让你说,我跑不了,着什么急。”

    宋月缈叹了一口气,轻捏唐杳然的鼻头。

    “颂独去书院根本就不是为了读书,她散了学就喜欢跟旁的贵女跑去戏楼玩,银钱不够就喜欢找我。”

    唐杳然嘟着嘴,攒紧小拳头愤愤地捶着圆桌。

    “不给不就是了,”宋月缈复又将目光移到账本上,“你且说你娘平时便不怎么给零花钱。”

    唐杳然重重地叹了口气,泄了气地趴在桌子上。

    “可她都看到阿娘给我银钱,她总说到她做东请看戏,可每次都不止借看戏的钱。”

    “还有去酒楼的钱?”

    宋月缈握紧拳头撑住太阳穴,翻开下一页。

    “长姐如何知道?”

    唐杳然闻言,瞪圆了眼睛问道。

    “唐雨凇那性格,不难猜出。”

    宋月缈眼皮未挑,扫过账本上一行行数目。

    “那子垣也是,烦都烦死了。我吃糖葫芦买钗子的钱都不够呢,还老得借给他们。”

    唐杳然戳着桌上的茶杯,抱怨道。

    宋月缈又翻过一页账本,目光沉沉,似乎是在认真核查。

    唐杳然伸出的手指僵在空中,她悄悄掀开眼帘,观察着宋月缈的一举一动。

    宋月缈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挑了一下眉,并不去望她。

    唐杳然看到她挑起的眉和眉梢压不住的笑意,这才敢大着胆子嚷:“长姐!”

    “有事便说,左右我又跑不了。”

    宋月缈依旧看着账本,温声道。

    “长姐就不能教教我该如何应付她们嘛!”

    唐杳然迅速撑起身子,伸长了脖子到账本面前。

    “能,但是我的法子你行不通。”

    宋月缈点头,话锋一转回答道。

    “长姐且先说说嘛。”

    唐杳然亮起眸子,提起凳子挪到宋月缈身旁,拖长了音调撒娇。

    “说了也没用,我的法子不是一般人能用的。”宋月缈曲起指节,敲着唐杳然的脑门,“不过,你倒是可以将此事摆在饭桌上。”

    唐杳然捂着脑门的手一泻,“长姐何意?”

    “你可以让周姨娘在府中摆个宴,邀她那贵女来府中做客,这样也无需花费银子。”

    宋月缈执起笔在账本上勾勾画画,回答。

    “那颂独岂不是要活吞了我?”

    唐杳然不傻,唐雨凇这人自小被周觅和唐闵宠惯了。

    若是她能在他们那问到钱,也不会想方设法从她身上捞钱。

    “不会,你说话时把握个度,他们便不会如何你。”

    宋月缈指着砚台,接着说。

    唐杳然会意,小跑到砚台旁老老实实磨墨。

    “届时你且说,你与你友人约好轮流坐庄,可你零花钱少得可怜,所以才想让她们来府里做客。”

    宋月缈提起衣袖,沾着墨水,慢悠悠提起笔。

    “这与颂独有何关系?”

    唐杳然不接道。

    “先装不知,将话头朝自己身上引,再不经意间把话头抛向她。”

    宋月缈接着蘸墨,“她蠢,不会发现的。”

    ......

    终于到了参加宫宴的日子,宋月缈早早吩咐过此次随行的马车要比往日大一些。

    宋月缈这次梳了个惊鹊鬓,两边挽起的发间分边插着赤金玛瑙流苏簪。

    身穿绛纱色衣袍,衣袍两袖自下而上由金丝爬升至臂间,复又垂下后腰,像是向上攀的藤,又似吐信子的蛇。

    宋月缈拖着衣袍踱步至院子外,今夜倒是没有风给她的美加几分意外。

    黎夭用一根白玉长簪将发挽起,他穿的青悟色衣袍样式与宋月缈的差不多。

    只不过他衣袍上的锈的是银丝,衬得人愈发的清冷。

    两人走在一块,当真是璧人一双,叫那月亮都甘拜下风躲进云层。

    上了马车后,宋月缈沉下脸,玉指沿着袍上的金丝弯弯绕绕。

    今夜怕是有个硬仗要打,宫宴上可不止皇上,还有唐闵和周觅那一家子麻烦精。

    “我们的袍子样式相同。”

    黎夭像是发现什么有趣的新奇事物,语气上扬,颇为兴奋。

    “大人不喜欢么?”

    宋玥渺摸不透他此时的想法,恐自己的自作主张恼了他。

    毕竟自己心里打的小九九,就是穿着样式相同的袍一同出席宴席,做戏就要做全套嘛。

    “并未,这样你若是因为喜欢银丝线,还可以穿我的。”

    他说得那样自然,像是这件事已经发生过无数次。

    可分明就发生过一次!

    还是迫不得已的情况! !

    她还因为那件袍被小狐狸狠狠地讹了一笔! ! !

    宋玥渺愈想心里愈发不平,索性扭过头去不搭理他。

    “阿渺紧张什么?”她身旁传来一道温润公子音。

    嗯?

    他唤她作阿渺?

    宋月缈不满地睁开眼,“鸿门宴,为何如此唤我?”

    “阿渺既然都将我拉入鸿门宴,我还吃不得一点利息么?”

    黎夭两手交握于袍间,笑眯眯地问道。

    “莫叫阿渺,周觅便是如此唤我,听了叫人恶心。”

    宋月缈瞪了黎夭一眼,不满地抱怨着。

    “那如何唤,你才能高兴?”

    黎夭身子朝宋月缈的方向前倾,轻声问道。

    “你......”

    宋月缈启唇方想说话。

    “鲤芙表妹今日怎的换了辆大马车?”

    一道剑柄挑开窗帘,男人上调的声音与他那含笑的桃花眼一同入帘来。

    宋峥拿着一手拿着缰绳一手拿着剑柄将窗帘顶在一旁,他先是瞄了宋月缈一眼,再将视线挪到黎夭身上。

    “我还道为何呢,缘是坐不下两人。”

    宋峥哼着气,眯起眸打量着马车内的“不速之客”。

    “三皇子有何事?”

    宋月缈正色问道。

    “无事便不能来找你么,表妹当真无情。”

    宋峥随即瘪嘴打趣道。

    “唉,表妹以前可不是这般,怎的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啊!”

    宋峥啧啧叹息,他耷拉着眼,复又笑着瞧宋月缈。

    宋月缈无奈地将他剑柄打开,“表哥倒是哭,怎的眼泪也不见掉一滴?”

    “哼,有外人在,眼泪不能随意掉。”

    宋峥带有敌意地瞥了黎夭一眼,将剑柄抽走。

    马蹄声渐远,马车也逐渐减速。

    “到了,大人。”

    宋月缈在马车停稳的那一刻,缓缓开口。

    ......

    宋月缈与黎夭并肩走入宫宴,宫宴一派祥和,入耳皆是欢笑交谈声。

    宫女分两拨而入,一拨提着常明灯在外照亮宫宴,一拨则拿着玉盆和丝巾,常明灯一般是在重要的宫宴才会点起。

    黎夭放缓脚步,由着宋月缈走得先他一步。

    他们走到宫宴中心处,跪下朝台阶上坐着龙椅的那位君主行礼。

    “微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草民黎夭参加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都起来吧。”

    “谢皇上!”

    “谢皇上!”

    ......

    他们行礼的声音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周围的欢笑声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倾注在他们身上。

    这两人却像是没感觉到似的,边朝着位置走边聊。

    “大人可有不适?”

    “习惯了,阿芙呢?”

    “我长得漂亮,自然也习惯了。”

    黎夭喉间发出一声轻笑,“阿芙怎的学不会谦虚”

    皇帝若有所思地留意着他们,待他们坐下,这才宣布宫宴开始。

    宫女们得了令,端着菜鱼贯而入。

    “鲤芙,今日带来的公子便是你上次提到相谈甚欢的友人么?”

    皇帝笑吟吟地瞧着底下的宋月缈问道。

    “回皇上,就是黎夭。”

    宋月缈点头称是。

    “哈哈哈,难得见鲤芙带友人入宴。”

    “我难得遇一知音,这不想着带来让皇上瞧瞧么?”

    宋月缈此话一出可就不得了,谁人不知她拖着寻驸马一事。

    今日这般做派倒是有可能是她在变着法的物色人选呢,只是这玄玉国大好男儿多的是。

    何必选一个看起来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弱男子?

    在场的人神色各异,尤其是方长玄脸色更是黑得发紫。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觉得宋月缈带回来的这男人不简单,怕是背后大有来头。

    他们能想到的皇上自然也能想到,他前些日子就派人去查过,确是与宋月缈那夜说得无疑,只是越是清白得就看起来越是不简单。

    是以,他开口试探道:“公子一般负责哪方面的商事?”

    “回皇上,草民刚接手父亲的生意,一切还得仰仗家中长辈和老员工。”

    黎夭毕恭毕敬地回道。

    众人听到后这才舒了眉,切,就是个无所事事的公子哥啊。

    黎夭坐下后,趁着宫女布菜的间隙,与宋月缈咬耳朵,“阿芙莫不是嫌弃黎夭不问家事,无所事事?”

    “不会,我就喜欢脑子简单、家境殷实的傻大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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