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逃跑了
醒来的第二天，禅院真子被母亲告知，父亲自作主张替她决定了去处——给禅院直哉当侍女。
上面没说要也没说不要，默认的态度让男人欣喜若狂。
“那可是个好活计啊！”前日的酒气尚未散去，这个浑身酒臭的男人自顾自地说道，“只要你去做了直哉大人的侍女，嘴甜些，眼尖些，那不是要什么就有什么？”
“静，你可得好好给这丫头打扮。本来就不好看，要是连粉也没补够，直哉大人就更看不上了！啧啧。”
身后一言不发的母亲替她梳着头，腿边是一套半新不旧的古粉色的和服，上面绣有大片牡丹。他们没有多的钱买和服，只好将母亲出嫁时的衣服熨了再熨，配上自调的熏香将衣服熏了许久，这才看起来像样了些。
明明是象征“幸福”的牡丹，禅院真子只觉内心一片死寂。
第一次也是如此。
因为父亲的自作主张，她以一笔不菲的数目被卖给了禅院直哉。
说好听些是侍女，难听些便是……。
这座禅院宅子就像个四四方方的囚笼，将所有出生在禅院家的女人都囚禁在了宅子里。不许她们接触外界，也不许她们接触其他人，往她们脑子的里灌注了一生只为“繁衍强大后代”的知识后，再往后的女人们便像被设定好了程序的机器人那般，无需他人提醒开始养育起了下一代。
强大的孩子会被留下。
弱小的孩子会被抛弃。
这是禅院家的规则。
禅院真子永远也无法忘记少年压在自己身上时，那令人作呕的感觉。
她在和室内四处逃跑，惊恐尖叫，跑不出半寸，脚踝便被拽着拖了回去。
她哭喊着妈妈救救我，我害怕。
但少年说。
“你爸跟我拿钱的那天，你妈也这么哭的，她求我放过你。”他开始脱她的衣服，“你哭起来的样子跟你妈一样，都特别丑。”
禅院真子恐惧到了极点，恐惧像一把重锤，从心脏开始落下，锤得她的胃部四处晃悠。
于是禅院真子没忍住，吐了他一身。
她的举动惹怒了禅院嫡子，禅院家未来的继承人。
不过是个下贱的贴身侍女，怎敢将秽物沾染到他的身上？简直是胆大妄为，不知死活的东西！赐死！
本以为是送女儿去享清福，没曾想人被打了个半死还丢进了咒灵堆，连带着他这个当爹的也受了牵扯。父亲高声喊着饶命，全是母亲的自作主张，与他半点干系也无。而母亲则是浑身颤抖，额头紧贴着地，在上位者的威压下连半点泣音也不敢发出。
断气前，禅院真子听见他说。
“都给我滚！碍眼的东西！”
再回看此时，父亲仍洋洋自得地畅想未来的计划。
“咕咚、咕咚……等你傍上直哉大人了，就多捞点钱回来。我跟你妈打算再要一个。”
他醉醺醺地伸手在空中比划，似乎美好的未来如画一般展现在眼前。
多漂亮啊。
如果将女儿卖掉，就可以让妻子再给他生下一个男孩了。
死气沉沉的双眼锁定了镜中的男人。
“你那什么破术式，嗝、半点也派不上用场！随你妈。”酒瓶被他晃了又晃，残存的酒液落入杯中，似是觉得不够，他伸舌头去舔已经一滴不剩的瓶口，“静也才三十来岁，趁着年轻再要一个也不迟。”
“别在真子面前说这个……”
“是啊。”
禅院真子站了起来。
“妈妈也才三十岁，为什么非得要跟你这种垃圾在一起不可呢？”
她受够了。
凭什么自己受苦受累了三辈子，甚至横死街头，这个男人由始至终都能活得开开心心的呢？
凭什么因为她是女孩子就要挨打？
“真子！不要、她只是一时说错话……”
眼前的母亲正试图阻拦举起拳头的父亲，而象征死亡的蛛丝正悄无声息地缠绕住男人的脖颈。
这种垃圾父亲。
这种垃圾宗族。
……这种垃圾人生。
“我受够了。”
……
“哈、哈哈哈哈哈——！真的假的！”黑发青年笑得浑身都在颤，柔软的发丝也跟着一动一动的，“所以你把那个混蛋给宰了？”
“嗯。”
“还是斩首？”
“也不算。”禅院真子咬了一口手里的饭团，是金枪鱼蛋黄酱口味的。“我没有用刀。”
“这算什么，冷笑话？”
禅院甚尔三两口将饭团吃完，低头又撕开第二个，速度快得让人发指。禅院真子都怀疑这人连“咀嚼”的动作都省略了，直接生吞的。
有点浪费，这样吃的话连味道都没办法好好品尝。
她很少吃到外面的食物，自然也就不敢狼吞虎咽，哪怕只是便利店里最普通的饭团，对禅院真子而言也是美味至极的食物。当然，也要算上第三次重来时，拉面店老板娘做的食物。
男人的食量大，吃的还快，不过三两下就清空了袋子，禅院真子买的饭团几乎有大半都进了禅院甚尔的肚子，她多看了对方几眼，没有阻拦。
他们是同类，相似，却又并不相似。
于他而言，食物是不赶快往嘴里塞就会被抢走的东西。
味道？先活命再谈这个吧。
而禅院真子同样只是个吃不饱饭的家伙罢了，哪怕无人抢夺，也总是吃不饱饭的可怜鬼。
“呼……饱了。”禅院甚尔揉了揉头发，吃饱后总有种懒洋洋的感觉，眼皮直耷拉。
“今晚住哪？公园？还是桥洞？”
“青年旅社。”
“哈？”
“现在只有四人间了，那边有免费的热水和床铺，一个人只要八百日元。跟我们同住的是一对情侣，但不保证东西会不会被偷，所以需要你晚上多留意一下。”禅院真子掏出手机查看，屏幕因为遭受过撞击，现已如蛛网般朝四周裂开，缝隙里还掺杂了些不明显的红色，“当然，如果你想轮流守夜我也可以接受。”
手机是从父亲那儿顺来的，订房自然也是用的他的钱。
在离开禅院家之前，禅院真子把父亲的私房钱全都找了出来，在其中取了一部分留给母亲。她不觉得自己犯下这样的过错后，禅院家的人还会将每月的供奉发给母亲。
“你、你……”
虽说住得偏僻，但周围也不全是些死人，这样浓烈的铁锈味，巡逻队的族人怕是很快就会赶来。况且，禅院静的尖叫像划破天际的闪电那般，似乎已经惊动了其他人，禅院真子听见有人在喊“发生什么事了”。
女人半个身子都被泼上了丈夫的血，此时吓得软倒在地，而梳妆完的女儿面对此景却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
好像这里不是死了人，死的只是一头畜生，或是别的什么。
在嫁来禅院之前，她也只是个普通的四级咒术师，连实战都没上过几次便匆匆结婚生子，再之后连宅门都没踏出过一步，更别提见过这种场面了！
“妈妈。”
“——噫！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呀！”
于是少女便听话地站在那里不动了，那双空洞得叫人发寒的黑眼直直盯着自己。
“我知道你不会跟我走的。要是他们问起来，你就说……”
“都是我干的。”
“禅院真子杀了禅院凉太，袭击了禅院静。”
上面没说要也没说不要，默认的态度让男人欣喜若狂。
“那可是个好活计啊！”前日的酒气尚未散去，这个浑身酒臭的男人自顾自地说道，“只要你去做了直哉大人的侍女，嘴甜些，眼尖些，那不是要什么就有什么？”
“静，你可得好好给这丫头打扮。本来就不好看，要是连粉也没补够，直哉大人就更看不上了！啧啧。”
身后一言不发的母亲替她梳着头，腿边是一套半新不旧的古粉色的和服，上面绣有大片牡丹。他们没有多的钱买和服，只好将母亲出嫁时的衣服熨了再熨，配上自调的熏香将衣服熏了许久，这才看起来像样了些。
明明是象征“幸福”的牡丹，禅院真子只觉内心一片死寂。
第一次也是如此。
因为父亲的自作主张，她以一笔不菲的数目被卖给了禅院直哉。
说好听些是侍女，难听些便是……。
这座禅院宅子就像个四四方方的囚笼，将所有出生在禅院家的女人都囚禁在了宅子里。不许她们接触外界，也不许她们接触其他人，往她们脑子的里灌注了一生只为“繁衍强大后代”的知识后，再往后的女人们便像被设定好了程序的机器人那般，无需他人提醒开始养育起了下一代。
强大的孩子会被留下。
弱小的孩子会被抛弃。
这是禅院家的规则。
禅院真子永远也无法忘记少年压在自己身上时，那令人作呕的感觉。
她在和室内四处逃跑，惊恐尖叫，跑不出半寸，脚踝便被拽着拖了回去。
她哭喊着妈妈救救我，我害怕。
但少年说。
“你爸跟我拿钱的那天，你妈也这么哭的，她求我放过你。”他开始脱她的衣服，“你哭起来的样子跟你妈一样，都特别丑。”
禅院真子恐惧到了极点，恐惧像一把重锤，从心脏开始落下，锤得她的胃部四处晃悠。
于是禅院真子没忍住，吐了他一身。
她的举动惹怒了禅院嫡子，禅院家未来的继承人。
不过是个下贱的贴身侍女，怎敢将秽物沾染到他的身上？简直是胆大妄为，不知死活的东西！赐死！
本以为是送女儿去享清福，没曾想人被打了个半死还丢进了咒灵堆，连带着他这个当爹的也受了牵扯。父亲高声喊着饶命，全是母亲的自作主张，与他半点干系也无。而母亲则是浑身颤抖，额头紧贴着地，在上位者的威压下连半点泣音也不敢发出。
断气前，禅院真子听见他说。
“都给我滚！碍眼的东西！”
再回看此时，父亲仍洋洋自得地畅想未来的计划。
“咕咚、咕咚……等你傍上直哉大人了，就多捞点钱回来。我跟你妈打算再要一个。”
他醉醺醺地伸手在空中比划，似乎美好的未来如画一般展现在眼前。
多漂亮啊。
如果将女儿卖掉，就可以让妻子再给他生下一个男孩了。
死气沉沉的双眼锁定了镜中的男人。
“你那什么破术式，嗝、半点也派不上用场！随你妈。”酒瓶被他晃了又晃，残存的酒液落入杯中，似是觉得不够，他伸舌头去舔已经一滴不剩的瓶口，“静也才三十来岁，趁着年轻再要一个也不迟。”
“别在真子面前说这个……”
“是啊。”
禅院真子站了起来。
“妈妈也才三十岁，为什么非得要跟你这种垃圾在一起不可呢？”
她受够了。
凭什么自己受苦受累了三辈子，甚至横死街头，这个男人由始至终都能活得开开心心的呢？
凭什么因为她是女孩子就要挨打？
“真子！不要、她只是一时说错话……”
眼前的母亲正试图阻拦举起拳头的父亲，而象征死亡的蛛丝正悄无声息地缠绕住男人的脖颈。
这种垃圾父亲。
这种垃圾宗族。
……这种垃圾人生。
“我受够了。”
……
“哈、哈哈哈哈哈——！真的假的！”黑发青年笑得浑身都在颤，柔软的发丝也跟着一动一动的，“所以你把那个混蛋给宰了？”
“嗯。”
“还是斩首？”
“也不算。”禅院真子咬了一口手里的饭团，是金枪鱼蛋黄酱口味的。“我没有用刀。”
“这算什么，冷笑话？”
禅院甚尔三两口将饭团吃完，低头又撕开第二个，速度快得让人发指。禅院真子都怀疑这人连“咀嚼”的动作都省略了，直接生吞的。
有点浪费，这样吃的话连味道都没办法好好品尝。
她很少吃到外面的食物，自然也就不敢狼吞虎咽，哪怕只是便利店里最普通的饭团，对禅院真子而言也是美味至极的食物。当然，也要算上第三次重来时，拉面店老板娘做的食物。
男人的食量大，吃的还快，不过三两下就清空了袋子，禅院真子买的饭团几乎有大半都进了禅院甚尔的肚子，她多看了对方几眼，没有阻拦。
他们是同类，相似，却又并不相似。
于他而言，食物是不赶快往嘴里塞就会被抢走的东西。
味道？先活命再谈这个吧。
而禅院真子同样只是个吃不饱饭的家伙罢了，哪怕无人抢夺，也总是吃不饱饭的可怜鬼。
“呼……饱了。”禅院甚尔揉了揉头发，吃饱后总有种懒洋洋的感觉，眼皮直耷拉。
“今晚住哪？公园？还是桥洞？”
“青年旅社。”
“哈？”
“现在只有四人间了，那边有免费的热水和床铺，一个人只要八百日元。跟我们同住的是一对情侣，但不保证东西会不会被偷，所以需要你晚上多留意一下。”禅院真子掏出手机查看，屏幕因为遭受过撞击，现已如蛛网般朝四周裂开，缝隙里还掺杂了些不明显的红色，“当然，如果你想轮流守夜我也可以接受。”
手机是从父亲那儿顺来的，订房自然也是用的他的钱。
在离开禅院家之前，禅院真子把父亲的私房钱全都找了出来，在其中取了一部分留给母亲。她不觉得自己犯下这样的过错后，禅院家的人还会将每月的供奉发给母亲。
“你、你……”
虽说住得偏僻，但周围也不全是些死人，这样浓烈的铁锈味，巡逻队的族人怕是很快就会赶来。况且，禅院静的尖叫像划破天际的闪电那般，似乎已经惊动了其他人，禅院真子听见有人在喊“发生什么事了”。
女人半个身子都被泼上了丈夫的血，此时吓得软倒在地，而梳妆完的女儿面对此景却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
好像这里不是死了人，死的只是一头畜生，或是别的什么。
在嫁来禅院之前，她也只是个普通的四级咒术师，连实战都没上过几次便匆匆结婚生子，再之后连宅门都没踏出过一步，更别提见过这种场面了！
“妈妈。”
“——噫！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呀！”
于是少女便听话地站在那里不动了，那双空洞得叫人发寒的黑眼直直盯着自己。
“我知道你不会跟我走的。要是他们问起来，你就说……”
“都是我干的。”
“禅院真子杀了禅院凉太，袭击了禅院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