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中午时监狱来了一批人,还安排了女性搜了平风早的身。

    当然什么都没搜出来。

    平风早在监视下藏东西也很有一套,她身上只留了点质晶。

    阿浩有些恼怒,把阿敏带了出去问话,但没一会儿又喜笑颜开,转过身来对平风早又是另一副面孔。

    “姓平的,你最好是老实交代,我的耐心可不多,上头那位大老爷的耐心也不多。”

    “我说你们找错人了怎么就是不信呢?”平风早无奈地缩回被褥里去。

    没一会儿阿浩找了人来,要送她去上刑,例如什么鞭刑,打板子,夹手指一类。

    平风早死死拽住铁栏杆:“大哥我是冤枉的!你们到底丢了什么玩意儿我都还不知道呢!就是死也让我死个明白啊!”

    来人和阿浩说了几句,阿浩便让人把她推了回去,想来也是唬一唬她,看能不能诈出什么来。

    平风早一个人坐在里面,这里早饭只给了她一个冻得梆硬的馒头,她费了老大劲儿才啃下一半,吃了那一半馒头肚子更饿了。

    阿敏已经出狱,不知她能否顺利联系上宋沐梵他们。

    昨晚上阿敏故意吵她一架作出和她决裂的样子,都是给监视她们的狱卒看的。

    阿敏在去清竹寺的路上和他们走散,困在山上两日,又跟着一队逃难的人马到了籍城。

    籍城监狱里叫胡阿浩的狱卒恰好是她的同乡,两人幼时认识,没想到如今还能在这里碰见,阿敏没有太多防备。

    哪知第二天胡阿浩就接到了平风早的通缉,他知道阿敏跟在一个女子手下做事,套了话还真让他碰上了。

    若真抓到平风早可是升官发财的好事,虽然於军将近,但能占一点是一点,他便把阿敏抓了起来,威胁她若不配合抓住平风早,就让人去岩州毁了她家。

    阿敏迫于无奈只得应下,胡阿浩便在黑市放了阿敏被抓的消息出去,第二天平风早果然来了。

    阿敏想着若是被胡阿浩知道两人关系好,那说不定会利用她做出更过分伤害平风早的事情,而且也不利于她出籍城监狱,只得想出这个办法,和平风早吵一架决裂,她脱身出去既能通风报信也能护住家里人。

    平风早听完她的计划哑然失笑,还是配合她装出两人不合的样子,让她出去给宋沐梵几人带了话。

    阿敏已经从这件事中摘出去,那她自己跑掉可怪不到阿敏头上,毕竟两人已经决裂,拿谁威胁对方都毫无意义。

    她只要再拖一拖,今晚就可以出去这里连夜赶往岩州。

    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她的运气总是好点掺点坏的,坏的掺点好的。

    天色一黑,有个穿粉色大褂子的男人来到她的门前开锁走了进来。

    平风早很是警觉地抓着短刀,借着狱内微弱的光线她看到这人眼瞳全白,面容可怖,且走路也有些僵硬。

    平风早勉强认出这是胡阿浩。

    更不合常理的是,外面很安静。

    这籍城监狱关的又不止她一个人,这时还到了饭点,其他人都该饿得敲栏杆催饭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么,平风早定下心神,她看血肉分离都看得多了,区区一个白瞳在这吓唬谁呢。

    那鬼上身一般的胡阿浩站在几米之外,头突然膨胀起来,大到都能与平风早面对面,一双白瞳的眼睛转为全黑,死死盯着平风早。

    平风早这下真的有点害怕,这膨胀的人头都能感觉一层皮下有万千条虫子蠕动,血管里都是虫子在游走,随时要钻出来似的。当然她更害怕这颗头突然炸了,那她必然会遭受到脑浆和血的攻击。

    那真的泡在沁江三天三夜也洗不去那个味道。

    她顶不住这目光稍稍偏了头。

    “交出来……”

    鬼上身的胡阿浩说。

    这人怎么还有口臭啊,平风早的表情多少带点不自觉的嫌弃,反应过来后暗暗希望他看不出来。

    她换上无辜的表情:“大哥……跟你说了多少遍了,我真不知道你让我交出什么,我也真没有。”

    平风早顶着这颗头的目光掏了掏口袋,里面只有几颗白质晶。

    虽然这颗头的瞳孔是全黑的,但平风早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下移,平风早的手因为还未散去的口臭抖了抖,白质晶从指缝中滑落下去。

    她低头看向地上的白质晶,那几颗滚啊滚,滚到了一个人的脚边,被那人捡了起来。

    平风早抬头,是张其淼。

    张其淼看着她,手指夹着一颗白质晶,问:“平风早,你从哪里得了这几颗白质晶?”

    她忽然记不起来自己为何在张其淼的房间内,她是跪着的,手心红肿,应该是刚刚受过罚。

    她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我有允许你私藏质晶吗?”

    “没有。”

    “还会有下次吗?”

    张其淼的目光投射过来,平风早磕了个头:“没有。”

    “知错就改就还是乖孩子,去吃饭吧。”

    平风早跪送他出了门,起身时都有些站不稳。

    好一会儿她想起来今天还有训练,留给她吃饭的时间还有十分钟。

    她强忍着不适去了帮里的饭堂,好在她和这里的帮工关系可以,帮工阿姨给她留了一份饭菜。

    饭后要做体能训练,先扎两小时马步,再从山下挑三十担水到山上,没达标的没有晚饭吃。

    平风早今天的步伐异常沉重,晚上六点了也没挑满。

    晚上有实战训练,她饿着肚子去训练场地。她在场内已经升到了三级,晚上会被低级别车轮战,若是抗不过去,不仅会受罚还会有降级的风险。

    她升到三级花了两年,降级会重新来过。

    张其淼站在场边看她。

    他当年选中自己,说是看中了她的潜力,觉得她骨子里有股子狠劲儿,让她跟在身边当半年侍女锻炼了下心性,之后就让她在帮里训练当打手。

    练得好可以跟他去外场,工钱会高很多,当然也要承担很多风险。

    张其淼对她好的时候是真好,对她不好的时候拿她当沙包打都是轻的。

    对她好的时候,他去外面赴宴,会不顾脸面打包菜品回来私底下给她加餐。过年节镇上城里热闹的时候,会把她的训练推掉带她出去玩,要什么基本都给买。

    和别人起了争执张其淼偶尔会不顾事实偏袒她,心情好也会叫她“阿平”、“平妹”什么的。

    对她不好的时候,她就是天底下他最恨的人。

    平风早开始还会掩饰不住眼底的恨意,张其淼抓着她的头发往墙上砸:“你恨我?你有什么资格恨我?没有我张其淼,你平风早现在会是个什么东西?”

    过后张其淼会温柔的给她上药:“你不惹我生气也就不会受这个苦了,阿平,你总要听我的话的,小姑娘家家,长那么多刺只会伤害到自己。你不会想不通吧?”

    平风早在他手里学到很多,张其淼是有认真在培养她的。她后来会适时屈服,张其淼对她温驯害怕的眼神很满意。

    但平风早始终记得,她待在这里,是她真的缺这一口饭吃。

    晚上的训练结束,平风几乎动弹不得的躺在地上。张其淼走到她身边,蹲下来俯视她:“阿平,你做得很好。”

    他的大手抚上她的脖子:“饿了吧,我带你出去吃夜宵。”

    他就这么把平风早拎了起来,平风早低眉顺眼地跟在他身后。

    身上好痛,每走一步都好痛。

    平风早恍惚地想,她不是已经把张其淼杀掉了吗?他为什么还在她前面。

    “在想什么?”张其淼夹了个鸡腿放到她碗里。

    她也不知道怎么回到了张其淼的房间。

    “张其淼。”平风早直视他。

    “怎么了,你今天没达标也没吃晚饭,还去上车轮,这会儿不饿了?”张其淼温温柔柔地看着她。

    平风早就是在他这里学会的这种,温温柔柔,把你捧在手心一般的神情的。在这神情背后,隐藏着的可能是真正的爱意,也有可能是真正的淬了毒的恶意。

    他是她的老师,是她的指路人,是她的抚育者,从十四岁到二十一岁。

    但他也是她世界里的恶鬼,平风早一直在自己的世界里对抗他带来的伤害。他的好并不代表那些坏不存在。

    平风早说:“张其淼,我已经杀了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真是脑子坏掉了,你今天一直很奇怪。”张其淼轻轻地摸了摸她的脑袋,“阿平,我知道你有时候想杀我,想一想我,我不会介意的。”

    “或许在你的某一次幻想中,你真的杀了我,但你要能分得清幻想与现实,可怜的小家伙,我不希望你以后发疯脑子坏掉,把幻想当成现实。”

    “你没有杀掉我,平风早。把饭吃了去洗澡睡觉,明天我带你去镇上买裙子,小姑娘偶尔穿裙子蛮可爱的……”

    张其淼的脖子突然往外喷血,眼球也从眼眶里突了出来。

    他依然笑着:“你快吃饭,不要不乖,惹我生气你是知道后果的,阿平。”

    平风早没有听他的话。

    张其淼的语气渐渐不耐烦,他一把抓住平风早的头发,用膝盖往她的肚子顶去,“你没有杀掉我,你永远不可能杀掉我,你永远是我张其淼养的一条狗!”

    他恶狠狠盯着平风早,又忽然转换了温柔的眼神:“你就算杀掉了我,我也会用绳子把你牵着,你就永远待在这里,陪着我好不好?阿平。”

    平风早抬手的力气都快要没有,她也笑着道:“张其淼,我已经杀了你。你现在好丑,你也不应该只是这么丑,应该已经烂成一滩水了,骨头都该黑了。”

    张其淼死死掐着她的脖子,脸上的血肉一块一块掉到平风早身上。

    她已经想起来了,她是和希司闲一起杀掉了张其淼,她现在是在籍城监狱,不知什么时候入了邪祟的幻境。

    平风早一拳把张其淼的头打了个稀碎,接着把他没了头的身子踹了出去。

    “什么狗屁邪祟,整点恶心人的就算了,还爱整什么回忆,搞点创新吧我说。”

章节目录

漫长潮湿的夜晚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湮星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湮星并收藏漫长潮湿的夜晚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