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旧闻

    时间回到申时,司罪衙议事内厅,坐着五个人。

    一想到自己那个粗神经的妹妹,玉揽书就头疼,本来昨日皇兄府出事天子又下了个急令让司罪衙里本就人人烦躁,朝堂上顾相一行人又冠冕堂皇的给他们施加压力,搞得妄多没忍住直接跟顾相吵了起来,他们五人熬到下朝之后便直奔衙内议事厅,本还在议事厅讨论的时候,结果这丫头去司罪衙里串门看到桌上的物件直接说出这笛子是他的。

    他坐在上首顿时哑然不知道说什么。本来还想装不知道的,毕竟这笛子,一直在他内寝盒子里放着,也不曾让外人见过,只有这个冒失的妹妹闯进他房里东翻西找的翻到过。还调笑问他是哪家的小姐送的定情信物,让他臭着脸撵了出去。

    “啊?不是吗?我明明记得是皇兄你放在书台缝里小盒子装的嘛...”

    玉揽织还拿着半截笛子嘀嘀咕咕左右翻看,突然发现皇兄一脸阴沉的盯着自己,忙把东西桌子上一扔就开溜了“啊...哈哈,之谣今日还约我去云盘楼午食来着,我先走了我先走了...皇兄你们慢聊。”这便提着裙摆溜溜的落了跑。

    玉揽书看着门口远远跑掉的妹妹,一脸郁闷又无语。

    真是个死丫头,老是给我找麻烦。

    “咳...”假装咳嗽了一下,众人扭头看着玉揽书,妄多皱着眉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其他几人也一脸探究,只得等着他自己开口。

    “这个东西,确实是我的,但是上个月中秋的时候便丢了,想着也是不是重要的东西就没想过去找,谁想出现在火场里。本来我跟皇兄就看似不合,也是怕有心人构陷是我火烧摄政王府所以才一直没说出来。不过如今织儿说了出来我也不瞒着你们了,如今圣上要我们司罪衙彻查,也不知是不是清楚这个物件是我的才这么给你们压力,如若你们怀疑有他,我自可以退出彻查,你们也好安心查案,若是这物件最后指到我头上,你们也不必束手束脚。”

    玉揽书一口气说完,猛的喝了一口茶,站起身便打算离开。到是他右手旁的妄多猛的站了起来:“王爷莫急,外人不知道你跟摄政王,我们兄弟几个还不知道吗?这事本就蹊跷。”

    玉揽书这才松了口气又坐下,抿着嘴示意妄多继续说。

    妄多皱着眉继续分析到:“摄政王府烧得干干净净,连王爷圈养的那些珍禽猛兽都不曾留下,明显就是想一把火什么都不留下,别的不说,御王殿下养的那只八哥,向来聪明会自己开笼遛弯的,怎么可能会在火势凶猛的情况下依然死在笼里。还有御王那只散养在府里的猛虎,那物不比常物,一样死在了火场里。这本就是一桩要摄政王全府性命的纵火,便又一点证据不留,单剩下这半截笛子指向向王你。我看这就是想一石二鸟,别忘了,御王殿下是行军令下的头一日提前夜行离开了的。这事只有向王殿下你是提前知晓并做了安排的,连我们兄弟三人都是摄政王离开了才知道的。如果不是向王你配合御王让他先行,那是不是那把火烧的就不是一个御王不在的王府了?如果向王你真的想对御王做什么,何必不在御王提前知会你的时候动手脚呢?想来是纵火的人并不知道御王不在府中才对。”

    妄多身量一米八六,生得魁梧,这下站起身来,一手按在桌案上,倒是有股不怒自威的压力。今日在朝堂上他跟顾相吵得面红脖子粗,把顾相吓了个不轻。

    妄多便是司罪衙的副衙主,司一品刑法官,虽是副衙主,实是所有衙内事务的负责人,玉揽书总是摸鱼偷懒的那一个。

    “妄多大哥说的对。”坐在玉揽书对面的沙之爻也不禁出了声:“如今这物件只有我们五人见过且知晓,早晨间,我去君归坊找过那里的白妈妈,本意只是例行查问,但那白妈妈看见笛子的样子分明是见过,她却不肯说,西市那个地方,人多诡谲不便追问,我便让启明回来遣了四名幻影过去暗中监察,如今向王知会此物,倒是头绪更清晰了。平日向王便常去那君归坊,想来,用这物构陷向王的人应该是很清楚向王的动向的。”

    “阿爻说的对,清楚向王动向的人很多,但是知道向王跟白妈妈渊源的可就不多了,何不从这里破开谜团?”桌上一人开口,此人是吕相次子吕之衡,在司罪衙同沙之爻一样司职统领威,年长沙之爻四岁,年岁二五,跟沙之爻一左一右,是为司罪衙心腹。“当初知道向王还未立府但救了个难民丫头在身边的事,只有曾经见过白妈妈还随侍向王左右的上一辈了。除开我爹,李太傅,便只有偶去太书堂的几个重臣。”

    “之衡说的是劳将军跟白太师?”沉默的最后一人终于开口了,便是李太傅最小的儿子李出言,与沙之爻同岁,是司罪衙最年轻的军师,多智近妖。他当即反应了过来:“劳将军是御王的授业恩师,将御王视为己出,御王刚上战场的初期太过激进,劳将军更是为了救御王殿下几次险些丧命,这次摄政王府出事,劳将军更是急火攻心,以为御王出了意外,急得吐了血。要不是妄多大哥发去急报,恐劳将军已经在策马急回京都的路上了。”李出衡伸出手指在桌上沾着茶水边画圈边思考:“如今劳将军早已归隐,在西南的川都建府隐居也已四年,早已不问世事,之前连吕相的寿辰都不曾归来,如此一看,那便只剩依旧为朝中出谋划策的白太师有嫌疑。”

    此言一出,其他四人猛的抬头看向李之衡,觉得甚是荒谬。

    玉揽书:“不可能,白太师虽依旧为我朝出谋划策,但自从去年皇兄放权不再临政只管兵事之后,白太师也鲜少过问朝事,朝中之事一直是吕相跟顾相辅佐圣上。虽然白太师为前朝臣,但是这八年来我朝也逐渐稳定,白太师也出了不少力。白太师没有由头对皇兄做这种事。”

    沙之爻:“白太师自去年起就有隐居之势,听说在北边的白云镇已经盘下不少地皮准备离去了。”

    妄多:“是否离去还未可知,你们且听出言分析。”

    吕之衡:“我爹说,白太师如今还时不时过问朝事,只不过都是借顾相的口罢了。此次平南,便是顾相提议,如此一看,此番明为平南,实为支开摄政王,或...绞杀?”说完吕之衡自己都吓了一跳。

    听闻此言,玉揽城将到嘴的茶杯一放,哐啷一声,皱着眉说到:“这不可能...南疆一直野心勃勃,北境也一直不安分,我朝如今能休养生息这么多年全靠皇兄威名在外,虽有其他两位将军镇朝,但是若是灭了我皇兄,岂不是白白将我朝往被南北瓜分的路子上送。”

    李出言看了他一眼,知他心中所想,示意他稍安勿躁,继续说到:“白太师是为前朝臣,当年,天御帝起兵掀翻明苏帝,是因为明苏帝太过骄奢淫逸暴戾专横有那商纣做派,民不聊生,国力也日渐空虚,白太师心怀天下苍生,想的是国泰民安,天御帝当年因战功显赫又亲和爱民,民间名声良好。如此有民心,又肯为民付出之人,自是举兵反了也有百姓支持,白太师哪怕虽为前朝臣,倒戈也是情理之中。当初立国二年天御帝御帝亲征受了重伤,只匆匆留下遗诏便撒手人寰。虽天御帝的幼子为诏书太子,但当初圣上只得年岁十二,但御王年岁十八便摄政,向王年岁十七便辅政,各方朝堂世家势力又本也还未彻底平衡都虎视眈眈着,若不是御王殿下当时已有军功民心,又一直铁血手腕护着向王,只怕以当初二位的年纪,也是徒有其名罢了。至于向王你,总是恣意随性不爱做事,又总在朝事上跟御王吵架,恐在有的人眼里,向王是故意不做事给御王找麻烦的,是跟御王是不对付的。”

    “我跟皇兄吵架不过是他老让我去干活罢了,国内日渐太平,哪有这么多重要的事非要我亲自去做的。”玉揽书听见李出言说到自己,便忍不住出嘴还到。

    “向王自是知晓朝中如今能臣甚多,想当个闲散王爷,这可以理解,但是有的人自不了解你们兄弟情深,会以为你是因为权利不平衡跟御王心生嫌隙。”李出言不紧不慢到:“恐有一事你们忘了,当初白太师虽倒戈我朝,但是当时白家二代可不承认天御帝是个好皇帝,白太师的两个儿子当初都负隅顽抗,死在了平乱的宫伐里。这天下已经太平了,但白太师的两个儿子当初死于御王手下却是真。”

    话说到这,其他四人不得不沉默。白太师当年为了天下万民,为天御帝出谋划策掀翻明苏帝,可到底是折损了亲骨血,心是为民,可骨肉是真真切切痛的。

    “可就算是白太师真的做了什么,如今的证据却是指向向王,如何是好。”妄多脑子直,平日里只管那打打杀杀不能思考逻辑太缜密的事,到这节骨眼还真的是一问三不知。

    沙之爻:“要我说,如果有心人知道证据有关向王,很难不被有心人利用。尤其顾相,不如明日向王自圣上亲省避嫌,我借理由监视向王住到向王府上去,一来我可以保护向王,二来有的人便不敢轻易打向王的其他主意。”

    李出言:“此举甚好,皆知阿爻武力值我朝无出其二,无论其他人想借御王不在朝中对向王做什么,此举也会打消一些麻烦。”

    商谈到此,五人也是各怀心思回了家。用过晚饭,玉揽书却怎么都不得好心情,在家烦恼了几个时辰这便又悄悄穿了夜行衣溜进了君归坊的三楼,此时,距离君归坊开业还不到两刻钟。

    朝中皆以为向王武功平平,只是小聪明多,却不知道向王其实是沙之爻的门内师弟,沙之爻虽较玉揽书年幼两岁,却自三岁被目云真人捡到带在身边,玉揽书却是十岁才入目云真人门下。

    当年天御帝还只是明苏朝下的一名王爷,因着武将出身,而揽书体弱习不得武,于是每次休家期都要带着揽书寻遍全国寻找目云真人的下落,才在北境以外一座雪山上找到目云真人,那时真人带着沙之爻在雪地里打坐,根本不看来访的父子二人,天御帝便带着揽书在门外跪了两天两夜,直到玉揽书晕倒才同意收了这弟子。

    当初天御帝起兵胜利至立朝二年出征重伤不治身亡,玉揽书不过十七岁,在雪山里哭坐一夜之后便辞别师父师兄回归朝堂,临别时师父说的敛其能力他一直铭记胸中。这才有了归朝待命辅政却爱闲散的向王。

章节目录

森鸣之歌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昏暗清晨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昏暗清晨并收藏森鸣之歌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