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后,庆王立即召来谢嘉行和闵锡,商议这件事。

    “谢若玄已经盯上了我们,什么河水改道,拯救万千黎民百姓……呵呵,不过是为了水淹溪连马场,他这是要借机削藩啊!”

    谢嘉行有些懵,“父王,治理水患怎么扯到削藩上了?”

    庆王冷笑一声,“什么河水改道,需要淹没马场?自古以来从未听说过这种荒唐事,谢若玄此举,不是为了针对我们,进行削藩是什么?区区一城百姓,哪有马场重要。”

    谢嘉行反应过来了,皱起眉,“马场绝不能被淹没……父王,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庆王说:“谢若玄一心‘治理水患’,既然如此,我们不如顺势而为……他想淹了马场,就让他淹,传令下去,转移那些战马,战马绝不能有损。”

    闵锡说:“王爷勿急,转移战马耗时耗力,又浪费人力,且无处安置,不如趁这个机会,直接起事吧。”

    此言一出,全场蓦地一惊,直接起事,闵锡是要让他们直接造反吗?

    庆王说:“直接起事?”

    闵锡说:“没错,眼下这个情况,谢若玄已经起了对付王爷的心思,即使王爷能躲过这一次,也躲不过十五。与其慢慢被消耗,不如趁此机会,集中力量,一举成事。”

    庆王闻言,深深皱眉,“直接起事……现在谢若玄正是风头正盛的时候,我们此刻起事,会不会不占大势?”

    目前谢若玄刚抵御外患,为国立功,正是深得民心、深得臣心的时候,就算谋反,也要站在大义上。谢若玄不是谢子羲,可以直接讨伐。

    闵锡说:“不占大义……我们可以制造大义。”

    庆王说:“此话何意?”

    闵锡说:“王爷筹谋多年,只差一个由头。谢若玄出身不正,当年元封帝和谢涵光都与他的生母乔宛心有染,所以至今不知道他究竟是元封帝的种,还是谢涵光的种。上一世,他上位的时候,宗室玉牒将他记在了元封帝名下,所以这一世,我们可以拿此做文章。”

    庆王神色一凛,“你是说……”

    闵锡眉眼沉沉,整个人犹如暗中的蛇,阴冷无情,“如果说,谢若玄的生父,其实是废太子谢涵光,如何?”

    庆王和谢嘉行闻言,齐齐倒吸了一口冷气,这计可真毒。

    要知道混淆皇室血脉可是逆天而行的重罪,即使在荒唐无道的大渊,也是倒行逆施,受人唾弃。

    这种流言一出,谢若玄就要背上一辈子的污名,受万世唾骂。

    简直剖人心干。

    闵锡说:“血脉混淆,有悖人伦,上天震怒,降下惩罚,以至大渊灾祸四起。王爷为国为民,除孽种,正皇室血脉,挽救天下苍生。”

    这句话犹如重锤狠狠砸在庆王心里。

    庆王问:“依闵卿之见,本王如何起事比较好?”

    闵锡说:“此次改河道,王爷不如主动请缨,以‘协助’孟榕之名,回到封地。届时登高一呼,谢若玄天高皇帝远,自然管不到王爷头上了。”

    庆王眼睛一亮,“好主意。”

    谢嘉行问:“那我怎么办?”

    闵锡说:“储君还是留在京城比较好,如果储君也离京,会引起谢若玄的怀疑。”

    谢嘉行说:“那我不就成了人质?”

    闵锡说:“储君放心,臣一定会保您平安的。”

    翌日,庆王主动请缨,请求谢若玄允许他协助孟榕改河道,“臣想明白了,百姓面前无私产,臣愿意河水改道。莲登州在臣封地,臣请求一起去莲登州,尽臣绵薄之力,救助万民。”

    不仅如此,闵锡也上书让庆王去。

    这件事传开,游望之第一个反对,“不行,不能让庆王去,莲登州在庆王封地,若他有不臣之心,将起兵祸。”

    穆浦和则表态,“臣以为,可以派庆王去,莲登州在庆王封地,庆王熟悉当地事务,可以更好救济百姓。”

    谢若玄看着闵锡那封奏折,笑了笑,同意了庆王的请求。

    听说,谢嘉行留在了京城。

    三月,多雨之季,庆王前往莲登州,辅助孟榕改河道。

    大概是情理之外意料之中,庆王果然不负众望,举兵谋反了。他向天下发了檄文,怒斥谢若玄以孽种之身,窃取皇位,祸乱朝纲,纵容妖妃祸世,穷兵黩武,大兴土木劳民伤财,引发天怒,罪不容诛。同时号召天下义士随他一起讨伐昏君,以正皇室血脉,救大渊之急。

    他这次谋反显然早有准备,在举起反旗的瞬间,他封地所有州郡全部倒向了他。

    天下哗然。

    而孟榕突逢变故,在心腹属下的保护下,狼狈逃出莲登州,几次刺杀,差点交代在那。

    朝堂上,众臣吵翻了天,“庆王狼子野心,还请皇上速速派兵镇压!”

    “若非皇上轻信小人,怎会让庆王谋反?”

    “现在不是追责的时候,当务之急,还是放下成见,商议如何平叛才好。”

    “储君……不对,逆贼之子谢嘉行还在京城里,请皇上速速捉拿此贼,以慑庆王!”

    ……

    就连孟阔都拖着病体,上朝给谢若玄“撑腰”。现在他们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主要是谢若玄和孟知爻太能搞幺蛾子了,一个愿意干政,一个愿意放权,现在众人都认为他们“天作之合”,想解绑都不成,只能含泪共进退了。

    孟阔说:“庆王打着妖妃祸国的名号谋反,还请皇上以大局为重,废孟妃,以安民心。”

    谢若玄看着庆王“讨伐”的檄文,嘴角笑意核善至极,“孟卿多虑了,庆王谋反,是他想谋反,不是因为孟知爻干政,不然他也不会连朕一起骂了。”

    “朕并非不辨是非之人,孟卿放心,朕不会牵连无辜的。”

    孟阔:“……”

    众臣也气得牙痒痒。

    他们不想放弃这个干掉政敌的好机会,于是礼部尚书宗徽道:“皇上受妖妃蒙蔽,已乱仁心,还请皇上天下万民为重,勿沉溺私欲。”

    不趁机弹劾,简直对不起他们在朝堂上混的这些年。

    谢若玄冷笑一声,发表豪言壮语,“朕的妃嫔,轮不到你们来置喙。你们再多言一句,按照欺君之罪处置。”

    庆王已有取死之道,他不介意成全他。

    只是孟知爻无辜,不应该沦为博弈的牺牲品。

    众臣:“……”

    这是亡国之君吧?

    这一定是亡国之君吧。

    在这样下去,众人就要逆反了!

    游望之死死皱眉,“现在不是插科打诨的时候,还请皇上重视此事,先派兵平反。”

    他知道劝不动谢若玄,也不再劝,而是直接商议政事。现在不是扯皮的时候,当务之急还是先平息叛乱吧。

    再不派兵,庆王就打过来了。

    庆王谋反,是谢子羲在位时,规模最大的造反活动之一。需要极其重视。这不是只有几万人谋反的小打小闹,庆王还向天下发了檄文,倘若联动了其他狼子野心之辈,只怕局面更难应对。

    就在这时,穆浦和突然站出来,说:“臣相信有一个人,可以平息此次叛乱。”

    谢若玄问:“谁。”

    穆浦和说:“谢嘉行。”

    话音落下,全场沸反盈天。

    穆浦和疯了吧,居然派谢嘉行去平庆王之乱?

    这不是放虎归山吗?

    穆浦和其实是庆王的人吧,搞这一出,为了大张旗鼓、顺顺利利的谋反……把他们当傻子耍呢。

    还有,让儿子打老子,亏他想得出来。

    穆浦和声音振聋发聩,“储君身份尊贵,既然为皇位继承人,就应该为国效力。虽然庆王为储君生父,但这更能让储君明证己心,知晓天下大道。”

    众臣已经麻木了。

    穆浦和继续道:“由储君出面,一来,可以劝降庆王,庆王看在储君的面子,说不定会归降朝堂。二来,储君身份适合,可以澄清那些流言,稳定天下之心。三来,以证皇上有容人之量,令天下归心。四来,可揽天下大义,告知庆王,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不要一意孤行。”

    说白了,就是颠倒黑白,把庆王打成图谋篡位的逆贼。

    庆王出兵,向天下发了檄文,大肆抹黑谢若玄的出身。由谢嘉行出面“平叛”,确实十分适合。因为都知道谢嘉行是庆王之子嘛,儿子反驳老子,“大义灭亲”,庆王就不“占理”了。

    谢若玄以手支额,颇感兴趣地说:“卿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

    游望之还想反驳,被谢若玄制止了,“就按照穆卿说的办,穆卿下去准备吧。”

    穆浦和躬身一礼,“臣领旨。”

    于是,就这样荒谬的派谢嘉行去打自己老子了。

    谢嘉行收到圣旨的时候一脸懵逼,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谢若玄居然派他去平叛。

    当然穆浦和也不是毫无准备就放任谢嘉行离京,他派自己的长子穆星渊一起随谢嘉行出兵,以作监视之用。不仅如此,穆浦和还向谢若玄申请调动水龙军,美名其曰保护储君安危。

    大军浩浩荡荡上路,然而行至半路,出问题了。

    平柳州连日大雨,多地水患严重,庆王为了阻拦大军,将沿岸高大树木尽数砍伐,令其不能造船渡河。若要绕路,需行经泉津道。而孟知爻为了让河水改道,在泉津道修建了水坝。一旦建成,将解下游洪涝之患,功在千秋,泽被众生。

    大军想要通过,需要炸.毁水坝,令江水回落。

    现在水坝建了一半,若要毁堤,不仅劳民伤财,还将淹没下游八座城镇,毁粮田万顷。

    穆星渊上书要求毁掉堤坝,此事在朝堂上沸沸扬扬,而孟知爻请求谢若玄再给她一段时间,让她将引导渠完工。

    形势陷入两难中,要么毁堤奔赴前线,平庆王之乱。要么等堤坝建好,失去先机,被动阻拦庆王造反的步伐。

    不过水坝一旦被毁,酿成大祸,孟知爻将背上千古骂名。

    谢若玄握着穆星渊的奏折,冷笑一声,一锤定音,“让穆星渊等着,什么时候水坝修好了,什么时候再去平叛。”

    他很难不怀疑,穆星渊是故意的。

    故意让孟知爻的心血功亏一篑,背上千古骂名。

    毕竟穆浦和在此,联系穆浦和提议让谢嘉行去平叛的前后文,几乎就能猜出穆星渊想干什么了——受穆浦和指使,监视谢嘉行的同时,针对孟知爻,一石二鸟。

    这干掉政敌的招数高明啊。

    谢若玄竟不觉得意外。

    大概是认识穆浦和很长时间了,对他十分了解,谢若玄下意识便想通了其中关节。毕竟穆浦和前科累累,稍微一想,就能知道他们打什么主意。

    穆浦和肃容道:“庆王已经攻下了白长县,前方战事吃紧,还请皇上不要偏私后妃,延误军机。”

    谢若玄闻言,缓缓笑了,“牺牲数万百姓,同室操戈,穆卿好心怀大义啊。”

    穆浦和冷冷道:“皇上不要混淆视听,若非你宠信后宫,引发天灾人祸,此刻根本不会发生祸乱。”

    众臣也议论纷纷,大多数支持穆浦和,要求谢若玄毁堤,让大军先行。

    他们跪在地上,神情激动,“请皇上以大局为重。”

    谢若玄嗤之以鼻。

    什么大局,不过是怕庆王打过来,扰了自己的安乐窝。

    他冷冷道:“此事绝无可能。”

    “不过区区庆王,远不如天下百姓重要,众卿不必再提,朕是绝对不会下旨毁堤的。”

    众臣闻言,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头晕目眩,仿佛看到了亡国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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