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风早很讨厌受制于人。

    脱离龙头山的时候,她以为那种令人厌烦的感觉会从她的生活中消失,然而世事无常,出了龙头山该烦的一样烦。

    她临出门时希司闲堵在门口不让她走,还是严觉和宋沐梵给拉回了房间睡觉。

    路今稚表达得很清楚,如果她不是单独去,他不保证不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举动。

    他根本就是一定要她去一趟,就算没有阿敏的信也会拿别的东西来要挟她。

    如果他决定动手,恐怕也不会这么“温和”的下套让她过去。

    但也不会是就让她过去喝喝茶聊聊天那么简单。

    路今稚的家在城北方向,是那种有钱人聚居的地方。平风早按照地址慢悠悠的在下午三点多才到。

    他家格外显眼,虽是早春围墙上却开满了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花朵。

    到门口时,门自动打开了,映入眼中的是一条花路。

    两旁种了垂丝海棠,中间铺了鹅卵石,路边载了五颜六色小花,路中撒了不少花瓣。

    明媚的花路使得天空都显得不那么阴沉了。

    路今稚一袭正装出现在路的尽头,他朝平风早弯腰伸手:“平小姐,欢迎。请到这边来。”

    平风早跟着他坐到花园的小亭子里,这里的装潢颇有现在流行的“新风格”,颜色素雅,她只觉得除了漂亮之外稍微有点冷了。

    “请坐。”路今稚给她倒了杯加了牛奶和糖的红茶,“辛苦你过来,喝吧,不会很甜,只有一点甜味。”

    “不要这种眼神看着我,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呢?”路今稚见她不动,捂着胸口一副很是受伤的模样。

    平风早见不得他这样,翻了个白眼才喝了一口加了牛奶的茶水。

    这饮品入口丝滑,带着点鲜甜,确实有点好喝。

    暂时原谅他一秒钟。

    “可还合你口味?”路今今撑着脸笑着问。

    “还行。”平风早喝完把杯子推过去示意他再调制一杯,“什么时候把信给我?”

    “你才刚坐下……我已经让人去拿了,先尝尝我做的糕点再走吧,好不好?”

    路今稚的语气甚至带了一丝祈求。

    平风早瞥了他一眼,“你这样很不正常,有病的话还是要去医馆及时治疗。”

    “多谢平小姐的关心,我很受用。”路今稚点点头,将几盘用鲜花做的糕点摆到她面前。

    “……”平风早拈起一块奶糕尝了尝。

    味道也不错。

    看不出来路今稚还会这些手艺,明明像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做派。

    顶着他期盼的目光,平风早又尝了几种才点点头:“不错,好吃。”

    路今稚闻言松了口气,然后热切地看着她:“你喜欢就好,等下带一点回家吧?我做了很多。”

    “你在里面下毒了?”

    “怎么会。我又不会和别人分享它们,是专门为你做的,我还期待你以后再过来我家做客,品尝我研究的新品。”

    “所以你执意让我过来,就是为了让我吃吃喝喝?”

    “是的,平小姐。不全是。”

    平风早挑眉,“哦,谢谢。”

    路今稚望着她笑,“平小姐不用这么和我客气。好了,信送过来了。”

    他起身走到一个转角,似乎和谁说了几句话,回来时手上拿着一个黄色的信封,用白蜡印了朵白梅封口。

    “喏,你的信,我保管得很好。”

    平风早毫不客气地接过,“是不是还要我夸夸你?”

    上面的字迹和落款都足以证明这确实是阿敏寄过来的信,平风早将它小心的收好,起身要走。

    “等等。”

    就知道这家伙还有屁没放。

    平风早停住脚步,头也不回,“怎么了?”

    “这里离你家有点远,回去天都黑了,我送你。还有我刚让人去给你打包糕点了,你总不想提着一手东西一个人回去吧?”

    路今稚走到她身前,“不要拒绝我。”

    拒绝你有用么?

    平风早“啧”了一声,就看见路今稚的肩膀微颤,想来是很少被人这样嫌弃过。

    直到下车前一刻,平风早还想着路今稚今天不怎么拖沓,如此反常,反常必有妖么……

    妖怪怎么还不现形。

    “平小姐住在哪一间房?”路今稚边问边提了一盒子糕点随她下车。

    “你不知道?”平风早反问。

    “我怎么会知道?”路今稚一脸惊讶,眉角刻意的弧度还是泄露几分演技。

    平风早也不想搭理他,冷着脸说:“可以了,你怎么还不回去。”

    “嗯,那我回家了。再见,平小姐。”

    “……”

    路今稚没动。

    “……”平风早斜眼看他。

    他还是没动。

    “再见。”平风早不情不愿地开口。

    “嗯。”路今稚侧身,上车。

    幼稚吗你!

    平风早感觉跟他呆着眼睛真是累,一下翻白眼一下斜眼的。

    她刚要掏出钥匙开门,就听见那马车停了下来。

    又怎么……

    等等。

    路今稚为什么停在邻居家,也就是早上“押一付三押金不退”的那家前面,还有教徒打扮的人给他开门,迎接他进去?

    两边的院子中间倒是隔了一米多宽的巷道。

    察觉到平风早的目光,路今稚朝她挥了挥手:“我回家咯。”

    “砰!”

    平风早朝门捶了一拳,几步走过去喊道:“你回城北去!”

    “啊,平小姐,早上你不是和前房主起了冲突么,我就顺便……帮他们付了违约金,再租了可怜房东的房子。我很喜欢这里。”

    路今稚的笑容有些许无辜,“你不能连我住哪里都要管吧?”

    “砰!”

    平风早回了自己院子。

    就知道这家伙浑身上下憋不出一个好字!

    段千游几人见她完好无损但怒气冲冲地回来,心中都是一惊。

    她平时很少带情绪回来,这样很难不让人担心。

    “老大……”

    段千游刚开口,平风早就打开了打包回来的糕点,脸上的怒气变成了笑容,“吃吧,好吃的。”

    几人交换了一下眼神,乖乖拿起花糕吃了起来。

    “真好吃,风早姐哪里买的呀,我叫司闲下来吃一点。”段千游笑眯眯地起身,就当刚才平风早没有生气过一样。

    “路今稚做的。”

    “咳咳咳……咳咳……”

    “没毒。”

    “哦……”

    几人一时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看我干嘛,不吃白不吃。”平风早也拿起一块花糕吃起来。

    得,气还没消。

    段千游放轻了脚步,叫希司闲时都只敲门示意。

    平风早吃完花糕后才拿出阿敏的信,“路今稚今儿给东西很爽快,但是回来的时候我才知道他把邻居的房子租了,所以我有点生气。”

    段千游跳起来:“太过分了他!风早姐你别气,虽然不能动他,但是等他出门我就帮你把他房子炸了让他住不了!”

    宋沐梵点头:“我去赌场找点小混子往他家门口泼粪,价格公道,保证恶心他不想住这。”

    严觉跟着点头:“我浇菜用的农家肥还剩一些,可以让他们拿去泼。”

    平风早:“……你们很有想法。”

    段千游和宋沐梵还能说是在龙头帮里呆久了耳濡目染,严觉你怎么也变得不正经了呢。

    平风早心情稍微好了些,段千游很有眼色地递了拆信刀过去,让她将信上的白蜡梅封印整齐地拆了下来。

    信封里掉出一枚淡粉色的干花,花型完整。

    这也是阿敏和她的约定,用这个来表示自己的处境,这样即使信件字迹因外部力量无法阅读,也能得知她的状态。

    花完好无损,形状漂亮,表示她过得不错。

    几人看到干花也都放心下来。

    信里就是一些阿敏最近的经历,她和家人一起开了家店卖豆腐,日子虽然辛苦但很充实,打算等局势稳定后买间小房子搬出去住,毕竟哥哥弟弟娶妻生子她呆着难免要让位置帮忙照顾孩子之类,她可烦了。

    还说等她搬出去就请他们几个过去“暖房”。

    “虚惊一场嘛!”段千游感觉手里的花糕更好吃了。

    第二天段千游搬出了照相的机械,大家聚在院子里拍了照。

    洗出的照片被好好封存起来,和几人拼凑写的信放到一起,打算寄往岩州。

    出门没碰到路今稚,平风早感觉路边的狗叫都是那么动听。

    只是到邮局时平风早被告知无法寄出,问原因也不说,最后邮局之间把门一关,歇业了。

    平风早想着要去和何老板说一声她已经收到了阿敏的信,顺便问问邮局是什么情况,正巧这时何老板从车上下来,和她打了个招呼。

    “哎哟平小姐,您稍等,车上坐会儿,我去问问去。”

    何老板脸上是少见的焦急,说完就往邮局后门走。

    片刻后何老板脸色更加沉重的从后门出来,招呼平风早和他一起上车。平风早这才知道外面已经变天了。

    “於军突然控制了都城和几座大城,要求给够钱才退军,否则就屠城。唉,虽然没有派军过来围住熠州,但和围住又有什么区别呢?钱不够的话还不是得我们最富裕的熠州出。而且……”

    何老板望着平风早欲言又止,叹口气继续说道,“平小姐,你朋友所在的岩州就是被围住的几座城其中一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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