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虑
屋内，精雕楠木刻的拔木床上躺着一人，脸白皙如假面，却又长得格外艳丽，被透过来的月光一照，好似孱弱的阴间白面无常。
长久寂静无声的房间，突然被门外的一道脚步声打破，紧接着......。
“咚咚咚。”
床上的人猛的睁眼一凛，眼中的杀意毕现，手轻轻的移到腰上，那里插着一把不大的小刃，然后转头看到镂空的门外站立的黑影。
“是我。”
听到这个声音，他顿时无声的松了口气，连忙下床给人开门，见到人，拱手唤道：“王爷。”
只见盛清锦走进来，视线落到那张与自己如出一辙的脸上，见他似是刚才的警觉还未消退，料是出了什么事情，漠然问道：“秦五，最近府上可是不太平？”
“近一个月以内，隔几日夜间就有几个穿着黑衣的蒙面人进府，翻箱倒柜的......找着什么东西，怕打草惊蛇，属下也就没杀了他们，只是在他们走时让人跟了上去，发现这些人竟是直奔皇帝寝殿而去。”
听到这话，盛清锦静默片刻，接着反而问起了另外一件事情：“皇帝可有让医师诊脉？”
秦五闷声回忆了会儿，答道：“一个月前，杜医师照例依皇上之令给王爷送药，只是那一次他送完药后没有似往常一般立刻就走，还留了一会，说是奉旨为王爷看个脉象，我趁他不备服下了事先准备的那个药，看他脸色无异，应当是没看出什么。”
盛清锦不住冷笑；“看来我这个哥哥是认为本王活不过几日，就敢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了。”
秦五听得不知所云，当然也不敢多问。
电光火石间，只觉一阵清风拂过，脸上的□□就被扯了下来，秦五顶着一张素净清秀的脸看向罪魁祸首，疑惑：“王爷？”
“看着碍眼，这次本王会呆上一阵子，你暂时恢复你自己的脸。”盛清锦走到桌前，把那张人皮放在桌上，顺手又倒了杯清茶，入口已经凉得带苦，勉强咽下去，就把茶杯搁置一旁不再喝了，想起此行回来的目的，又开口道“你信中所说的赐婚之事，仔细与本王说说。”
想是没料到自家王爷会因这件事回来，秦五在写信时因这件事自己做不了主，才决定写一份信，还以为一向来去无踪的人，顶多回封信告知一下结果，不料这次竟然亲自回来了。
他思索片刻，张口把这几日所探知道的详情，事无巨细的都说了出来，连同那一段太后和皇帝之间谈论的不可与人言的皇家秘辛。
“真是好一个狗咬狗的戏码，不过，没想到心狠手辣，绝情抛子的太后娘娘也有为情所伤的时候”讽刺的轻笑一声。
恐怕赐婚只是一个幌子，不过是皇帝想夺权，朝廷上的老顽固一时撼动不了，只能先从本家下刀，方家如今虽然没落，后代子孙除了假死在边域的方士荇，也没个能挑大梁的，但总归在朝堂上还有几个人，有总比没有强，看似皇帝依靠着方士荇，拾人牙慧，其实野心大着呢。
这次，他怕是被皇帝利用了一把，真是“危在旦夕”都避不过这些算计。
“那赐婚的圣旨你放在了何处，给我看看。”
“这......。”秦五顿了一下，忽然欲言又止“......。”
盛清锦抬起眼角瞥了他一眼。
“并未有圣旨上门，只是夜间时下到了姬家，属下也是很意外姬大小姐会应下赐婚。”声音微微降低，低下头，牙一咬心一横“王爷，这皇帝是不是故意溜我们玩儿。”
陡然安静无比，甚至连两人不大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秦五觉得自己快要窒息的时候，才听见盛清锦用手磕了磕桌子，缓缓地笑了一声。
眼眸眯起“不过想必他自己都未曾料到姬颜会应下，按皇帝的性子，事已至此，这两日圣旨应该也会下来的。”
秦五颇有些无言，试探地问道：“那王爷真的要迎娶姬大小姐做王妃？”
想起那张冷淡傲气的脸，盛清锦讥嘲的回以一笑：“自然，既是皇帝亲自赐婚，且如此挂念我的婚事，我定是不会没有抗旨的道理，白白辜负了当哥哥的一片心意。”
夜已过半，两人都也有些疲累，盛清锦挥手让秦五退下：“去歇息吧，我近日都在泗水，有事直接让人传话给我。”
****
姬将军府，姬颜闺阁。
三人围坐一桌，相顾无言。
姬颜偷偷的抬头瞥了一眼，与对面沉着脸一直无言看着她的姬洛白对了个正着，无言压抑，姬颜在心里打好腹稿，轻声细语道：“爹，这门婚事也没有什么不妥，虽说润王时日无多，但到底之前也是个顶好之人，女儿是心甘情愿同意嫁的。
姬洛白忍不住拍了下桌子，正要呵斥几句，姬颜连忙示意坐在一旁的母亲，颜芷无奈的劝慰自己的丈夫：“洛白，颜儿自小身体不好，你不要吓着她了。”
姬洛白挫败的收回手，但又实在是心里郁结，忍不住道：“颜儿，你可知那润王……前段时间有医师断言，约莫半年的时间了，你若是嫁过去，日后可就只能守寡了”顿了顿“你是因为我被皇帝罚跪才答应的吗，不必在意这个，爹爹忤逆圣旨，皇帝要下个台阶罢了。”
“若是你现在要反悔也还来得及，爹爹向皇帝求个情，我为大殷打了这么多仗，难道还没能力保护你们娘俩儿吗？终身大事可不是儿戏。”
姬颜噎住，心里如暖流细淌，一时无话。
看着对面那张素净的小脸儿，姬洛白再大的脾气也散了个尽，跪了大半日，此时身体也疲惫得厉害：“颜儿，你好好想想，想通了不嫁告诉爹爹，我去向请命皇帝撤了那圣旨。”
她别开眼，沉默的道：“爹受累了，早点歇息吧。”
等人走后，一直站在门外的冬雪走了进来，欲言又止，姬颜看了她两眼：“想说什么就说，这样瞻前顾后的可不像你。”
冬雪咬咬牙道：“小姐，你为何会接旨啊，按将军的职位你本来可以不接的，你连润王面都没见过，说不定生病多年早长成了个脸歪嘴斜，还是个短命鬼，到时嫁过去，哭都来不及。”
姬颜已习惯她的胡言，越过她，往床边走去，冬雪连忙止住话头上前替她宽衣，姬颜顺着她的动作抬起手，回答刚才的疑问：“你可还记得十岁时，我们与师傅下山时在朝回城里遇到的老板娘？”
“当然记得，她是个善良的女子，不过也是一个可怜人。”冬雪好回忆着“无依无靠的在偏远一隅开着一间酒楼，养着那么多身有残疾的孩子，只是……”有些不忍再说下去。
“不错，只因老板娘双亲去世后，又一生未嫁人，原本只是想去一个无人认识的地方安享余生，却被指指点点从而自我了却，那些孩子又成了无家可归之人。”姬颜走到妆镜前坐下，轻笑道：“她尚且如此，试问如今进了闺阁的女子，谁如今能随心所欲的做自己，大到内外之别，小到恪守妇道，相夫教子，桩桩件件都压的人透不过气。”
“不是谁都似我爹，给我娘足够的自在。”
愿似君心似我心，一生一世一双人，谈何容易。
冬雪将衣服挂好后，走到姬颜身后替她卸发，实在不能理解：“小姐，这与你嫁给润王有什么关系。”
姬颜叹了口气，却不说话了，转头认认真真的，把冬雪打量了一遍，想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说道：“父亲书房里有几本开慧的书，书橱最底一层，你拿去多看看。”
“啊”冬雪懵懂，但还是应到“好的，小姐。
姬颜无奈一笑，还是解释道：“凤冠霞帔，缔结姻缘是女子逃脱不了的宿命，我必定是逃脱不了的，但若要让我一辈子相夫教子，我宁愿不嫁，只是这般，且不说会不会像老板娘那样，恐怕就是这朝野的唾沫星子就能淹死人，还不如嫁给润王，至少他死后，在世俗眼里我是有婚配之人，左右也是个王妃，不会太过苛责，我也能专注于医学，早日入医中蜀。”
冬雪微微颔首：“原来如此，一直都知小姐志向远大，想不到还能如此惊世骇俗，”
姬颜抬手敲了一下她的脑袋：“越发没大没小，叫份热水上来，我要沐浴。”
这时，被风吹过的窗簌簌作响，姬颜被风刮得冷，看去，不知是不是错觉，隐约晃着一道影子，起身走过去，警惕的微微探出头，倒是除了被风吹得东倒西歪延伸过来的树枝，就是一片无光的黑暗。
恐是树影晃动生的影子，姬颜放下心来，风又大了些，靠近窗的人冷不丁又是几个哆嗦，连忙匆匆把窗合了下来。
不远的一处平地，一道身影站在棵粗壮树下，倚靠着树身，灼灼月光下脸上明暗分明，狐狸一般的眼望着那合上的窗若有所思。
右手摩挲了几下粗糙的书皮，手指用力无知无觉刻出来个繁杂的字，反应过来后，笑道：“颜儿，你倒是……让我越发感兴趣了。
想不到半夜无眠，翻个墙还能听到这样一番颇为新意的言论。
长久寂静无声的房间，突然被门外的一道脚步声打破，紧接着......。
“咚咚咚。”
床上的人猛的睁眼一凛，眼中的杀意毕现，手轻轻的移到腰上，那里插着一把不大的小刃，然后转头看到镂空的门外站立的黑影。
“是我。”
听到这个声音，他顿时无声的松了口气，连忙下床给人开门，见到人，拱手唤道：“王爷。”
只见盛清锦走进来，视线落到那张与自己如出一辙的脸上，见他似是刚才的警觉还未消退，料是出了什么事情，漠然问道：“秦五，最近府上可是不太平？”
“近一个月以内，隔几日夜间就有几个穿着黑衣的蒙面人进府，翻箱倒柜的......找着什么东西，怕打草惊蛇，属下也就没杀了他们，只是在他们走时让人跟了上去，发现这些人竟是直奔皇帝寝殿而去。”
听到这话，盛清锦静默片刻，接着反而问起了另外一件事情：“皇帝可有让医师诊脉？”
秦五闷声回忆了会儿，答道：“一个月前，杜医师照例依皇上之令给王爷送药，只是那一次他送完药后没有似往常一般立刻就走，还留了一会，说是奉旨为王爷看个脉象，我趁他不备服下了事先准备的那个药，看他脸色无异，应当是没看出什么。”
盛清锦不住冷笑；“看来我这个哥哥是认为本王活不过几日，就敢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了。”
秦五听得不知所云，当然也不敢多问。
电光火石间，只觉一阵清风拂过，脸上的□□就被扯了下来，秦五顶着一张素净清秀的脸看向罪魁祸首，疑惑：“王爷？”
“看着碍眼，这次本王会呆上一阵子，你暂时恢复你自己的脸。”盛清锦走到桌前，把那张人皮放在桌上，顺手又倒了杯清茶，入口已经凉得带苦，勉强咽下去，就把茶杯搁置一旁不再喝了，想起此行回来的目的，又开口道“你信中所说的赐婚之事，仔细与本王说说。”
想是没料到自家王爷会因这件事回来，秦五在写信时因这件事自己做不了主，才决定写一份信，还以为一向来去无踪的人，顶多回封信告知一下结果，不料这次竟然亲自回来了。
他思索片刻，张口把这几日所探知道的详情，事无巨细的都说了出来，连同那一段太后和皇帝之间谈论的不可与人言的皇家秘辛。
“真是好一个狗咬狗的戏码，不过，没想到心狠手辣，绝情抛子的太后娘娘也有为情所伤的时候”讽刺的轻笑一声。
恐怕赐婚只是一个幌子，不过是皇帝想夺权，朝廷上的老顽固一时撼动不了，只能先从本家下刀，方家如今虽然没落，后代子孙除了假死在边域的方士荇，也没个能挑大梁的，但总归在朝堂上还有几个人，有总比没有强，看似皇帝依靠着方士荇，拾人牙慧，其实野心大着呢。
这次，他怕是被皇帝利用了一把，真是“危在旦夕”都避不过这些算计。
“那赐婚的圣旨你放在了何处，给我看看。”
“这......。”秦五顿了一下，忽然欲言又止“......。”
盛清锦抬起眼角瞥了他一眼。
“并未有圣旨上门，只是夜间时下到了姬家，属下也是很意外姬大小姐会应下赐婚。”声音微微降低，低下头，牙一咬心一横“王爷，这皇帝是不是故意溜我们玩儿。”
陡然安静无比，甚至连两人不大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秦五觉得自己快要窒息的时候，才听见盛清锦用手磕了磕桌子，缓缓地笑了一声。
眼眸眯起“不过想必他自己都未曾料到姬颜会应下，按皇帝的性子，事已至此，这两日圣旨应该也会下来的。”
秦五颇有些无言，试探地问道：“那王爷真的要迎娶姬大小姐做王妃？”
想起那张冷淡傲气的脸，盛清锦讥嘲的回以一笑：“自然，既是皇帝亲自赐婚，且如此挂念我的婚事，我定是不会没有抗旨的道理，白白辜负了当哥哥的一片心意。”
夜已过半，两人都也有些疲累，盛清锦挥手让秦五退下：“去歇息吧，我近日都在泗水，有事直接让人传话给我。”
****
姬将军府，姬颜闺阁。
三人围坐一桌，相顾无言。
姬颜偷偷的抬头瞥了一眼，与对面沉着脸一直无言看着她的姬洛白对了个正着，无言压抑，姬颜在心里打好腹稿，轻声细语道：“爹，这门婚事也没有什么不妥，虽说润王时日无多，但到底之前也是个顶好之人，女儿是心甘情愿同意嫁的。
姬洛白忍不住拍了下桌子，正要呵斥几句，姬颜连忙示意坐在一旁的母亲，颜芷无奈的劝慰自己的丈夫：“洛白，颜儿自小身体不好，你不要吓着她了。”
姬洛白挫败的收回手，但又实在是心里郁结，忍不住道：“颜儿，你可知那润王……前段时间有医师断言，约莫半年的时间了，你若是嫁过去，日后可就只能守寡了”顿了顿“你是因为我被皇帝罚跪才答应的吗，不必在意这个，爹爹忤逆圣旨，皇帝要下个台阶罢了。”
“若是你现在要反悔也还来得及，爹爹向皇帝求个情，我为大殷打了这么多仗，难道还没能力保护你们娘俩儿吗？终身大事可不是儿戏。”
姬颜噎住，心里如暖流细淌，一时无话。
看着对面那张素净的小脸儿，姬洛白再大的脾气也散了个尽，跪了大半日，此时身体也疲惫得厉害：“颜儿，你好好想想，想通了不嫁告诉爹爹，我去向请命皇帝撤了那圣旨。”
她别开眼，沉默的道：“爹受累了，早点歇息吧。”
等人走后，一直站在门外的冬雪走了进来，欲言又止，姬颜看了她两眼：“想说什么就说，这样瞻前顾后的可不像你。”
冬雪咬咬牙道：“小姐，你为何会接旨啊，按将军的职位你本来可以不接的，你连润王面都没见过，说不定生病多年早长成了个脸歪嘴斜，还是个短命鬼，到时嫁过去，哭都来不及。”
姬颜已习惯她的胡言，越过她，往床边走去，冬雪连忙止住话头上前替她宽衣，姬颜顺着她的动作抬起手，回答刚才的疑问：“你可还记得十岁时，我们与师傅下山时在朝回城里遇到的老板娘？”
“当然记得，她是个善良的女子，不过也是一个可怜人。”冬雪好回忆着“无依无靠的在偏远一隅开着一间酒楼，养着那么多身有残疾的孩子，只是……”有些不忍再说下去。
“不错，只因老板娘双亲去世后，又一生未嫁人，原本只是想去一个无人认识的地方安享余生，却被指指点点从而自我了却，那些孩子又成了无家可归之人。”姬颜走到妆镜前坐下，轻笑道：“她尚且如此，试问如今进了闺阁的女子，谁如今能随心所欲的做自己，大到内外之别，小到恪守妇道，相夫教子，桩桩件件都压的人透不过气。”
“不是谁都似我爹，给我娘足够的自在。”
愿似君心似我心，一生一世一双人，谈何容易。
冬雪将衣服挂好后，走到姬颜身后替她卸发，实在不能理解：“小姐，这与你嫁给润王有什么关系。”
姬颜叹了口气，却不说话了，转头认认真真的，把冬雪打量了一遍，想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说道：“父亲书房里有几本开慧的书，书橱最底一层，你拿去多看看。”
“啊”冬雪懵懂，但还是应到“好的，小姐。
姬颜无奈一笑，还是解释道：“凤冠霞帔，缔结姻缘是女子逃脱不了的宿命，我必定是逃脱不了的，但若要让我一辈子相夫教子，我宁愿不嫁，只是这般，且不说会不会像老板娘那样，恐怕就是这朝野的唾沫星子就能淹死人，还不如嫁给润王，至少他死后，在世俗眼里我是有婚配之人，左右也是个王妃，不会太过苛责，我也能专注于医学，早日入医中蜀。”
冬雪微微颔首：“原来如此，一直都知小姐志向远大，想不到还能如此惊世骇俗，”
姬颜抬手敲了一下她的脑袋：“越发没大没小，叫份热水上来，我要沐浴。”
这时，被风吹过的窗簌簌作响，姬颜被风刮得冷，看去，不知是不是错觉，隐约晃着一道影子，起身走过去，警惕的微微探出头，倒是除了被风吹得东倒西歪延伸过来的树枝，就是一片无光的黑暗。
恐是树影晃动生的影子，姬颜放下心来，风又大了些，靠近窗的人冷不丁又是几个哆嗦，连忙匆匆把窗合了下来。
不远的一处平地，一道身影站在棵粗壮树下，倚靠着树身，灼灼月光下脸上明暗分明，狐狸一般的眼望着那合上的窗若有所思。
右手摩挲了几下粗糙的书皮，手指用力无知无觉刻出来个繁杂的字，反应过来后，笑道：“颜儿，你倒是……让我越发感兴趣了。
想不到半夜无眠，翻个墙还能听到这样一番颇为新意的言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