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水……”

    楚易口干舌燥,习惯性的朝着屋内喊了几声贴身太监的名字,后知后觉的发现屋内早已空无一人,这才掀开被子,准备下地自己去寻,可他竟连下地走路都无法做到,全身上下酥软的不像人的骨骼,他则直接从床榻之上滚了下去。

    此时,一双温暖的手迅速将他扶起,吃力般将他搬回床榻,轻喘着气息:“皇上要水,臣妾去帮皇上倒,莫要伤了龙体。”

    “是你?”楚云捂住嘴咳着,见到夏尔忙着去桌前为他倒水的模样,感觉十分的意外。

    接过水杯,他便立时喝了个干净,夏尔手中拿着水壶正想再给他倒一杯,谁知楚云竟不顾形象的从她的手中将水壶夺了过去了对着水壶口便是一顿狂饮。

    总算解了渴,夏尔为他擦拭着嘴边的水渍,且好生替他盖好被褥。

    “没想到,最后是你陪在朕的身边,”楚云感慨,望着夏尔满脸愧疚:“接你回宫之后,也没能好好看看你,原来你才是对朕最真心的人。”

    夏尔偏过头去,望着窗棂:“臣妾一生为婢,有幸爬上来,也是得皇上抬爱,没什么真心不真心的,试问哪个女人甘做宫女,即便是皇上不宠爱臣妾了,臣妾依旧是皇上的女人。”

    “这一点,谁也改变不了,皇上可对臣妾有情义?”

    她转过脸去,拿起楚云的手臂往自己的脸上贴了贴,试图温暖楚云,想从他的口中得到自己想要的。

    虽然她与楚云之间只是交易,可她已经深陷皇宫之中,当接触到底层从未接触过的荣华富贵之时,她便已经爱上了这种生活,更加贪恋皇上给的爱,这是从前身为宫女的夏尔,想都不敢想的,所以即便如今的楚云已经病入膏肓,依旧抹不去她对他的崇拜之心。

    楚云灿笑,他并不爱夏尔,只是利用罢了,可见到她为自己做的事,为自己落的泪,也不禁感动,便对她点了点头。

    夏尔恸哭,她终于赢过了后宫之中的那些小主们,那些出身名门,落落大方的小主们,即便是互相争斗一生,也难获得她这一刻的爱。

    这不就是……她们想要的吗,没想到此刻居然被她紧紧的握在手中,可为何,她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突然,大门被一群官兵用力踢开,从外头涌入一些身穿盔甲的士兵,威严厉色的在殿内四处扫荡了起来。

    “大胆——竟然敢擅闯尚天殿,都不要命了吗,惊扰了皇上,要你们狗命,我乃夏妃,也是你们敢冒昧的?”

    “还不快出去,惊扰了皇上歇息!”

    夏尔起身怒道,可眼前的士兵们似乎并不爱搭理她,仍旧四处翻腾着,翻腾的差不多了便驻守在此地,夏尔想出去却被士兵们拦住,手里的剑在警告她要听话。

    士兵正同夏尔对峙着,突然从门外闪进一个身影,看着夏尔一身华裳,头戴珠钗,还守在楚云的床边,眼里满是不敢置信:

    “我以为,你死了,没想到方才却听你自称夏妃,夏妃……呵呵……原来你投奔了皇上啊,那肖缘将军,以及庄园之中的数百条人命,都是拜你们所赐?”

    见到来人,夏尔一悚,退后了好几步:“砚星……”

    砚星拔出佩剑颤抖的指向她,“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竟没有想到,你会是皇上的人,你真可怕,枉费我那么信任你。”

    “是,我对不起你,我贪图荣华富贵,背叛了你,也害了庄园之中的人,我是一个坏女人,一个贪慕虚荣的坏女人,”夏尔泪眼婆裟的直视着他那双不可置信的目光,心生愧疚,亦不知如何回应他的每一句话,再多同他对视一刻,她都觉得心如刀绞。

    于是,她一个转身便狠狠的往楚云床边上的木头框架上撞去,额头撞的血红,身子也跟着倒在了地上。

    砚星错愕,奔上前去用臂膀抱住她,察觉到她已经断气,内心亦是百感交集,曾经他也是对她付出过真心的,更想过能同她共度此生,奈何他只是一厢情愿罢了。

    如今她以死谢罪,他的内心却异常的难受,抱着夏尔,砚星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稳定好情绪,便从屋内走了出去。

    尽管她如今是皇上的人,可她早已欠砚星他百十条人命,故,她的尸首,他要亲自处理。

    砚星走后,楚易便迎着风疾步走到了尚天殿内,他抬起手,示意殿内的守兵们都退出去,径自走入了寝殿,靠近龙榻,掀了掀衣袍,坐在当前圆凳之上,看了看踏上面色苍白且四肢无力的楚云:

    “多日未见,皇兄憔悴不少?”

    “你果真来了,”楚云气到发抖,一时间轻咳变得剧烈了起来,呕出了一大口鲜血,颈前青筋暴起:“朕早就该杀了你——”

    楚易无畏的摊手,耸耸肩:

    “皇兄如今这幅模样,还喊打喊杀的,可真是令人佩服,试问你连手都抬不起来,还怎么杀我。”

    “如今摆在皇兄面前的有两个选择,一投降,我可以给皇兄一个体面养病环境以及善终方式,二便是……皇兄知道,兄弟互相残杀,我本不愿,可是你杀了父皇,若是你不肯认错,那我便替父报仇,惩治家门不幸。”

    “你也配?”楚云咬牙切齿的说着,目光之中尽显不甘:“若不是朕有病在身,又怎么会不敌你楚易,莫要在此惺惺作态,就是死,朕也绝对不会向你低头。”

    说完,宋萱儿便从门外走了进来,朝着楚易行了一个礼之后走到床榻边上,抽出长剑直指楚云的心脏前,目光锐利,且直呼他姓名:

    “楚云,你可还记得二十年前,你带兵打仗之时,曾路过一个村庄,只因村长对你无理,你便下令屠杀了整个村庄。”

    “我……便是村庄之上唯一幸存的女孩,也曾亲眼见到你命人将我父母杀害,可当时你与我一般,都是孩童模样,竟有如此大的杀心。”

    “冷血之人,不配得到任何人的怜悯,今日,我便要为父母报仇,这一天,我等了太久……太久……”

    楚云惊愕,望着他曾经视为珍宝的爱妃,如今竟然对他刀剑相向,且语出惊人,转目看了看淡定自若的楚易,仿佛明白了什么:

    “原来,这一切竟是一个局,你们竟对朕用上了美人计,更可笑的是,朕居然还中局了,呵呵……想当初朕对父皇用的便是此计,没想到如今倒是自作自受了。”

    楚云深情的望着宋萱儿,试图从她的眼里寻找到些许的温情。

    “不过……萱儿,朕是真的疼你,你就没有一丝,对朕的爱吗?朕日日夜夜将你暖在心上,你就如此待朕,朕不信你从未爱过朕。”

    宋萱儿不屑的看着他,目光之中只有冷冷的恨:

    “只有仇恨,是真的,我从未爱过你,且恨不得你早日去死,当初你杀我亲人之时,又何曾心软过一分。”

    说罢,宋萱儿便执剑向他,锋利的刀剑一瞬间刺穿了他的心口,他的身子一个震颤,血流了满床,抽搐挣扎了一会后,便失去了任何知觉,笔直的躺着,双目睁得大大的,仿佛依旧是不甘心。

    楚易见到此惨状,摇了摇头,回身将士兵喊来处理尸首。

    杀了楚云,宋萱儿仿佛如释重负,一时间多年的夙愿已了,她走出尚天殿,站在月光之下,第一次觉得,从此以后的任何一抹月夜之光,都将是真真切切的属于自己的。

    “你自由了,今后有什么想做的吗?”

    楚云随之跟上,站在她的身后,同她一起看那片天空。

    宋萱儿微微一笑:“我一直都是自由的,一切都在于我愿不愿意,从前我都是为了报仇而活,今后……我得为了我自己而活了。”

    “甚是好,”楚云替她高兴,云开月明,夜色变得舒缓温和,与周围杂乱的情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与此同时,肖若瑜的兵则在潇湘苑中找到了躲在巷子里的楚玉,将她带到肖若瑜的面前之时,她依旧期盼着肖若瑜能够多看她一眼:

    “肖将军,哪怕是块木头,也该软一软了,我承认是我不对,我不该那样对你,可我的所作所为,不过就是因为看上了你,何罪之有?”

    肖若瑜缓了缓神色,看着被士兵押解至潇湘苑门前的楚玉,没有回应她所说的任何一句话,而是转头对领头士兵吩咐道:

    “她乃楚国公主楚玉,此次纷争,她不该被卷入其中,毕竟她未曾做过伤天害理之事,就……就将她送入她原本所居之地,在楚易皇子做出决断之前,暂且对其禁足吧。”

    “是——”

    士兵领命,吩咐属下将楚玉带走,楚玉却对肖若瑜恋恋不舍,即便是被强行拖走,她亦是努力回头看他,期待他一个回神。

    遗憾的是,他自始至终都未对她,正眼瞧过。

    她的眼里积满了泪,终于在此刻倾巢而出,爱恨交织间,她的心仿佛碎成一片一片,痛无可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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