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要多少钱？”
“一个人头算一百绿质晶。但都城有一百多万人，岩州有二十多万人，其它的加起来也有好几十万。”
“我有钱，我去赎她……”
“事情哪有这么简单啊平小姐。”
何老板叹口气，望着已经开始骚动的街道，继续说：“是要一起凑好了送过去於军才会离开，否则少多少杀多少，况且他们的目的并非掠夺钱财那么简单。”
“使官去交涉，於军又说，可以拿别的抵债。”
“……”
“金银珠宝尚且不论，他们要女子去抵。皇后抵得万颗，后妃抵得五千，公主抵得一千，王妃抵得八百，女官和诰命夫人抵得五百，官家小姐抵得三百，寻常女子以及幼女、女婴抵得二百。”
“也就是说一个男的交出一个女的，他便能保住自己？”
“是这个理。”
平风早觉得车里四面都透出刺骨的寒意。
几百年前这片土地曾是完整的一国，女子亦能当政，还出了几位女帝。后来时过境迁，南北不合，遂在事变后分为北於和南荛。
於国恢复旧制，不允许女子从政读书。
荛国本想效仿於国，但由于民间反对声过大，熠州尤其，甚至放出风声若恢复旧制，熠州将把荛国进一步分割才止住皇室变革的脚步，但其一直未能放弃，年年缩减女官职位。
如今荛国已是无法挽回的颓势，於国要求用女子抵债，分明是想进一步瓦解女子地位，以便日后占领荛国时好恢复旧制。
平风早惊觉，以前总感觉那么遥远的东西，其实早在不知不觉中与他们每一个人息息相关。
只要还在这片土地，谁都逃不掉。
“你先不要想着去救你的朋友了平小姐，熠州……”何老板压低了声音，“封城了，连港口都暂时关闭了。谁都不能出去。”
所以邮局才会歇业。
“於军只是暂时不好动熠州，因为咱这异国人多，要是普通小市民出去，保不齐他们动不动。知州也是为了保护我们，她已经在联系南边的驻军了，看能不能从於军手里保住几座城。”
“世道要乱咯，要我说咱们先为自己做打算再考虑别人吧。”
到家时，段千游几人都整齐的坐在客厅，面上很是凝重，显然是也得到了一些风声。
希司闲见她回来，闷声给她倒了热茶，垂着头窝到了一旁。
“老大……”
“嗯，我知道。”
几人沉默相对了一会儿，平风早有些艰难地开口：“阿敏她在岩州，我不能不管……”
“我们也都知道的，老大。”
段千游坐到平风早身边，握住她的手，“会有办法的，阿敏跟着你这么多年，什么事情都平安度过了，这次也一定会好好的。”
宋沐梵也跟着道：“是的老大，我们都知道你会做出什么决定，我们都说好了，你想怎么做都全力支持你！”
“我虽然不太了解你们之间的过去，但也知道你们的感情非同一般，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尽管用便是。”严觉朝平风早点头。
“好，有你们在我也稍稍定心。不知道知州会封城多久，我们先准备些好储存的食物还有干净的水。”平风早揉了揉眉心，“沐梵，你有听说谁能出城吗？”
宋沐梵摇头：“这次封得突然，而且还没有具体通知，还有些人不知道此事，我也没听到谁出城了。”
“你那边野路子多也没有……何老板也说不行，看来这次是真封了。”平风早有些焦躁。
“今天着急也不是办法，不如我和沐梵先出去打探消息顺便带些食物回来，待到明日再做进一步充足的打算。”严觉说。
“对，老大，我也去万国展会那边看看，我和一些异国人混得熟，保不齐能借借势。你和司闲在家休息休息，为明天做准备。”
平风早这时也没有心思休息，她索性收拾了些自己的行李，以便随时能前往岩州。
不知不觉中她在躺椅上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在一片水的中央。
水漫到她的小腹，寂静无声，有一种特别的平静。
她低头，水中倒映着一个模糊的人影。
她醒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屋里没有点灯，希司闲靠着她睡得正香。
他心跳得很快。
太快了。
平风早感到有些不对劲，轻轻抚上了他的额头。
很烫，可以用来热冷掉的包子那种烫。
“希司闲？醒醒。”
平风早摇晃他，但他毫无反应。
看来不是睡得太香了，更可能是烧得昏过去了。
平风早去打了冷水拿了毛巾给他敷着额头，又给他脱了一层外衣。
也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发起烧来，平风早翻出一些退烧药，打算等会儿情况不见好就给他喂下去。
段千游他们也没回来。
平风早感觉头有些昏昏沉沉的，许是自己刚才睡觉着凉了。
真是什么时候不好，偏偏这个时候。
她捶了捶脑袋，走到厨房去热中午剩的饭菜。
火苗跳动，在她的眼里逐渐变为一个个长了手脚的小人，三五个一群，从灶台里蹦出来，围着她转圈。
真是见鬼了。
平风早伸手捉住了一个火焰小人，就听见它一声惨叫化为了一缕青烟消失在指尖。
“……”
她又进幻境了？
平风早警觉起来，毕竟路今稚如今就住在隔壁，他要是想搞事估计都不用出门。
但似乎只是她眼花，那些小人一个接一个的不见。
她转身去拿柴火，又看见了那些小人。
它们抱着细细的树枝，吱吱呀呀不知道在讲些什么。
越来越多。
她又回到了那片水域。
水从小腹漫上来，淹没到了她的胸口，脖颈。
水域之上，是同样无边火焰，璀璨至极。
她沉了下去。
火焰落入水中，化为金橙色的琉璃，照亮了她的脸庞。
她亦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近在眼前，却好像怎么也无法触及。
恍惚中她骤然惊醒，再睁眼时厨房已经燃起了大半，浓浓的黑烟刺鼻。
她摸索到水缸边，朝门口泼水。
希司闲还在前面屋子里，她得出去把他带去安全的地方，找人来灭火。
但是一缸水浇到燃着的柴火上竟然收效甚微，她被困住了。
真是什么倒霉事都往一块凑，她也是头痛得昏了热个饭菜都能把厨房烧了。
下次还是让严觉把柴火放到后院吧，她想。
火焰和浓烟以及几乎无法去好好思考的脑袋将她定在了原地。
她好像仍然被困在那片水域下。
她无法呼吸。
不知多久后，脑后的钝痛唤醒了她。
“平小姐，你醒了。”
“路今稚。”
“很好，还认得我，没有被呛傻。”
平风早连眨眼都觉得累，也就没有多的表情搭理他。
“希司闲呢？”
“你刚死里逃生，不先谢谢我这个救命恩人吗？”
“希司闲呢？”
“活着。”
“几点了？”
“晚上十一点三十三分。”
“我家里人呢？”
“你真的不先谢谢我？”
“谢谢。可以回答我了吗。”
“他们活着。”
平风早知道“活着”这两个字里面还包含了别的什么，她闭上眼睛不再看路今稚。
她身上酸痛，没有力气，躺在路今稚家里。
路今稚把她扶着坐起来，慢悠悠地端了碗参汤，拿勺子喂到她嘴边，“这是参汤，喝点就有力气起床了，没毒，不烫。”
平风早张嘴，是刚好能入口的温度，微甜。
“晚上我回家就看见你家那边冒烟了，就赶紧过去察看，那时候后院都烧起来，也没个人发现。”
路今稚边喂边说，平风早也没有制止他。
“好在我及时把你弄出来，只是手臂有些灼伤泛红，养几天就能好。但是你吸入太多黑烟，这就马虎不得，要静心要很久，不然会变傻。”
“那个什么希司闲呢，他……”
路今稚见他的停顿成功引起平风早投来目光，便接着说道，“我之前和你说过的吧，最好不要喂他解石。”
“这场火，恐怕就是因为你给他喂了解石引起的。”
他放下还剩点参汤的碗，拿帕子给她小心地擦了擦嘴角，“灵摆里通常会掺一点解石用来在邪祟的幻境中探查它们的本体，同时也更吸引邪祟。你给他喂了解石，他便不知不觉中成为了一个载体。”
“他是灯芯，零散的邪祟是灯油，等到一个时机，便会燃起，周围的人也会被波及。”
路今稚看着她，“我相信你不会是马马虎虎将自己陷入危险境地的人，在起火之前，你的身体是不是有什么异状？”
“灯芯……希司闲……”
难怪他那时候烧得那么厉害！
平风早一时激动，咳了几声，脑袋还是嗡嗡作响。
“自己都这样了还这么关心别人呢？”路今稚笑道，“我虽然看不惯他，但担心你觉得我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就顺手也救了他。不过他毕竟……一时半会儿好不了。”
平风早顺了顺气，问道：“那千游他们呢？”
路今稚的目光闪烁，“你先休息。很晚了，我也要去洗洗睡了。把你和一个大男人救出来安顿，我也很累的。”
说着他起身要走，平风早拉住他的衣角，语气软了下来：“路今稚，拜托你告诉我。”
“好啊，说完你要乖乖睡觉，可以吗？”
路今稚握住她的手腕，坐回床前的椅子上，“段千游和宋沐梵在真神教神堂，严觉还活着，但我不知道他在哪。”
平风早心中的疑问像一团棉絮一样堵在胸口，还没来得及进一步询问，路今稚就抚上她的眼眸，“睡吧。”
“一个人头算一百绿质晶。但都城有一百多万人，岩州有二十多万人，其它的加起来也有好几十万。”
“我有钱，我去赎她……”
“事情哪有这么简单啊平小姐。”
何老板叹口气，望着已经开始骚动的街道，继续说：“是要一起凑好了送过去於军才会离开，否则少多少杀多少，况且他们的目的并非掠夺钱财那么简单。”
“使官去交涉，於军又说，可以拿别的抵债。”
“……”
“金银珠宝尚且不论，他们要女子去抵。皇后抵得万颗，后妃抵得五千，公主抵得一千，王妃抵得八百，女官和诰命夫人抵得五百，官家小姐抵得三百，寻常女子以及幼女、女婴抵得二百。”
“也就是说一个男的交出一个女的，他便能保住自己？”
“是这个理。”
平风早觉得车里四面都透出刺骨的寒意。
几百年前这片土地曾是完整的一国，女子亦能当政，还出了几位女帝。后来时过境迁，南北不合，遂在事变后分为北於和南荛。
於国恢复旧制，不允许女子从政读书。
荛国本想效仿於国，但由于民间反对声过大，熠州尤其，甚至放出风声若恢复旧制，熠州将把荛国进一步分割才止住皇室变革的脚步，但其一直未能放弃，年年缩减女官职位。
如今荛国已是无法挽回的颓势，於国要求用女子抵债，分明是想进一步瓦解女子地位，以便日后占领荛国时好恢复旧制。
平风早惊觉，以前总感觉那么遥远的东西，其实早在不知不觉中与他们每一个人息息相关。
只要还在这片土地，谁都逃不掉。
“你先不要想着去救你的朋友了平小姐，熠州……”何老板压低了声音，“封城了，连港口都暂时关闭了。谁都不能出去。”
所以邮局才会歇业。
“於军只是暂时不好动熠州，因为咱这异国人多，要是普通小市民出去，保不齐他们动不动。知州也是为了保护我们，她已经在联系南边的驻军了，看能不能从於军手里保住几座城。”
“世道要乱咯，要我说咱们先为自己做打算再考虑别人吧。”
到家时，段千游几人都整齐的坐在客厅，面上很是凝重，显然是也得到了一些风声。
希司闲见她回来，闷声给她倒了热茶，垂着头窝到了一旁。
“老大……”
“嗯，我知道。”
几人沉默相对了一会儿，平风早有些艰难地开口：“阿敏她在岩州，我不能不管……”
“我们也都知道的，老大。”
段千游坐到平风早身边，握住她的手，“会有办法的，阿敏跟着你这么多年，什么事情都平安度过了，这次也一定会好好的。”
宋沐梵也跟着道：“是的老大，我们都知道你会做出什么决定，我们都说好了，你想怎么做都全力支持你！”
“我虽然不太了解你们之间的过去，但也知道你们的感情非同一般，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尽管用便是。”严觉朝平风早点头。
“好，有你们在我也稍稍定心。不知道知州会封城多久，我们先准备些好储存的食物还有干净的水。”平风早揉了揉眉心，“沐梵，你有听说谁能出城吗？”
宋沐梵摇头：“这次封得突然，而且还没有具体通知，还有些人不知道此事，我也没听到谁出城了。”
“你那边野路子多也没有……何老板也说不行，看来这次是真封了。”平风早有些焦躁。
“今天着急也不是办法，不如我和沐梵先出去打探消息顺便带些食物回来，待到明日再做进一步充足的打算。”严觉说。
“对，老大，我也去万国展会那边看看，我和一些异国人混得熟，保不齐能借借势。你和司闲在家休息休息，为明天做准备。”
平风早这时也没有心思休息，她索性收拾了些自己的行李，以便随时能前往岩州。
不知不觉中她在躺椅上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在一片水的中央。
水漫到她的小腹，寂静无声，有一种特别的平静。
她低头，水中倒映着一个模糊的人影。
她醒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屋里没有点灯，希司闲靠着她睡得正香。
他心跳得很快。
太快了。
平风早感到有些不对劲，轻轻抚上了他的额头。
很烫，可以用来热冷掉的包子那种烫。
“希司闲？醒醒。”
平风早摇晃他，但他毫无反应。
看来不是睡得太香了，更可能是烧得昏过去了。
平风早去打了冷水拿了毛巾给他敷着额头，又给他脱了一层外衣。
也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发起烧来，平风早翻出一些退烧药，打算等会儿情况不见好就给他喂下去。
段千游他们也没回来。
平风早感觉头有些昏昏沉沉的，许是自己刚才睡觉着凉了。
真是什么时候不好，偏偏这个时候。
她捶了捶脑袋，走到厨房去热中午剩的饭菜。
火苗跳动，在她的眼里逐渐变为一个个长了手脚的小人，三五个一群，从灶台里蹦出来，围着她转圈。
真是见鬼了。
平风早伸手捉住了一个火焰小人，就听见它一声惨叫化为了一缕青烟消失在指尖。
“……”
她又进幻境了？
平风早警觉起来，毕竟路今稚如今就住在隔壁，他要是想搞事估计都不用出门。
但似乎只是她眼花，那些小人一个接一个的不见。
她转身去拿柴火，又看见了那些小人。
它们抱着细细的树枝，吱吱呀呀不知道在讲些什么。
越来越多。
她又回到了那片水域。
水从小腹漫上来，淹没到了她的胸口，脖颈。
水域之上，是同样无边火焰，璀璨至极。
她沉了下去。
火焰落入水中，化为金橙色的琉璃，照亮了她的脸庞。
她亦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近在眼前，却好像怎么也无法触及。
恍惚中她骤然惊醒，再睁眼时厨房已经燃起了大半，浓浓的黑烟刺鼻。
她摸索到水缸边，朝门口泼水。
希司闲还在前面屋子里，她得出去把他带去安全的地方，找人来灭火。
但是一缸水浇到燃着的柴火上竟然收效甚微，她被困住了。
真是什么倒霉事都往一块凑，她也是头痛得昏了热个饭菜都能把厨房烧了。
下次还是让严觉把柴火放到后院吧，她想。
火焰和浓烟以及几乎无法去好好思考的脑袋将她定在了原地。
她好像仍然被困在那片水域下。
她无法呼吸。
不知多久后，脑后的钝痛唤醒了她。
“平小姐，你醒了。”
“路今稚。”
“很好，还认得我，没有被呛傻。”
平风早连眨眼都觉得累，也就没有多的表情搭理他。
“希司闲呢？”
“你刚死里逃生，不先谢谢我这个救命恩人吗？”
“希司闲呢？”
“活着。”
“几点了？”
“晚上十一点三十三分。”
“我家里人呢？”
“你真的不先谢谢我？”
“谢谢。可以回答我了吗。”
“他们活着。”
平风早知道“活着”这两个字里面还包含了别的什么，她闭上眼睛不再看路今稚。
她身上酸痛，没有力气，躺在路今稚家里。
路今稚把她扶着坐起来，慢悠悠地端了碗参汤，拿勺子喂到她嘴边，“这是参汤，喝点就有力气起床了，没毒，不烫。”
平风早张嘴，是刚好能入口的温度，微甜。
“晚上我回家就看见你家那边冒烟了，就赶紧过去察看，那时候后院都烧起来，也没个人发现。”
路今稚边喂边说，平风早也没有制止他。
“好在我及时把你弄出来，只是手臂有些灼伤泛红，养几天就能好。但是你吸入太多黑烟，这就马虎不得，要静心要很久，不然会变傻。”
“那个什么希司闲呢，他……”
路今稚见他的停顿成功引起平风早投来目光，便接着说道，“我之前和你说过的吧，最好不要喂他解石。”
“这场火，恐怕就是因为你给他喂了解石引起的。”
他放下还剩点参汤的碗，拿帕子给她小心地擦了擦嘴角，“灵摆里通常会掺一点解石用来在邪祟的幻境中探查它们的本体，同时也更吸引邪祟。你给他喂了解石，他便不知不觉中成为了一个载体。”
“他是灯芯，零散的邪祟是灯油，等到一个时机，便会燃起，周围的人也会被波及。”
路今稚看着她，“我相信你不会是马马虎虎将自己陷入危险境地的人，在起火之前，你的身体是不是有什么异状？”
“灯芯……希司闲……”
难怪他那时候烧得那么厉害！
平风早一时激动，咳了几声，脑袋还是嗡嗡作响。
“自己都这样了还这么关心别人呢？”路今稚笑道，“我虽然看不惯他，但担心你觉得我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就顺手也救了他。不过他毕竟……一时半会儿好不了。”
平风早顺了顺气，问道：“那千游他们呢？”
路今稚的目光闪烁，“你先休息。很晚了，我也要去洗洗睡了。把你和一个大男人救出来安顿，我也很累的。”
说着他起身要走，平风早拉住他的衣角，语气软了下来：“路今稚，拜托你告诉我。”
“好啊，说完你要乖乖睡觉，可以吗？”
路今稚握住她的手腕，坐回床前的椅子上，“段千游和宋沐梵在真神教神堂，严觉还活着，但我不知道他在哪。”
平风早心中的疑问像一团棉絮一样堵在胸口，还没来得及进一步询问，路今稚就抚上她的眼眸，“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